她试着要站起来,不管她身上有没有穿着护甲,或是来者是不是非瑞克西亚人,她可能终将与对方一战,然而她的身体却尚未准备好可以做任何动作。珊迦抓住瑞特比长袍的衣边,她把自己硬撑着站起来。
这位令人敬畏的入侵者原来是克撒,并不是另一个非瑞克西亚人。他穿着坚硬的盔甲,看起来像画中的雕像,正注视着满地金属和烁油的残骸。他拿着一根雕饰华丽的手杖,手杖所发出的整片光芒,在他身旁逐渐流动着消退。珊迪以为很久以前当他们在躲避非瑞克西亚人的突袭时,克撒就把那柄手杖给弄丢了。她并不特别高兴能再见到那柄手杖。
她受伤的那只手想要把护甲的束缚解除。珊迦比较希望能够等到自己再多感觉一点克撒的情绪之后,才将护甲解除,但是没有时间让她这样做了。她沉默地复诵解除护甲的记忆术。她的手臂立即肿了起来。
〃他说了什么话了吗?〃
〃一个字也没说。看他那副样子,我避开了他。或许如果有另一个非瑞克西亚人来让他玩玩会比较好吧?〃
〃或许。〃珊迦同意道。
如果附近还有另一个站立着的非瑞克西亚人,克撒就会有在她之外的其他目标。她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他前来解救她的情况是怎么样了。事实上,她并不认为他是来救她的。她不认为这一个世纪以来克撒曾经想到过她的心,但是当她和瑞特比不在时,她倒也不认为克撒仔细地留意着她的心是件大令人惊讶的事。她想象当自己击中树干时,她的心曾经问了一下。
最好赶快速战速决,她下了决定后告诉瑞特比:〃你在这里等着。〃虽然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听从她的话。而她其实也很感激在攀爬过这些纠结缠绕的枝干时他给自己的帮助。
〃我已经好久没看过一个完化的非瑞克西亚人了。〃她随意地说道,在走向克撒的途中便试图开启两人的对话。有时候这是当克撒非常僵硬、而且全身充满力量时,接近他的最佳办法。
〃当我弟弟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早就该要知道不应和一个非瑞克西亚人有所牵扯!〃
克撒在生气。他的眼睛发着火光,他的呼吸散发出硫烟与火花。
当这些东西碰到珊迦的脸时,她有些退缩。他要不就是没注意,要不就是压根不在乎她并没有穿着他的护甲。当珊迦正思索着能安抚他的话语时,瑞特比开口说话。
〃这是我的主意。如果我没有缠着她跟踪那些离开塔巴那宫殿的骑士的话,我们就不会惹上这些麻烦了。〃
克撒转身,但没有移动。〃宫殿?〃他跟随着她的心穿越而来,并不清楚这里到底是那里。
〃宾卡市对骑着良驹的六位骑士而言,是短暂但辛苦的路程。〃珊迦说道,并指着西北方。〃我们在日出时瞧见这些骑士从靠海的城门出来。当我看到他们释放出时空转换器的末端,是我决定要介入这件事的。〃
〃时空转换器,在这里?〃
克撒转过头,开始寻找转换器。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到此时此刻的事物上。珊迦松了口气。
〃我们用火枪把它给炸了。他们把末端点召唤出来了,而我当然不要穿过转换器的那一头去处理。而我也不愿意冒险带着一个松脱了的末端点在身边,特别是在看过刚才穿越过来的东西之后。我发誓我原本以为出现的会是眠者,而在它们出现后会是看护祭司。我没料到来的会是这样的东西。〃
克撒用他的手杖翻了翻剩下的残骸。明亮的合成之眼对着上方望向太阳,金属的部分散落着。瑞特比跳过一只断脚,想说它可能仍然活着。
〃他们派了个恶魔前来。〃克撒凝神说道。他在说这句话时跳开了宾卡语,改用了他最古老的语言——纯正的阿基夫语。
〃不是恶魔。〃珊迦纠正他,仍坚持使用宾卡语。〃这是某种新型的祭司。没有恶魔那么糟,但事实上也是够糟了,特别是当你原来期待的是一整队的服者。〃
〃既然你以前没看过这种东西,你怎么知道它是什么?〃瑞特比问道。一个合理的问题,虽然珊迦希望他在问问题时没有直视着克撒的双眼。
〃没错。〃克撒补充道,回到宾卡语。〃你怎么能够确定产他用手杖轻轻敲了敲那两具躺在非瑞克西亚人附近的伊芬人尸体。〃他们是眠者吗?他们周围有非瑞克西亚人的味道。〃
珊迦吞下她的惊讶。克撤早就承认在用嗅觉来辨认非瑞克西亚人的这件事上,她是比他厉害。但是他从来没表示过她到底比他厉害多少,而她也从未试过要把这项差别用言语表达出来,不管是任何语言中的任何字眼,包括非瑞克西亚语。〃这是个祭司——〃她用脚轻轻推了推残骸。〃因为它看起来像个祭司。〃
〃这并不算是个答案。〃瑞特比叱道。
〃我还没说完!〃
珊迦跪下,用她没受伤的那只手试图将非瑞克西亚人的三角面板松开。那不是件容易的事。看守者非常小心地将它完化,而它显然最近才接受过一次大量的烁油定位,用以衔接它剩余的血肉和它的金属外壳。当她终于把一根手指伸进面壳中某个尖锐的角落,瑞特比帮着她把面板用力掀开。
碎裂的皮肤黏附在面板的内部,对应着的是原本被面板覆盖着的脸,一张掉了皮但仍可辨认出的稚气面容。
〃它有着完化的眼睛。〃珊迦解释道,指着一团从中空的凹陷处跑出来的卷绕铜线。〃只有较高阶级的祭司和战士有完化的眼睛。而且它有一个能说话的嘴,这必定是完化的祭司。像是挖掘者之类的阶层,它们的胸腔不过只是个箱子。而且这东西身上的金属成份都完全一致,并不是残渣废料所组成的。这也是已完化祭司的特征。
它没有腹部,只有一个油囊。祭司会有肌肉和神经,当然这是用齿轮和铜线所完化出来的,但是它拥有融铸时即发配的脑。是这个脑让它行动的。这就是为同非瑞克西亚太有着两只手、两只脚。而它的大脑也知道它自己有两只手、两只脚——〃
〃你以前说过它们不是血肉之躯的。〃瑞特比打断地的话,看起来有点无法呼吸并且脸颊发青。他告诉过她,他以前从来就没办法帮忙家中田里的屠宰工作。或许他会希望他刚才没有帮她撕开面板。
〃这并不是真的血肉。〃她撕下一块碎裂的肉。而理所当然地,他不愿从她手中接过那块碎片,不过克撒接了过去。〃这就是血肉完化后的样子。〃
〃他们从活生生的人开始,然后把他转换成这个样子。〃克撒的声音在他用手指把碎片捏碎时变得平板而冰冷。
〃他们最初就是从纽特开始。〃珊迦也平板地说道。
〃所以,这就是原来会发生在……〃瑞特比无法大声地说完他脑中所想到的。
〃如果我被预定成为一个祭司的话。〃
她仍然记得当初那个等了又等,不断地希望看护祭司会来找她的珊迦。如果当初它们真的来了,她会比较快乐吗?在非瑞克西亚语中,没有快乐这个字眼。
〃那我的弟弟呢?〃克撒把碎片弹进草丛中。〃他有没有变成祭司?那是我在亚格斯所对抗的东西吗?他的皮肤被扯开,铺在金属板面和缠绕的线圈上。他是什么?〃
〃一个受害者。〃瑞特比在珊迦有机会开口前替她回答。〃邪恶魔和眠者又是什么?〃
她选择先回答他简单的部分。〃眠者就是纽特,一种未完化的状态,当我们从穴中出来的时候的形式。但是穴中有油,而那个味道永远不会散去。那就是我能发现它们的原因。〃
〃这个家伙认得你吗?'瑞特比总是会有另外一个问题。
珊迦耸耸肩。〃或许吧,如果我一开始没有取得它的注意力的话。〃她用手磨擦着颈间的四处。〃那只左手,克撒。它对我发射了某种新型的东西。你的护甲几乎挡住了它,然后过了一会儿,我就开始发散出蓝色的光。还有,你为那些火枪所做的榴弹中,玻璃碎片是无效的;但是会发出尖锐声音的那种榴弹,它们可以让祭司痛苦地跪下。〃
克撒很快地便自肩膀处截断残骸的左臂,他的动作看起来轻松简单,甚至比她弄断一条血管还利落。他在太阳下左右端详着那只断臂,烁油因而流到他手上。
〃眠者知道它们自己是什么吗?〃瑞特比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被设定要睡着,而我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假设它们是知道的。但是后来,我想我错了。我看过的眠者似乎都不认得彼此,而且也似乎都不知道它们为何而生。如果你要问——〃她指着伊芬人的尸体——〃他们并不是眠者。〃
〃你怎么晓得?〃克撒要求她解释。〃你怎么能够确定?跟你不一样,它们外表都是男人的样子。而且他们有烁油的味道。〃
珊迦的眼睛转了转。〃在它们处决基克斯之前,基克斯修正了分化男人女人的错误。在我离开第一层之前,眠者是分成男人和女人的。克撒,非瑞克西亚人知道性别的差异。它们只是判定了性别不过是种肉体的型式,而且这种型式不是它们想要使用的方式。这些伊芬人,他们是因为拿着转换器所以会有烁油的味道。像现在,你身上也有烁油的味道。然而眠者的烁油是在内里,是在它们的呼吸之中。〃
〃所以你会掩住自己的嘴?〃瑞特比问道。
她点点头。他不止一次看过她做出这个掩嘴的动作。〃如果它们不呼吸的话,那你可能就得把它们切开来看个清楚。〃
〃你有把他们切开来确定过吗?〃克撒问道。
珊迦回答:〃我一向非常确定。〃
她迎向克撒的双眼,它们这时是凡人的棕色。在过去这两百年以来,她曾经要求他去确定过自己所见吗?他总是说她是正确的,总是告诉她绝对不要冒险再度遇见它们,但是他自己曾经嗅闻过多明纳里亚的眠者吗?
〃我曾经把它们切开来看过。〃克撒坦承。〃我曾经杀过男人,也杀过女人,并且掏出他们的内脏来看过,就因为他们闻起来有些微的非瑞克西亚的味道。但是当我检视他们的外表时,我只看到男人和女人,跟你现在的样子或是我弟弟后来变成的样子都不一样。即使是他们的身体内部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他们有着黑色魔法的本质,但是本质并不代表一切。光是本质的差异并不会使一个男人或是女人成为非瑞克西亚人。〃
珊迦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因此当瑞特比又发问时,她内心暗暗感激。
〃那么恶魔呢?〃
〃恶魔就是恶魔,这就是答案。他们和非瑞克西亚一样地古老,也和它一样地古老。他们非常有力量,而且邪恶。他们当然也会有油味。但是,在非瑞克西亚,当我看到恶魔时,我会知道他们是恶魔,是因为我体内感觉到恐惧。〃
〃米斯拉遇过一个恶魔。〃瑞特比的眼神忽然变得迟钝。他的注意力被转到他双耳之间,因为他听到弱能石发出声音。〃基克斯。〃
兰花丛中的蜜蜂声响比瑞特比的低声警示更加大声,但是他引起珊迦的注意,还有克撒的。
〃名字不过是声音而已。〃克撒说道。这和珊迦当初告诉他她所知道的唯一恶魔的名字时,克撒所说的话一样。而那是远比珊迦开始阅读《古文明之战》还要更早以前的事。〃基克斯兄弟会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很古老了。他们敬奉山脉、齿轮、以及发条。在我和我弟弟无意间破坏了索蓝用以隔离非瑞克西亚人的锁之后,他们便受到非瑞克西亚的腐化和侵入。但是他们本身以及他们的神只都不可能是非瑞克西亚人。〃
〃基克斯承诺一切。它知道如何把金属变成生命,把生命变成金属。〃瑞特比的声音仍然温和。很难判断他是被他脑中所听到的事物所吓到了、还是被那些事物给危险地引诱了。
〃瑞特比?〃珊迦越过祭司的残骸,握住瑞特比的手。他的手微弱且冰冷。〃那些事并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不要让基克斯进人体的脑中。基克斯早在三千多年以前就被处决了,被淹没在沸腾的酸液中并被丢进坑里。它不可能动你一根汗毛的。〃
〃你不能真的以为你脑中的记忆和米斯拉的记忆间真的有什么关联。〃克撒争论道。〃最多不过是声音的巧合罢了,最糟……记住,珊迹,你的思想并不是你自己的!你还没学会吗?〃
珊迦仍然握住瑞特比的手,转身面向克撒。〃为什么你相信的每件事就是绝对的真理,而我相信的就是愚蠢的事?我本来应该睡在这儿的——就在多明纳里亚这里。我梦到这个地方。我生来便知道你和米斯拉小时候所使用的语言。在这个世界里有某种东西是在其他一切事物之上,而且会把非瑞克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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