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点头道:“他们已经来过,刚离开这儿不久。”
荷花吃惊道:“他们有没有找到老爷子?”
迎春冷冷一笑,道:“老爷子料敌如神,事事洞烛机先,岂会被他们找到。”
荷花道:“可是,他们不是已经发现这条地道了么?”
迎春道:“这是老爷子故意让他们发现的。”
荷花诧道:“老爷子为什么故意让他们发现呢?”
迎春道:“你年纪太小,告诉你,你也不懂。简单一点说吧,老爷子这样做,是要霍宇寰相信咱们已离开同仁堂了,其实咱们并没有离开……”
荷花忙道:“怎么没有?店里的人全走光了,我一路进来,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迎春笑了笑,道:“人人都说你聪明机警,看来也笨得可怜,如果他们都逃走了,我还会留在这儿吗?”
荷花道:“可是──”
迎春忽然摇手不让她说下去,正色道:“我先问你,你是刚从城外来的不是?”
荷花点点头,道:“是的。”
迎春道:“路上可曾见到霍宇寰他们?”
荷花道:“没有。他们昨夜进城,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去。”
迎春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进来的时候,店外有没有旋风十八骑的人看守?”
荷花说道:“大街上空空的,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迎春道:“你真的看仔细了?”
荷花道:“绝不会错,否则,我也不敢随便进来。”
迎春微微颔首,得意地道:“这样看来,他们八成已经中计,被困在将军府后花园里了。”
于是,她转身走到床侧一张望小木几前面,面对着几上铜镜,低声说道:“雨过天晴,请老爷子示下。”
那镜子约有海碗般大小,下面是个古铜铁花镜座,看起来,除了份量较重,别无其它岔眼之处。
但迎春的话刚说完,镜子里竟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很好!唤李七和熊三进来听候吩咐。”
镜子居然能说话,连荷花也楞住了。
她只知道同仁堂和“石将军府”内有机关和地道相通,却不知道一面小小的铜镜里也有秘密,更想不到“老爷子”果然还在卧室内。
铜镜和小木几都无法藏人,顶多只是传声的工具而已,但是,人藏在什么地方呢?
卧室中已经没有藏身的空隙,李七和熊三又躲在何处?
荷花心里吃惊,却不敢随便张望,她不难联想得到,房中既有传声工具,必然也有窥伺设备,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老爷子”监视之下。
迎春径自推开窗柜,向院子里举掌轻击了三下,沉声说道:“老爷子吩咐,传李七爷和熊三爷候命。”
话落,空荡荡的院子里暗影连闪,现身走出两个人来。
这一次,荷花总算看清楚了,心里不禁替霍宇寰暗暗惋惜……
原来“驼子”李七是躲在一只大水缸里,那脸上有刀疤的熊三,则是藏在天井花棚架上。
他们藏身之处,既无机关,更说不上隐密,就连玩“捉迷藏”的小孩子也能找得到,只可叹霍宇寰等人搜索时,全神注意上房内的机关和地道密室,反把这些明显地方忽略了。
其实,霍宇寰当时错以为同仁堂内已经空无一人,根本就没有仔细搜查。
荷花这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故意打开地道机关?为什么故意暴露将军府的秘密……
驼子李七和刀疤熊三进入卧室,一齐向铜镜躬身施礼,状极恭敬,就好象镜子里真有人似的。
刀疤熊三谄笑道:“恭贺老爷子洪福齐天,那霍宇寰果然中计了。”
镜中又传出了语声,说道:“你们且慢高兴,霍宇寰虽然中计,尚有童叟双奇和罗永湘下落不明,这三人藏在兰州城中,此地就不能算安全。”
刀疤熊三道:“老爷子何须过虑,只要再过三天,老爷子手伤便可痊愈,那时候,别说童叟双奇,就算加上霍宇寰,也不是老爷子的敌手了……”
镜中人冷笑了一声,道:“话是不错,但谁能保证这三天内,霍宇寰等不会脱困?谁能保证旋风十八骑余党不会再来骚扰?”
刀疤熊三怔了怔道:“老爷子的意思是──”
镜中人道:“此地已不宜再留,咱们必须趁霍宇寰等人脱身之前,尽快撤出兰州。”
刀疤熊三忙欠身道:“请老爷子吩咐。”
镜中人道:“熊三立即去准备十辆马车,式样和马匹毛色全要一般模样,一个时辰内准备齐全,到后巷边门外待命。”
刀疤熊三应道:“遵命。”
镜中人又道:“李七和迎春,负责宅内仆妇小厮们的改装工作,选出十个人,改扮成病重老头子,其余一律作丫鬟打扮,等车辆一到,便分别由丫鬟搀扶着病人登车出发,兰州共有十座城门,车辆必须分由十路而出,离城百里之内,彼此不许联络,也不许中途停顿。”
迎春问道;“请示百里以后又该如何?”
镜中人道:“如果驰出百里外无人跟踪,可转往西倾山单家牧场会合,否则,必须继续前行,直到摆脱对方为止。”
迎春又问道:“老爷子准备乘哪一辆车出城?”
镜中人道:“咱们等十辆疑车全部出城以后再动身,但不用普通车辆,要另外安排一辆送葬用的灵车,准备一口棺木,由李七和熊三扮作车把式,你和荷花扮孝子,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荷花听说竟要自己同走,心里一急,脱口道:“老爷子,不行……”
镜中人道:“怎么不行?”
荷花道:“老爷子已经布置了十路疑车作掩护,又何必再用灵车棺木,这样多不吉利呀?”
镜中人哈哈笑道:“灵车棺木,正表示‘否极泰来’,咱们以往累遭挫折,诸事皆不遂心,正好借这灵车棺木,将种种霉气一齐埋葬掉,从此便可睥睨江湖,纵横天下,何不吉之有?”
荷花道:“可是,大白天里驾着灵车出城,反而容易惹人注目。”
镜中人道:“虽然惹人注目,却不会引人起疑,只要能平安出城,三天之后,纵然有人起疑,其又奈我何呢?”
荷花还想再说,却被迎春拦住道:“不要放肆,老爷子料事如神,不会错的,咱们赶快依计行事吧。”
驼子李七和刀疤熊三欠身施礼,退了出去。
刀疤熊三自去准备车辆,同仁堂内的仆妇小厮等也纷纷从藏匿的地方现身出来,忙着化装改扮,等待动身。
荷花心里暗暗着急,虽然明知霍宇寰等人被困在将军府后花园中,却无法抽身前去解救,甚至想偷偷溜到店外去望一眼,也苦无机会。
同仁堂距离将军府并不太远,可是,这咫尺之隔,竟如天涯海角,得不到那一丝讯息。
不多久,刀疤熊三已将车辆准备妥当,十路疑车也开始分别出发了。
荷花见时机急迫,无计脱身,只得把“将军府”内机关布置的情形,偷偷画在一幅丝绢上,然后找了一块制药的蜡皮,将丝绢塞入,捏成蜡丸,藏在贴身处。
现在,她唯一希望的是在灵车出城时,能够路过三福客栈,使她有机会将这粒蜡丸送到秦仲手中──她当然想不到秦仲也去了将军府,根本不在三福客栈。
蜡丸刚藏好,迎春已经捧着麻衣孝服寻了来,埋怨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在满屋子乱跑,赶快来换衣服,车子一到,就要动身了。”
荷花信口胡诌道:“我好象听见有人敲门,所以来看看。”
迎春一怔,道:“真的?前面有人敲门?你没有听错吧?”
荷花道:“好象是真的,可是,现在又没有声音了,只怕是我听错了也难说。”
迎春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孩子不要疑神疑鬼,这时候,谁会来敲门?”
荷花伸了伸舌头,笑道:“也许是霍宇寰又来了。”
迎春叱道:“胡说……”
谁知一语未毕,前院店门果然传来一阵“蓬蓬”敲门声。
同时,有人大声询问道:“喂!里面有人没有?快开门啦!”
迎春和荷花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敲门声越来越急,那人已等得不耐烦,在门外大声呼喝道:“人都死光了吗?再不开门,我可要打进来了。”
荷花哑声道:“怎么办?”
迎春沉吟了一下,道:“听声音是个女的,不会是霍宇寰,你去应门,先设法稳住她,我去通知李七和熊三准备迎敌……”
荷花说道:“如果她问起店里的人,我怎样回答?”
迎春说道:“你就说店里已经没有人了,其它任何事,一概推说不知道,必要时,我自会出面应付。”
荷花点点头,急忙跑到前屋,隔着门问道:“是谁在叫门呀?”
门外答道:“是我。”
荷花道:“你是谁?要找什么人?”
门外道:“不要噜嗦,叫你开门你就开门,哪来许多废话!”
荷花一面向迎春挥手示意,一门拔开门栓……
店门“蓬”的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个年轻少女。
那少女浑身白衣白裙,背插一柄绣鸾刀,一脚跨进店门,便举目四顾,道:“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荷花道:“这位漂亮阿姨,你要找谁啊?”
白衣少女道:“我要见同仁堂的曹老夫子,这儿是同仁堂药铺不错吧?”
荷花道:“是的,请问阿姨有什么事?”
白衣少女道:“当然有事。你去叫他出来,就说我要见见他。”
荷花道:“请问阿姨贵姓?从哪里来的?”
白衣少女道:“我姓林,名叫林雪贞,刚从西倾山老鸦岭来。”
荷花惊道:“啊!原来你就是林阿姨──”
林雪贞微诧道:“怎么,你认识我?”
荷花忙道:“不!我不认识阿姨,我只是……只是……”
林雪贞道:“只是什么?有话就爽快说出来,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
荷花心头狂跳,脑海中泛起一个念头……
她虽然没有见过林雪贞,却早已知道林雪贞和旋风十八骑的关系,眼前正愁无人传递消息,林雪贞找上门来,这真是天赐良机,霍宇寰有救了。
荷花探手入怀,正想把那颗特制的蜡丸摸出来,冷不防寒光闪处,林雪贞突然拔出了绣鸾刀。林雪贞一步欺上前来,冷飕飕的刀尖直指着荷花的咽喉,沉声喝道:“小鬼,你想干什么?”
荷花急道:“阿姨请不要误会,我……我是荷花……”
林雪贞道:“我管你是荷花还是莲花,我只问你,曹乐山在什么地方?谁叫你吞吞吐吐,鬼鬼祟祟的?”
荷花连忙低声道:“林阿姨,求你相信我,我只是要给你看一件东西,绝无恶意。”
林雪贞却把刀尖抵紧了一些,冷哼道:“我不要看什么东西,只要你带我去见曹乐山,否则,我就一刀宰了你。”
荷花吶吶地说道:“可是……这东西很重要,我……”
林雪贞竟不让她把话说完,叱道:“少噜嗦,赶快带路!”
荷花在刀尖逼迫之下,满肚子话无法出口,只得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后院走去。
林雪贞在后面紧紧跟着,穿过中门,直趋后院上房。
刚走到回廊上,正碰见迎春和驼子李七从上房内匆匆奔出来。
双方对面相逢,迎春和李七连忙拦住去路,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光天化日,持刀强入民宅,想要干什么?”
林雪贞冷笑道:“你们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们。上次在曹家别墅,你这跛脚丫头骗得人好苦,今天可再也没有那种便宜事了。”
迎春说道,“姑娘说些什么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林雪贞道:“听不懂不要紧,我只问你,曹乐山在哪儿?”
迎春道:“你是说这儿的主人曹老夫子?”
林雪贞道:“废话!兰州城里还有第二家同仁堂,第二个曹乐山不成?”
迎春道:“姑娘要见咱们老夫子,不知有何贵干?”
林雪贞傲然一笑,道:“没有什么,我是特地登门拜访,看看他由西倾山回来了没有。”
迎春道:“这话从何说起?咱们老夫子身患重病,连大门都没有离开过一步,何曾去过什么西倾山?”
林雪贞哂道:“不必在姑娘面前装痴扮傻了,老实告诉你吧,这次咱们是从西倾山老鸦岭一路追他到兰州来的,他那一套谎话,早已不值半文钱,别以为咱们还会上当了。”
迎春道:“我说的句句是实,姑娘一定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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