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纸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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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纸刀-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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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附近有什么事?”

  铁莲姑搓着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仿佛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霍宇寰沉声道:“难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铁莲姑道:“不!咱们怎敢对大哥隐瞒……”

  霍宇寰道:“那为什么吞吞吐吐不肯直说?”

  铁莲姑道:“三哥和林姑娘一块儿出谷去的,他们只是……只是在附近随便走走,看看风景……”

  霍宇寰心中一动,问道:“孟少侠有没有一起去?”

  铁莲姑道:“没有。”

  霍宇寰拂袖而起,道:“我自己去寻他们。”

  顺手取了一件深色外衣被在身上,举步向外走去。

  铁莲姑道:“大哥,我跟你一块儿去。”

  霍宇寰一摆手,道:“不用了,你留在这儿,替我把这幅《百鲤图》挂到墙上。”

  说完,反手带上了房门。

  秘谷出口是一条浅浅的小河,必须骑马涉水而过,此外,山壁上另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栈道,可以通达山顶了望事,但却十分险峻难行。

  霍宇寰估计罗永湘和林雪贞不会骑马,便径自由栈道攀上了山顶。

  所谓“了望亭”,严格说来,只是一个隐秘的天然洞穴,洞口外便是高达数十丈的悬崖绝壁,如果想从这儿出谷,必须借助特制的绳梯,事实上,除非绝对必要,这儿是一向极少有人出入的。

  霍宇寰抵达山顶,却发现绳梯已经悬挂在洞外,尚未收回。

  两名轮值守望的大汉,正坐在洞口谈笑,一见霍宇寰,急忙站了起来。

  霍宇寰点点头,问道:“看见三当家和林姑娘没有?”

  一名大汉应声答道:“三当家和林姑娘出谷去了,叫小的们守候着绳梯,不久就会回来。”

  霍宇寰道:“出谷多久了声

  那大汉道:“大约有一顿饭时光。”

  另外一名大汉立刻扬手指着远处,道:“大当家请看,他们就坐在那儿说话哩!”

  霍宇寰晤了一声,缓步走到洞口。

  这山洞居高临下,视野辽阔,十里内情景均可尽收眼底。

  霍宇衰只略一搜视,便果见河边一株桃树下,正并肩坐着两个人。

  林雪贞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截树枝,不停地轻拍着水面。

  罗水湘则坐得笔直,正滔滔木绝,不知在说什么。

  显然他们是在谈论着某一件事,但说的人尽管口若悬河,听的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霍宇寰暗自皱了眉头,对于自己是否应该在这时候跟两人见面,竟有些犹豫了。

  两名守望大汉见他呆呆站在洞口,许久没有动静,其中一个便巴结地问道:“大当家是来寻三当家他们回去么?”

  霍宇寰漫应遵:“晤!”

  那大汉忙道:“小的这就用号角通知三当家,让他们即刻回来……”

  霍宇寰忽然摇摇手,道:“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说着,俯身踏上了绳梯。

  绳梯凌空高悬,人在梯上,难免会动荡。

  但霍宇寰却觉得动荡的不是身体,也不是绳梯,而是自己的心。

  他沿着绳梯下降到一半,再回头望望河边,罗永湘和林雪贞仍然坐在原地未动,只是,两人都低着头,”谈论似乎已经中断了。

  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为何要避开众人,单独到谷外来谈?又怎会闹得“言之谆谆,听之藐藐”呢?

  霍宇寰一面纳闷,一面穿材而行,不多一会,便到了小河边.正想出声招呼,突见林雪贞抛去树枝,挺身站了起来,说道:“时候不早啦,三哥,咱们回去吧!”

  接着,又听罗水湘道:“适才我说的那番话,林姑娘觉得有点道理吗?”

  林雪贞举手掠了稼长发,笑着道:“有理当然有理,不过罗水湘道:“不过什么?”

  林雪贞道:“我说出来,三哥可不要介意!”

  罗永湘道:“当然,咱们原本是闲谈,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

  林雪贞沉吟了一下,道:“我以为三吁说的,只是一般世俗之见,这种事,是不能由常情俗见去衡断的。人就是人,并不是树木,尤其人的感情,有时连自己都无法控制,何况第三者

  霍宇寰听到这里。不觉心头一震,侧耳倾听,罗永湘默然没有接话。

  却听林雪贞又道:“三哥不是女人,自然不容易了解女人对感情的看法,如果有一天,三哥也遇见一位知心的女孩子,就会了解我的意思了。”

  罗永湘征了半晌,才轻轻叹息道:“这么说,竟是我想错了?”

  林雪贞道:“也不能说谁对谁错,男女之间的感情,本来就很微妙,各人的立场不同,看法当然也不同。不过,三哥的盛情,我总是心领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不敢偏劳三哥费心。”

  话完,回过身来,忽然发现霍宇寰,不觉惊呼一声:“啊——大哥在这儿!”

  罗永湘听见呼声,连忙站起身来。

  霍宇寰来不及回避,只好含笑走了过去,问道:“你们在聊些什么?说出来也让大哥听听。”

  罗永湘忙道:“没有什么。小弟陪林姑娘出来随便逛逛,走累了,就在这儿随便聊聊。”

  霍宇寰笑道:“是吗?怎会这般巧,我有事想找你们,在谷内随便怎么找也找不到,跑到谷外来,随便一找就找到了。”

  这虽是一句“随便”的笑话,罗永湘却红了脸。

  林雪贞嚷道:“大哥坏死啦,站在后面也不吭声,把人家吓了一大跳。”

  霍宇寰道:“我也是刚来.本想吭声的,恰好,就被你看见了。”

  林雪贞道:“我不信,你一定早来了,故意躲在后面偷听我们的谈话。”

  霍宇寰哈哈大笑道:“你们既然只是随便聊聊,又何必怕人偷听呢?”

  罗永湘似乎有些心虚,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大哥寻我有什么事吗?”

  霍宇寰道:“不错,兰州有消息传回来,据说那位同仁堂药铺的曹老夫子,忽然患了重病,药铺也已经闭门歇业,这件事透着几分古怪,所以想跟你谈谈。”

  罗永湘道:“小弟已经知道了,而且已略作布置……”

  林雪贞道:“你们慢慢谈吧!我得先走一步,厨房里还等着我去做大蒜辣子鸡哩。”

  霍宇寰没有拦阻,目送她离去之后,也没有再继续谈论兰州同仁堂曹老夫子患病的事,反而默默在河边坐了下来;

  罗永湘的神情显得有些踌躇,轻声问道:“大哥,咱们也回去吗?”。。。

  霍宇寰摇摇头,道:“不,这儿很清静,咱们就在这儿坐一会吧。”

  罗永湘不得已,只好也在一旁坐下。

  两人面对河水,呆呆坐了好半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罗永湘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大哥,请相信我,我邀她出来,并无恶意。”

  霍宇寰目光凝视着水面,轻声道:“我知道。”

  罗永湘又道:“大哥应该看得出来,我并没有正面指明那件事,以免使她受窘。”

  霍宇寰道:“我也知道。”

  罗永湘长吁一口气,道:“我这样做,并非一个人的意见,而是全体弟兄的公意……”

  霍宇函忽然截口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弟兄们的错事?”

  罗永湘道:“大哥访息怒,弟兄们也了解此事起因不在大哥,只是,弟兄们多年相依为命,对九妹难免有一份额外的关切和同情,这些年来,弟兄们几乎已经公认大哥和九妹的事,只是时间迟早而已,却想不到……”

  霍字警连连摇头道:“你们想得太远了,我待莲姑和待每一位弟兄毫无差别,只不过因为她是女孩子,在起居上,对我多照顾一些罢了。这件事,弟兄们纵或不明白,你应该很了解,怎么连你也糊涂起来对

  罗永湘道:“大哥的心意,我自然体会得到。但弟兄们也是一番好意,总希望大哥能早日成家,让弟兄们也分沾一份喜气,喝一杯喜酒。”’”

  霍宇寰仰面苦笑道:“如果你们真的这么想,只怕注定要失望了。我从小就没有家,如今年逾不惑,还要家做什么?是想拖累别人,还是累赘自己?”

  罗永湘道:“话不是这样说法;人到了中年,更需要妻儿的慰藉,即使木为自己,也该为霍家祖先着想。”

  霍宇寰嗤道:“这更是腐儒之见,当初我孤苦伶什,无依无靠,随时都有夭折死亡的可能,如果当时我死了。谁又为霍家传宗接代?再说,如今我虽了然一身,却已有这许多孤儿,难道他们不是我的孩子?难道这儿还不算我的家?”

  罗永湘一向口齿伶俐,却被这番话问得张口结舌,无法回答。

  霍宇寰忽又长叹了一声,接道:“话说到这儿为止,我的心意,你也该完全明白了,替我转告兄弟们.千万不可自作聪明,干出贻笑大方的傻事,林姑娘是客人,更应该受到尊重,今天这种事,绝对不许再发生了。”

  罗永湘口里答应着,心里却仿佛压着一块大石,感到份外沉重——霍宇寰这番剖白,固然可以消除众人对林雪贞的疑忌,却同样也绝灭了铁莲姑的希望。他若真的决心终生不娶,铁莲姑多年来的痴情,岂非全部付与流水……

  想到这里,不禁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霍宇寰耸耸肩,道:“三弟。别尽想这些儿女私情,咱们来谈谈正事吧!方才你说已在兰州方面另作布置,究竟如何了?”

  罗永湘道:“这件事,小弟始终没敢忽略,那位曹老夫子是唯一知悉百鲤图事变经过,迄今仍然活着的人,小弟离开兰州之前,便已经留下干练人手,不分日夜,轮流监视着同仁堂药铺,而且派人渗入曹家卧底,他的一举一动,随时都有消息回报。”

  霍宇寰道:“那么,他这项患病的消息,是真,是伪?”

  罗永湘道:“患病是真的,但并不严重,至于他何以突然将药铺歇业,却很值得怀疑。”

  霍宇寰道:“他收歇药铺,伪称病重,莫非有逃匿的打算?”

  罗永湘点点头,道:“很可能。小弟本来有意亲自再去一趟兰州,这两天为了探讨《百鲤图》尚无结果,大哥心绪欠佳,九妹也忧心仲仲,所以一直没向大哥启口。”

  霍宇寰紧皱着眉头道:“为了那幅《百鲤图》,这几天弄得我头昏胞胎,始终看不出所以然来,你再一走,更这个商量的人也没有了,我看这样吧——让老二去一趟,索性把姓曹的弄回秘谷来。”

  罗永湘连忙摇手道:“这却千万使不得,姓曹的留在兰州,是一条钓鱼的好饵,如果弄回秘谷,便毫无价值了。”

  霍宇寰诧道:“为什么呢?”

  罗永湘道:“自从百鲤图出现,当时在场目睹的人,都已经先后被害,其中鬼眼金冲和单家牧场场主交往甚密,换句话说,姓曹的必然知道啸月山庄内求售《百鲤图》的事,囚徒若要杀人灭口,为什么会独独放过他?”

  霍宇寰额首道:“不错。这家伙很可能跟凶徒是一路的。”

  罗永湘道:“他不仅可能是凶徒一路,而且也是谋杀鬼眼金冲的主使人。”

  霍宇寰道:“金冲不是被李顺毒死的吗?”

  罗永湘道:“是的。但李顺逃出啸月山庄以后,一直藏匿在曹家后院里,到现在还没有离开……”

  霍宇寰跳了起来道:“这话你怎么不早说?”

  罗永湘道:“因为当时正忙于应付双龙缥局和燕山三十六寨人马,无法兼顾曹家,后来获知曹家后院藏着一个可疑人物,也没想到会是李顺。直到最近才获得证实。”

  霍宇寰翟然道:“果真如此,姓曹的分明就是凶徒的同伙,甚至他本人就是真的祸魁了?”

  罗永湘道:“小弟本也怀疑他就是真凶,不过,咱们在月窟山庄和真凶遭遇时,他并未离开兰州,想想又觉得不符。”

  霍宇寰道:“这段期间他称病卧床,难道不会是故意布置的障眼法?”

  罗水湘点头道:“当然也有此可能,所以小弟才准备亲自去查证一下。”

  霍字寰道:“走!我和你一同去!”

  罗永湘道:“大哥不想继续探讨《百鲤图》的秘密了?”

  霍宇寰道:“那劳什子图画,不是短时间内可以领悟的,有了这一条线索,还是先去兰州一趟要紧。”

  两人不再耽延,立即相偕返回秘谷。

  天下事就是这么出人意外,当你急于想探寻一桩秘密,往往废寝忘食,仍无所得,等到你已经心灰意冷,准备放弃的时候,那秘密却又自动出现在你的眼前。

  霍宇寰的遭遇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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