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外记1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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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外记1298-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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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稍安毋躁!”相形之下,乔宇的态度益显从容,“我不是说在他身上,是在他随带的武器之中。”
  “随带的武器?”
  江彬回身看那校尉。他替江彬捧着一把剑,着一张弓,挂着一壶箭,怎么样也看不出有钥匙。
  “你出来!跪在皇上面前,把弓剑放下,让乔尚书检查。”
  校尉如言照办,释剑卸弓解箭壶,三样东西都放在当地,自己直挺挺地朝张永跪着。
  于是作为证人的皇帝开口了:“乔宇,你说钥匙在武器之中,现在你自己检查吧!”
  “回奏皇上,臣要避嫌疑,不便亲自动手。”
  “这话也是!”皇帝左右看了一下,随即吩咐:“张永,你去动手。”
  “是!”张永答应着,转身与乔宇搭话;他昂然而立,一双手按在挺出的腹部上,仍然是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再一次打了一个暗号。
  乔宇视如无见,只说:“公公,请你把剑袋抖一抖看!”
  “是了!”张永象变戏法,交代清楚不曾夹带那样,将袖子掷得老高,然后蹲下身去,将满满一壶箭,很仔细地一束、一束抽了出来,放在地上,直待成了一个空箭壶,方始举了起来,在皇帝面前向下一倾。
  等壶口向地,只听“卟托”一声,捧出来一串钥匙;这一下,连皇帝在内,都有不可思议之感。
  张永拾起钥匙,踏上两步,跪下复命:“回奏皇上,果然有一串钥匙。”
  皇帝接过钥匙,仔细看了一下,喊一声:“江彬!”
  江彬听得这一声,如大梦初醒,定定神答应:“臣在!”
  “你的东道输了!”皇帝说,“你自己看。”
  江彬接到手里一看,越发困惑。因为这串钥匙的木牌上,虽也有“南京兵部衙门”的火印,但木牌新旧不同。可见得这串钥匙不是没影儿盗来的那串。
  “这件事很奇怪!”皇帝问道:“江彬,是怎么回事?”
  “臣、臣完全不明白。”
  “这箭壶是你的不是?”
  “是!”
  “既然是你的,你要负责!”
  当着那么多人,皇帝说出这句话来,江彬感觉到事态严重万分;急怒交加,口齿也不清了,“臣、臣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期期艾艾地说:“臣要问臣的人。”
  “你问。”
  皇帝完全是看把戏的心情。江彬定定神想,不错啊,应该要问校尉!在他身k追究,一定可以得知这串假钥匙的来历。所以转过身来,厉声喝道:“你说:你怎么弄一串假钥匙来害人?莫非— ”他突然想起,“你一定受人的买嘱,特意来栽赃。你!”
  江彬怒从心头起,一脚踢了过去,将那校尉踢倒在地,还待动手,只听乔宇厉声道:“江彬不得无礼!御前如此放肆,该当何罪?”
  这一喝,将江彬的锐气打了一大半,涨得脸红脖子粗地,好半天才挣出来两句话:“乔尚书,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箭壶里有钥匙?”
  “是啊!”皇帝也被提醒了,“乔宇,你倒说个原因我听。”
  “回奏皇上!”乔宇跪了下来,大声说道:“臣请皇上准臣与江彬对质。”
  “对质?”
  “是!对质,臣问他几句话;请皇上听他如何回奏,就知道臣怎么会知道,他的箭壶里藏着钥匙?”
  “好!准奏!”
  于是乔宇向江彬说道:“江将军,我奉旨向你问话,请你老实回答我。”
  江彬一路走的下风,失却了平日的气概与机变,无可奈何地答说:“你问吧!”
  “我先请问,有个‘没影儿’你知道吧?”
  一听这一问,江彬只觉脑袋上“嗡”地一声响,满是金星;情知大事不好,自己告诉自己,如果不强自支持,善为应付,今天就得栽很大的一个跟斗。
  因此,江彬深深吸口气,将心稳住,慢吞吞地答道:“什么没影儿?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那么,赵之静呢?”
  “赵之静?他是我的门客。”
  “是你的谋主不是?”
  听得这话,江彬不答,转回头来,向皇帝屈膝:“启奏皇上,乔宇用心恶毒!为巨的,谨守臣道,何来谋主?他这话,是有意要诬陷臣的名节。臣不能再答他的话了!”
  这便有不敢对质,借故躲避之意了。皇帝好奇心起,想听个明白,便不理他的话,而且由见证变为干预,向江彬问道:“这赵之静是什么人?”
  江彬不防皇帝亦来查究。本来不敌乔宇咄咄逼人之势,如今二对一,处境更觉为难,但不能不勉力应付,“是臣的门客。”他又加了一句:“亦就是‘蔑片’。”
  “什么叫蔑片?”
  “‘蔑片’就是清客。”乔宇立即抢着回奏,“须琴棋书画,件件精通,方能陪着东主,消遣闲日子。这赵之静,除了会出坏主意外,风雅的玩意儿,一样不会。何具‘蔑片’的资格?”
  说得凿凿有据,皇帝已听信了,便又问江彬:“是这样子吗?”
  江彬定定神答说:“臣蒙皇上委任,乔领边军,每日里军务倥偬,哪来闲工夫养个清客陪着玩。赵之静颇晓军事,臣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这样说来,不是‘蔑片’!”
  皇帝这句,看似平淡无奇,但明明白白地指出了江彬是在撒谎;以致一时语塞,窘迫不堪。
  就这当儿,张忠插进来说:“奏上万岁爷,时候不早;再不启驾,看日出就错过了。”
  “日出天天可看。”乔宇大声说道:“请皇上准臣仍与江彬对质。”
  “可以!”皇帝点点头。
  “江将军,皇上的面谕,谅已听见。奉旨对质,不容你不答。”乔宇说道,“我现在再请问,赵之静跟你提到过‘没影儿’没有?”
  “更没有。”
  这时皇帝又插嘴了,“没影儿是什么人?”他问乔宇。
  “回奏皇上。没影儿是个飞贼,不过不敢在本地作案,所以能容他居住。这没影儿与赵之静熟识,所以赵之静替江彬出主意,派没影儿来盗臣掌管的钥匙;然后怂恿大驾出城,以为巨失城门钥匙,当着皇上无法开启城门必定获罪。论江彬的居心,实在险恶!”
  这番奏语,将江彬惊得心事如潮,大为不安;此中有一点最易引起皇帝怀疑的的是,江彬几次提到钟山看日出,是一种奇观。可是皇帝被说动了,预备先期出城,留宿在钟山;江彬却又极力劝阻。看起来,确是有意要安排皇帝于深夜出城。
  此时在场的局外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有的人为江彬担心;有的人替乔宇捏一把汗。就是张永,也是紧张万分,他不曾想到,乔宇竟出之以这样刚强激烈的手段,事情有些不大好收场,所以屏声息气,全神贯注在皇帝身上。
  在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的沉寂中,只听皇帝问道:“江彬,是有这回事吗?”
  “没影儿的事!”江彬不假思索地否认。
  他的意思是,乔宇所言,完全是无稽之谈;而皇帝却误会了,“是啊!”他说,“我问的就是‘没影儿’的事!”
  此“没影儿”不是那没影儿事;江彬听此一问,才知道自己的话没有说清楚,这样夹缠下去,对自己更为不利,因而更为着急。
  有道是“人急智生”,一急反而急出话来,“回奏皇上,”他振振有词地说,“乔宇对臣,完全是诬赖侮蔑!皇上请鉴察,乔宇既知有什么飞贼‘没影儿’去盗匙,何以不设下埋伏,拿住这个飞贼?再说果有所谓‘没影儿’听臣的指使,盗来钥匙,臣又为何不密密藏好,置在这箭壶之中?于此可见,是乔宇故意栽赃害臣。”
  皇帝点点头:“这话,倒也不错。”
  由于天语褒许,江彬的气又旺了,“再请皇上明鉴,乔宇所编的一套谎语,历历如见;请皇上问他,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好!”皇帝又恢复为见证与仲裁者身分了,“乔宇,你说。”
  “臣据实回奏,江彬手握重兵,居心叵测;臣职司南京守备,保护圣驾,责无旁贷,故而不得不留心江彬的行为;他的一举一动,自有人来密告与臣。凡此飞贼盗匙,中途转交,暂且安放于箭壶之中,自有人亲见亲闻。不过,臣不能指出其人;倘或如此,以后再无人敢为臣用。保护圣驾,臣就没有十分的把握了。”
  乔宇的口才极好,这番话说得很快,而字字清楚没有一个人不觉得他的解释圆满,理由十足。可是江彬对所谓“中途转交,暂且安放于箭壶之中”,实在是没影儿的事,只苦于无法分辩。急怒忧愤交加之下,不免失去了常态了!
  “皇上在上,”江彬双膝一跪,“箭壶中的钥匙,臣实在不知道哪里来的;若有如乔宇所说的,‘中途转交,暂且安放箭壶之中’,叫臣不得好死!”
  在皇帝面前赌咒,是件大不敬的事;所以张永正好加造一矢,大声叱责:“江彬不得无礼!”“”真是真,假是假,“皇帝也说,”你实在也用不着赌咒!“
  “臣所奏,句句实言。”
  “可是,乔宇也不像撒谎的人。你们这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实在难处断。”
  皇帝的话风中,对乔宇已有信任之意;江彬一听不妙,寻思着得要想个自保之计,将劣势扭转过来,谁知乔宇先抢在前面说话了。
  “启奏皇上,此事唯有逮问赵之静,自然尽得真相。”
  “嗯!”皇帝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赵之静不安分,那是用不着说的。”
  “请旨,”乔宇紧接着说,“责成江彬将赵之静拿交刑部。”
  “可以!”
  这就等于江彬栽了一个大跟斗!在场的人,颇有暗暗称快的;不过他也有党羽——张忠便觉得有不能不助之势,指着为江彬那个执箭壶的校尉说:“皇上,此人亦应逮问。他是军职,请交臣审理。”
  皇帝还不答话,乔宇赶紧又争,“启奏皇上,张忠现领京军,职司军令;军法不该他掌管,应该并案拿交刑部,或由五军都督府审理。”
  “这——”皇帝搞不清楚了,看着张永问道:“你看怎么办?”
  张永完全了解,这个校尉如由张忠带回审问,必然没命!无辜被害,乔宇一定衷心耿耿,疚歉不安;就为了这个缘故,自己不能不犯一点嫌疑,“以并案拿交刑部为宜。”他说。
  这是很明显的在帮乔宇的忙,江彬、张忠唯以怒目相向,然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张永心想,乔宇今天大获全胜,自己就替他担负一点嫌疑,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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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部分(2)
  赵之静与那个名叫赵虎的校尉,当天就被逮捕,送交刑部——南京刑部。尚书向秀与乔宇同官的感情甚好,无话不谈。乔宇特地去拜访,屏人密谈,将前后结果,和盘托出;唯一未说破的,是冯泽这个人。
  “想不到,你这么方正的人,也会干出这种栽赃的把戏!”向秀笑道,“可说是一大奇闻。”
  “对付小人,有时不能不出以小人的手段,事非得已!知我者谅我。”
  “当然,当然!”向秀问道:“这赵虎是无辜之人,但亦不能说毫无责任。”
  “是!有失典守军器之职,不知该当何罪?”
  “这要看情节,轻则杖责,重则开革。既然其中有此委曲,自然从轻发落。”
  “不,不!”乔宇乱摇着手说,“请从重,请从重。”
  向秀倒愣住了。从来求情,总是求轻,何以反其道而行之?不过听乔宇解释清楚,也就无足为奇。赵虎如果杖责,仍然回江彬部下当校尉,那一来,性命必定不保;索性开革,反倒脱出虎口。至于赵虎的将来,乔宇自不难替他另作安排。
  谈罢此赵又谈彼一赵。乔宇细说了赵之静在江彬那里的地位,以及所能发生的作用,向秀大骇,但亦不无疑问。
  “不想皇上的肘腋之间,竟有此极大的隐患。怎么得了?如老兄所说的情形,我竟丝毫不知。”
  “千真万确,绝无可疑。”乔宇歉然答说:“至于我的消息从何而来,实在不便透露。叨在知交,必蒙见谅。”
  向秀是很通达的人,自然谅解。“这且不去说他了。”他忧心忡忡地说,“只谈赵之静。照此情形,似乎不宜穷根问底去追究;否则,江彬、张忠之流;惴惴自危,反而激出巨变,是个不了之局。”
  “是!老兄的深谋远虑,真是老成之见。不过,责在刑部,我亦不便越权妄议。”
  “这都无所谓,像这种情形,照例说宰相召集阁议,共商妥处置之道;原不是刑部所能单独担得起责任来的,所以,尊见何不妨明示。”
  “是!”乔宇想了一下问:“像赵之静这种行为,是不是犯罪?”
  “当然,罪在不赦。”
  “是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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