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神儿不如我走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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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神儿不如我走神儿-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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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西藏”相似,“诗歌”也如暗中之火:你需要,它暗燃,你不需要,它依旧火种留存。 
  笼罩在这一语境中,维多利亚时代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诗就像一盆古老之火,尽管与我们中间相隔万千时空隧道,可那微弱温度,依然能够感觉到。 
  勃朗宁的诗歌在他生活的年代,即被人们认为难懂。直到今天,他的诗作也未必好懂。可懂与不懂,在今天其实已不重要。 
  诗与或音乐尤其如此。也许,最能跨越时空者,有时恰因不明不白,混沌朦胧而生发无穷魅力?   
  过于喧嚣的孤独   
  博·赫拉巴尔 《》 中国青年出版社 
  妄想是妄想者的飞机场 
  我的确在很多场合说过,我常常只凭借一部小说的第一句话、最多第一个段落作为我阅读或放弃阅读的标准——显然,这是个几乎等于谬误的个人经验。依照它,被我放弃的小说数不胜数,而被我阅读过的则寥若晨星。 
  《过于喧嚣的孤独》被阅读而非被放弃,依照的正是如上“经验”。它的首段过于漫长,不容赘述,有兴趣读者无妨自己去看。我得意的是,尽管与谬误左邻右舍,可至少到《过于喧嚣的孤独》为止,文前几近“谬误”的个人经验依旧灵验——这是一部充满忧伤与睿智的小说。一部好小说。 
  《过于喧嚣的孤独》的情节非常简单,它讲述是废纸收购站打包工人汉嘉三十五年在废纸堆中讨生活的故事:阅读的故事、妄想的故事、神游的故事、抒发与抑郁的故事、缠绵与孤绝的故事——一个被他本人称之为“Love stody”的故事:它与腐烂肮脏紧贴在一起,但淳美甘甜,它位居渺小、卑微,却博大,十分孤独,也十分富饶。 
  故事的主人汉嘉是一个废纸收购站的工人。他工作、居住在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在那里,老鼠成群,苍蝇成堆,潮湿恶臭。但三十五年间日复一日,他从那些被废弃的书报纸张里挑拣出一本又一本书伟大的书,与之耳鬓厮磨,纠缠不休。汉嘉说:“珍贵的书籍经过我的手在我的压力机中毁灭,我无力阻止这些源源不断、滚滚而来的巨流。我只不过是一个软心肠的屠夫而已……”为此,他从一筐筐废纸中淘拣出伊拉斯莫的《愚人颂》,也逐字地记录在那一叠叠被打成包的废纸中,那些奇异思想、阔大宏论、精妙比喻如何与污垢、垃圾、血水、泥浆安稳地混居——“在这个世界上惟有我知道,哪个包里躺着——犹如在坟墓里——歌德、席勒,哪个包里躺着荷尔德林,哪个包里是尼采”…… 
  汉嘉又是一个卑微、丑陋、貌似浑浑噩噩的酒鬼。三十五年间,他喝下的啤酒,可以灌满一个五十米长的游泳池。不过,作为酒鬼,汉嘉其实不是为了买醉——他说:“我憎恶酒鬼,我喝酒是为了活跃思维,使我能更好地深入到一本书的心脏中去,因为我读书既不是为了娱乐,也不是消磨时光,更不是为了催眠,我,一个生活在已有十五代人能读会写国土上的人,我喝酒是为了让读到的书永远使我难以入眠”…… 
  除此之外,汉嘉还是一个热烈、痴情、徜徉于妄想与幻觉中的读者。汉嘉说:“我的学识是在无意识中获得的,实际上我很难分辨哪些思想属于我本人,来自我的大脑,哪些来自书本,因此三十五年来我同自己、同周围的世界相处和谐,因为我读书的时候,实际上不是读,而是把美丽的词句含在嘴里,嘬糖果似地嘬着,品烈酒似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直到那词句像酒精一样溶解在我的身体里,不仅渗透我的大脑和心灵,而且在我的血管中奔腾,冲击到我的每根血管的末梢”…… 
  与汉嘉工人、酒鬼、读者三位一体的身份相似,神似一出独角戏的《过于喧嚣的孤独》,其通篇的嘀嘀咕咕呢喃不已的独白刚好也有三个支点——用一位评论者的话说,整部小说所构成的,是一个由诗歌、哲学、自传组成的“三角形”;而如果以一首叙事曲之类的音乐作品去比拟,那么,“诗歌”便是其高音部分:它洋溢着一种辛酸的甜美,一种逼仄到极至的辽阔——而所谓“哲学”和“自传”,则构成其中音、低音两部分:它写尽了一个妄想者在三十五年间与无数智者间的情谊与会心,也写尽了三十五年漫长岁月一个幻想者与垃圾、苍蝇、老鼠、污水、血迹、糜烂为伍时的无限沉郁悲欢。在电影《无间道》中,“梁朝伟”向“刘德华”介绍音响,称之为“高音甜、中音美、低音沉”……这个九字连喻刚好可以用来比喻汉嘉诡异、抒情的一生:一个以殉教般的热情无视灾厄、无视逆境、无视重荷、心智永如鸽子般飞翔的一生。 
  《过于喧嚣的孤独》写于一九七六年,出版于一九八九年。为了撰写本书,赫拉巴尔曾三易其稿,费时经年。在作者本人众多作品中,赫拉巴尔最为看中的是本书。一九九七年二月三日,八十四岁的赫拉巴尔死于一次因由不明的坠楼事件:有人说,他的坠楼是因为因厌倦,有人说他的坠楼是因为失足,也有人说,他是因为给一只偶然降临到窗前的鸽子喂食而失足坠落…… 
  在种种猜疑中,我倾向与鸽子相关的那最后一种——我以为它最有可能接近赫拉巴尔本人的精神指向,也更容易使读者进入赫拉巴尔就是汉嘉的幻觉。在《过于喧嚣的孤独》最后,绝望的汉嘉用打包机将自己与那些伟大的书一起打进了废纸包中。依我之见,这不是悲剧,那废纸包也并非汉嘉的坟墓,而是一个妄想者的飞机场——他不过是从那里腾空而起,去继续自己并未结束的上升。     
  《你走神儿不如我走神儿》PART 2   
  炒菜淘金   
  蔡志忠 中国古典系列 读书·生活·新知三联书店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如今想当然有点儿可笑,可当年,出版蔡志忠漫画,三联书店确遭到不少非议。有个顺口溜说三联书店改弦易辙,开始“炒菜(蔡志忠)淘金(金庸)”……不过,后来的市场业绩证明,三联其实领风气之先。 
  蔡志忠漫画开启以绘图样式普及、诠释古代典籍的先河。现代社会大家很难有完整的时间、精力、能力去研习思想遗产,蔡志忠用他的漫画将那种种丰富与宝贵压缩,约减,于无形中扩大古代典籍的读者半径。功莫大焉。 
  蔡志忠的漫画受日本漫画影响明显。他的漫画构图动感十足。在对古代典籍阐释过程中,可见蔡志忠的满怀热爱与迷恋……他的《老子》也好,或《孟子》也好,其实均为蔡志忠版本的读书心得。我们从中看到的,是一个绘声绘色的被延展开了、渲染开的“庄子”或“韩非子”……   
  饥饿的灵魂   
  查尔斯·汉迪 《》 上海三联书店有所震撼,方能萌生查尔斯·汉迪说:“认识自我是一个漫长而又艰难的历程。它需要有所震撼方能萌生:那种与经历死亡、离婚、解雇有关的感受。” 
  查尔斯·汉迪说:“如果我们希望看到更多令人鼓舞而不是使人沮丧的情形,我们就必须开始行动。” 
  面对如此说教,我糊涂:放弃或开始,在所谓只关注销售业绩、财富神话的语境中,确有必要?或者,查尔斯·汉迪所言“行动”,不过是希望打造出一个“上半身”精神神话?   
  冒犯实验   
  查尔斯·麦格拉斯 《20世纪的书》 读书·生活·新知三联书店 
  冒犯常怀更深爱意 
  从《20世纪的书》一书背后,我再次明白那个事实:书评写作是个倒霉行当。 
  如此念头自产生之日至今已是深入骨髓。就算阅读《20世纪的书》这样的宏篇巨制,也依旧难于改变…… 
  但稍有松动的是,我发现,就算它果真就是个倒霉行当,假使真就无视、不屑万众一心所谓投入产出比、性能价格比,书评写作会成为一次又一次冒犯实验:“赞美”是对自我的冒犯,而“怀疑”则是对作者的冒犯——此二者无论哪一种,都足够刺激。 
  当一个人的精神弯下腰来,匍匐在灰蒙蒙字、句、段落之间,那便是一个精神向另一个精神的致敬——我的感想是,“冒犯”常怀更深爱意。 
  难就难在任何书评同时都多少带有“解说”之责——可其实,它几乎不可能。将“不可能”操作为一种勉强可能,姿势或腔调、声音或音量,有时甚至比最切肤的感受还重要——所以有人早就说:重要的不是说什么,而是怎么说。 
  一九一二年,书评人Fyodor Dostoyevsky读毕《卡拉玛佐夫兄弟》,称陀斯妥耶夫斯基为“自暴自弃的知识分子的缩影”;一九二○年,书评人史密斯·伊利·杰里夫(医生)读毕《精神分析通论》,称弗洛依德为“梦的巫师”;一九五八年,书评人伊丽沙白·珍妮维读毕《洛丽塔》,称纳博科夫为“一名被宠坏的诗人转为业余的文学批评家”;一九八四年,书评人多克托洛读毕《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称米兰·昆德拉是一个头脑一流的捷克历史的牺牲者…… 
  这些“格言”般的结论当非“举手之劳”……它们多半是两颗灵魂相互冒犯后留下的痕迹?   
  偏看见   
  车前子 《》 北岳文艺出版社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车前子好久不写诗。与之平衡,随笔写作日渐其多。尽管我常读各路才俊撰写的“书评文集”,并有记录阅读心得、以换醋钱的恶习,但读到车在《偏看见》后记所说“书评文字其实已是书的儿子”一语,仍深有同感——我知道,依照如此“辈份”切割,我的很多文字已被归如“孙辈”。 
  《偏看见》一书二十万字上下,主要收入车前子读书随笔近数十篇。很多书我是从老车文字中得知、得见。车的读书随笔行云流水,闲散无拘,是表象,而其内里,多有点穴之准——比如,说到陈丹燕,车用到“倦怠”二字,说到林白,车则选择“不安”二字——以此类推,说到沈从文,车说“缄默”,说到洛卡尔,车用“激情”二字……在我看来,看似漫不经心的车行文至关键之处便总有关键二字脱口而出,是洞彻。 
  书中有两处车放怀抒发对《锦灰堆》的感想。言及文化顽童王世襄,车用到两个字:“赈灾”——车原话说,“王世襄先生是发救济粮的,几十年下来,我们被剥夺得最多的是世俗的乐趣与生活情趣,所以,与其说我们匮乏灵魂的拷问和形而上关怀,不如说我们匮乏世俗的乐趣与生活的情趣(P209)”……我在这廖廖数语的精准中忽然看见尖锐。   
  业余身份专业作品   
  陈刚 《三只耳朵听音乐》 百花文艺出版社让他随他所听到的旋律走,无论快慢或远近丛书各册作者,大都为非专业。陈刚(《三只耳朵听音乐》),作曲家,吴冠中(《美与丑》),画家,陈从周(《惟有园林》),园林专家……其余如熊秉明(《看蒙娜丽莎看》,算杂家,萧关鸿(《永恒的诱惑》),编辑家——唯一一位是冯骥才(《浪漫的灵魂》)——作家。作家多半是要写散文的。 
  非专业散文作者写散文,通常不再有职业文人的那种职业呻吟、职业酸腐——他们的优势刚好不在那种职业文人很难企及的专业技能或常识上——撰写《看蒙娜丽莎看》的熊秉明,即一位在多种艺术研究领域颇有造诣的学者。三联书店曾出版过他的《关于罗丹——日记择抄》一书。该书被视为开启了解罗丹最佳路径。 
  或许,要想开启随笔、散文新境界、新天地,先就改变散文、随笔作者身份的一元格局?如此假想来自我向来热衷的一句口号:保持业余身份,交出专业作品。   
  多余与业余   
  陈丹青 《多余的素材》 山东画报出版社 
  对于人类的罪恶和痛苦来说,艺术是一种非常安全的宣泄方式 
  总体说,陈的这一本,不如陈的那一本——陈的那一本是《纽约琐记》,而这一本则是《多余的素材》。 
  其实,从内容上说,“多余”理应比“纽约”更使我们感觉亲切:“纽约”多记叙海外生活及美术专业诸事,而“多余”则基本写国内旧事,是陈本人出国前的成长记录。 
  当然,阅读“多余”,我也的确感受到了亲切。不过,在那种种由“赵丹”、“王心刚”、“邱岳峰”、“于是之”、“吴琼花”、“瓦西里”、“参考消息”、“红色娘子军”等细节勾连而成的“亲切”中,比之“纽约”,反多出一些疙疙瘩瘩——正是那些疙疙瘩瘩让“亲切”打折,走味,串调。要言之,与“纽约”比,“多余”文学了,文化了,文绉绉了。弥漫于“多余”中的此类“多余”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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