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讲了出来:“……你说好不好笑,我那会儿还纳闷呢,我说我跟她无冤无仇,带了那么些人上刘家庄,我哥都愣了。而且,她爹还给她造势,家中送来了八个厨子,说我们那边荒山野岭的,怕吃不好,委屈了秦妍。”
往事如烟,裴逸楼轻笑,自斟自饮,当年的情史,怕是也跟着这酒一起下肚了。
颜心似乎是想起些什么:“你和秦姑娘认识十多年,难道也是最后才知道,她会去选赫连祺枫?”
赫连祺枫,如今都是皇帝了,裴逸楼听见慕颜心直呼其名,勾唇一笑,啧道:“难不成,赫连祺枫当日有心迎娶你过门,如今你还想着不成?”
颜心白他一眼:“你喝多了是不是?什么浑话也说”
裴逸楼邪魅一笑,并不说话。
颜心脸上一红,有些恼羞,拍了拍船板,哼哼道:“最不看不惯你一副事不关己的嘴脸,好像站在高高的天上,我们这些人就都是蝼蚁,高兴了耍耍,不高兴了就损几句哼,小男人一个”颜心理也不理他眼睛睁大正要扑过来收拾她的裴逸楼,拎了酒壶一步两跳的推门入屋,冲外头反应明显滞涩的裴逸楼道:“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
最终也只是听见外头裴逸楼笑了两声,后来是继续喝酒,还是回了屋,颜心也不知道了,说了些话,心中倒是安静了,很快便睡着了。
接下来几日里平静无事,与珍珑玲珑两个负责船上伙食话,好像清闲了下来,而渐渐干燥的气候,也明明白白的告诉她,马上就要到家了……家?她以前说过,哪里有慕正泽哪里便是家,即便邵丽那么美,熙园梅园的大家对她很好很好,这些却不能让她当作家,永远都觉得少些什么。
最后一天,当京都的港口遥遥一线时,她终于知道,心中少的那一些,到底是什么了。
是她与慕正泽相依为命的牵挂,是血浓于水的至亲,是哪怕自己受些伤害都不要紧,只要对方平安就很开心的兄妹情……
船上“白家”的船帆终于再次扬起,三个时辰后,原本不算拥堵的港口,渐渐聚满了人,隐约着,颜心已经能看到站在最前头的慕正泽,当下,泪便不知觉的流了下来。
“哥……哥哥……”颜心一边冲着岸边嘶喊,一边狠命的挥动双手,虽然那边的人可能也在呼喊什么,但是她听不到,只能举了帕子狠命的挥舞,她知道,慕正泽一定会看得到。
裴逸楼站在她一边,笑了笑,却从甲板上退了下去——若是叫认识的人瞧见,他是从白家船上下去的,那必定会胡乱瞎说些什么,所以不管颜心是以穆家二姑娘的身份,还是白家姑娘的身份回大周,如今,他都不可能也不能出现在船上。
海水的腥味儿已经闻了一个月,此时却好像能闻到空气中的花果香,兴奋中的颜心手一下碰到腰间的硬物,是裴逸楼拿来抵债的玉佩……昨天不是又扔回去了么,怎么现在挂在腰带上?颜心一脸茫然往裴逸楼原本站着的地方看去,哪里还有他的影子,突然心中一方塌陷,颜心呼吸一哽,连忙往船舱而去。
“裴逸楼?裴混蛋……你在吗?”颜心唤他,可是除了外头的兴奋呼喊,根本听不到别的,不由心中有些着急,这人跑哪里去了?
可一回头,裴逸楼正笑的肆无忌惮:“怎么?找本世子有事儿?”
瞧他那一副纨绔子弟的架势,颜心忙摇摇头,指了指那玉佩道:“好好的又给我做什么?霍姐姐那儿好玉多了去了,我还是等着要银子,这玉佩还给你。”
其实是不想要这些有些说不清的东西——裴逸楼不是说,京中或许还有人会记得这玉佩是他晋王府的?那以后岂不会惹来麻烦。
裴逸楼摆摆手:“我得走了,叫人看见我在这船上,比这玉佩还麻烦,连个遮掩的都没。”
轻轻一笑,倾国倾城,颜心只觉得有些晕眩,忙低了头,抚额道:“可是……”再一抬头,人已经无影无踪。
裴逸楼能在夜琉手中避过好几次,水性极好,颜心也自是知道,看着港口离得也不远,怕是下水遁去了?
摇摇头,实在不是想这些没用的事儿的时候,连踱步而出,眼见这头都抛锚甩了绳索,颜心一低头就瞧见了同样一脸喜色与焦急的慕正泽。
“哥”颜心欢呼,恨不得立时就跳下去。可这客船多高,不算那吃水线以下,将近三层楼的高度。
慕正泽喊着别急别急,等着船稳了再下。
这等船近岸的功夫,慕颜心是一眨不眨的去打量慕正泽——高了很多,瘦了很多。身上的衣衫,都不是她知道的那几套,如玉的少年,她的哥哥真的长大了……颜心瞧着瞧着便捂了嘴哽咽起来。
慕正泽眼中全是心疼:心儿长了个子,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苦,那本来白皙的容貌,如今也如光照过的麦穗,圆润的脸庞竟是瘦了好些,显得眼睛越发明亮,原本还有些枯黄的长发,如今只留了几缕飘逸,余的全拢了发髻,她的妹妹更好看了。
俩人久久相望,一切心意尽在不言中。
港口拉纤的纤夫喊着号子,渐渐十余艘船已经全部停拢,这下,不只底下观望的人群,就连慕正泽都只觉得呼吸不畅,他这个妹妹实在……实在是永远的出乎意料。
不用问都知道颜心带了些什么回来,欣慰的看着那慢慢停了一排的白家大船,慕正泽伸手接下慕颜心,纵有千言万语要跟这个妹妹说,可话到嘴边,只余下一句:“我很好。”
话声一出,带了些颤音,似乎不敢相信,以为经年也不会再见到的妹妹,如今正俏生生的站在面前。
颜心本哭的厉害,听了这话再也绷不住,也不管那鼻涕眼泪,就又乐了起来:“妹妹也一切都好。”
俩人说了几句,港口也越来越多,慕正泽赶紧带了颜心去边上轿子,嘱咐道:“没想到你会运这么些东西回来,你先跟了管事回家安顿,这里一切有我。”
颜心点点头,可没有上轿子,而是扭过头去瞧跟着一起下船的四个掌柜。
虽回来的不算匆忙,原本要带的东西却越算计越多,从三艘船,一下扩增到十余艘……要知道,这一次将邵丽白家的船只带出来了二分之一——邵丽国对海外经商的商户管制也颇多,船只上更是。
四个掌柜除了霍文怡,余的很少常在大周久留,如今看着变化颇大的街道,想的却是步行去这边的白家根据地——听慕正泽说,舅舅盘下的院落比邵丽那边的本家都要大很多,走过五条街左右便到了,也正因此,养尊处优的四位掌柜才有次兴致步行。
颜心提议道:“哥哥,不如我也跟着去吧?”
慕正泽还得忙着收拾颜心扔下的货物,也怕颜心遇到什么麻烦,便派了几个小厮一路跟着。
颜心走上前,道:“心儿来给四位掌柜引路如何?”
话毕,笑着望向四个掌柜。
霍文怡本就与她认识最早,古老板是与百里云弥一起找到的慕颜心,也认识了一段时日,余下两位,老白与小白掌柜,又都是白家族人,如此欣然应之。
离开这大半年,颜心变了的不只那一点点容貌,还有当初的心境。而眼前的一草一木又何尝不是。
港口那里人越来越多,除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好多做生意的商人,也有各家王府勋贵家中官家,听闻这有史以来邵丽国最大的一批货物抵达的消息,都凑了上去,什么新鲜物什不得抢个先机?
颜心听着道边往那边蜂拥而去的人们闲话,落了一二句在耳中,便笑着对古掌柜道:“还好早算到了这些。”
古掌柜与刘掌柜其实差不多,不过到底刘掌柜也只是自己这只小虾米的人,不是白家的谁谁,因此虽与古掌柜有的一拼,也因为现今颜心的手不能伸到旁的主意上去,只能管些小事,好在颜心与刘掌柜都清楚,如今的情势不过是个缓冲,早晚会要一飞冲天,除人以外,那些生意也是如此。
霍文怡笑说:“可不是,只是也没成想,不过多了半数的船只,竟是能吸引这么多人跑来围观。”
为了防着那些王府勋贵一类的人物觊觎货品,最后两艘船全装了能一上岸就卖出去的鲜物——余下的,只能从白家走,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正文 124 玉器行
124 玉器行
街上显然热闹极了,大家坐了一个多月的船,此刻脚踩在陆地上,还有些飘飘呼呼的,好在周边一些事物总能分散注意力,颜心便指东指西给几个掌柜讲当年她跑出来玩的事儿。
小白老白两位掌柜显然对米粮一类关乎民生的生意比较有兴趣,一路走走停停,哪怕是闲暇时分都不松懈的好榜样啊。
古老板则对那些古董小店更为感兴趣,只跟着大家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借口看画与大家分开了。
最终走到一起的反而是霍文怡与慕颜心了,俩人到底以前就认识,一路无话的话更尴尬些,于是颜心挑起话头,笑道:“当初霍姐姐说南方书市动荡,我还真以为是大周南边呢,却原来是邵丽,当日姐姐一走,咱们到底也是分离了大半年呢,生意上的事,姐姐都解决了?”
霍文怡与其他几位不同,大家都给颜心叫小姐,族长之名还是叫不习惯,霍文怡则是仍如同原来一样,直呼其名,也没那么多虚晃。
“妹妹可还记得当时我说过什么吗?”霍文怡好笑,只觉得颜心现在疑心重了些,而且好像对谁都有了防备,这一点,让她欣喜又心疼。
“姐姐说过什么,让我想想……时间太久了,那天咱们好像说过很多话呢”颜心皱了皱眉,没什么特别的吧?一双眼睛疑惑的看向霍文怡,正好边上是家玉器行,霍文怡招手让颜心跟着她走。
一进去店铺,两边小伙计便认出了自己的老板——霍姐姐虽然少在玉器行停留,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她的存在。见她一进门就亮了亮腰间挂着的铜牌,便知道是自家老板来巡视铺子了,立刻招呼这边掌柜出来迎接。
俩人自然是被请上隔间,霍文怡便对那掌柜道:“去帮这位姑娘挑一些适合的首饰,贵些无妨,上等玉料。”
颜心不知霍文怡带她到这里来做什么,说实话,颜心对玉懂得还真是不多,只知道好看不好看,水灵不水灵,只要过霍文怡那块铜牌来打量,上头的图案很特别,是一只大鼻子大眼睛,长着两只犄角的男人脸,雕工很细,余下的再无旁的,一时间好奇道:“其他几位掌柜都有这样的牌子?”
霍文怡点点头:“一模一样,长老那里的是银的,族长手中有一只……”
“金的?”颜心打断。
霍文怡笑笑,摇摇头:“玉的,各堂堂主手中的才是金的。”
颜心讶然:“啊,原来长老们还没堂主厉害?”
霍文怡刚一点头,刚才出去选首饰的掌柜举了托盘进了屋子,与俩人客气两句便退了出去,有一瞬间,颜心想起当年与绿珠一起逛街,给她买首饰的时光,记得那时候买了四只簪子吧?对了,那家金铺还是穆家的呢。穆承恩,那个金丝边吝啬极了,可瞧着人也方正,怎么邵丽那边的家主就那么蛇蝎心肠呢?
霍文怡知道颜心不懂行,只帮她细细挑着料子极其不错,且做工甚为精致的玉器。
颜心瞧着满桌子碧盈盈,红似血,甚至连乌黑色都有的各色玉石,心中自然喜(炫书…提供下载)欢的紧,专挑模样好看的,再请霍文怡帮忙挑拣。
“这只不错吧,好水啊……”颜心捡起一只如一捧清泉般的玉镯,可惜比划一下,足足比自己手臂还粗一圈。
霍文怡招呼了掌柜出来:“记下姑娘的尺寸,以后来了好料子,先打一套行头,送去那边街上的白府。”
那掌柜点头称是——忘了提,四个掌柜虽然都是为白家做事,可手底下只极少极少数的掌柜或许知道真正的顶头上司是谁,余的即便是死,都只以为本来就神秘的这四人是其最终领导了,而且,因为四人所管辖生意很少有焦急,也因此,也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四个人物其实私交甚好。
这些,也是百里云弥十几年前便布下的迷魂阵,这样一来,就是一方有难,其他三方以及族内也足以断尾求存了。
颜心没有拒绝霍文怡的好意,又就着挑了枚血红血红的玉佩,低头的时候正巧看见腰上那枚裴逸楼挂上的玉佩——当时天色晚,没有仔细瞅过,后来还回去,又被塞回来,还是没有仔细瞅瞅,现在光线尚可,拿出来给霍文怡瞧。
“姐姐帮我看看,这枚值多少钱?”颜心随手丢给霍文怡帮忙相看,对方是行家,估价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