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对我们这些在地面作战的人来说,这种地缘政治把戏离我们像太阳黑子一样遥远。尽管国内全国上下为这场战争辩论得热火朝天,我却想不起在越南期间军中同僚们议论过一次这场战争的长短。怀疑战争并不能使仗打起来更容易些。如果停止轰炸对我们有何意义的话,那就是敌人承受的压力减少,而我方将士忍受的痛苦将加大。
我的照片被刊登在报纸上,这件事改变了我在越南的生活。《陆军时报》上登了一篇关于利文沃思堡指挥与参谋学院毕业班的报道,我的照片就出现在该篇报道之中。在朱莱,指挥美喀师的C·M·格蒂斯少将翻阅这份两个月前的旧报纸时认出了我,因为他在里兹着陆区和我匆匆见过一面。一看见那篇报道,格蒂斯便对他的参谋说:“利文沃思毕业生的第二名就在我们师里,怎么弄到边远地区当什么副营长去了?快把他调到这儿来,我要让他给我当计划参谋。”
师长一般配有5个主任参谋:G—1负责人事,G—2负责情报,G—3负责作战与计划,G—4负责后勤,G—5负责民事,即负责处理与平民的关系。在这5项工作中,由于作战是军队所以存在的原因,因而G—3一职最令人向往,通常由师里提得最快的中校军官担任。
格蒂斯其实已物色好了一名炙手可热的人物——R·D·劳伦斯中校来填补新近空缺的G—3,可是劳伦斯的装甲中队长一职还有3个月才满期,而格蒂斯当下就需要一名G—3。他放着好几名中校不用,直接把G—3的职位给了我。这样,我就没从G—3的副职——计划军官干起,一下子成了驻越美军中担任作战与计划主任参谋的惟一的少校军官。在我之前,曾经考虑过让另外一名军官担任此过渡时期的G—3。但格蒂斯将军的副官R·图梅尔逊上尉不顾一切地在格蒂斯面前力陈了原候选人的弱点。这一大胆的举动很有可能毁掉图梅尔逊的前程。值得高兴的是,格蒂斯被事实说服了,他准备拿我这个他几乎不了解的少校冒险一试。我对这些一无所知,直到25年后图梅尔逊写信给我时提及此事方有所闻。将军的决定极大地影响了我的职业生涯。一夜之间,我便从管理800人生活的副营长一下子跃升为为近1.8万名官兵、炮兵分队、陆航营和全师450架直升机制定作战计划的主任参谋了。
美喀师不是通常建制意义上的师,它是一支具有光荣历史的部队。该师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组建于新喀里多尼亚,番号为第二十三步兵师,美喀师就是美利坚与喀里多尼亚两词缩合在一起的简称。该师在瓜达尔卡纳尔战役、布干维尔战役及菲律宾战役中曾立下赫赫战功。美喀师于1945年12月撤销以后,仅在50年代中期短暂复建过一段时间。该师之所以在越南得以复建,是为了将来自美国不同地点、毫无关系的3个旅合编为一体。这3个旅未曾在一起训练过,甚至都不是一起到达越南的。一到越南,各旅所属各营像棋盘上众多的棋子一样被任意调动。恢复建制的美喀师缺乏传统和凝聚力,更无发展前途可言。一俟战争结束,该师又将被撤销。尽管存在上述种种不利因素,它仍是一个了不起的师。但是,在一个叫美莱的地方,它的良好声誉却永远地被美国军事史上黑暗的一章所玷污了。
介绍情况是一种表演艺术。你手拿指示棒站在地图与图表前,有极好的机会展示自己的才能,而且常常是展示给你的上司。接任G—3不久,我便和其他手提地图怀抱图表的参谋人员一起到朱莱的情况室去汇报情况。该室设在一座用瓦楞铁皮搭成的活动房子内,意想不到的是,在这间简陋的房子里,却摆放着6把豪华的将军椅和一个反光有机玻璃图板。这天,美喀师要向驻越美军总司令G·艾布拉姆斯将军汇报情况。
艾布拉姆斯将军是一位仍活着的传奇人物,享誉全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突围战役中,他率领一支坦克部队突破德军防线,解救了被围困在巴斯托涅的第一○一空降师。当时他的上司巴顿将军曾对记者说,如果你们想采访这位军官,最好抓紧时间,“他这么出色,活不了多久。”艾布拉姆斯如今仍和我们在一起,依然是个十足的军人,为人光明磊落,讲话直率得像照鼻子给你一拳似的。他的助手们发明了一套方法译释其上司简短的语言。艾布拉姆斯低沉地长哼一声表示什么?感到满意。短促一哼呢?不满意。要是艾贝(艾布拉姆斯的昵称)把雪茄从嘴上拿下来,那你就等着挨批吧。有个汇报人员疲劳过度,想把旧情报改头换面兜售给艾布拉姆斯听,被他当场撤了职。
我们坐着等待,差不多都能听到紧张的神经在迸裂的声音。几分钟后,艾布拉姆斯将军大踏步地走进来,我们赶紧起身立正。格蒂斯将军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他俩虽是老朋友,但格蒂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在我之前汇报的人都是中校。最后,格蒂斯站起来说:“下面由鲍威尔少校汇报。”为了做好汇报准备,我又拿出了在本宁堡教官培训班所学的一套本领,并发挥了在利文沃思堡上学时考试前死记硬背的技巧。我介绍美喀师的情况时,一个营一个营地说明各个单位所在位置,战备状态,目前正在实施何种行动,进而预测了未来几周的情况。我没用讲稿,全凭脑子里所记的材料讲。
汇报完毕,我转向艾布拉姆斯将军问道:“长官,还有问题吗?”他哼了一声。我辨不出这哼声算长还是短,是肯定还是否定,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听完汇报,他起身走出去了,格蒂斯紧跟在他后面。
几分钟后,送艾布拉姆斯的格蒂斯回来了,我们当时正在房外转悠,等着听消息呢。格蒂斯满脸堆着笑。“艾贝很高兴。”他说。
“是吗?长官,”我问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举个例子说吧,他问那个年轻的少校是谁。”格蒂斯边说边用一只胳膊搂住我的肩膀。
再说伯明翰。1968年11月22日早晨,那是个星期天,阿尔玛在父母家过夜后回到她与姐姐合住的房子。门把手上挂着一个通知,说有她一份电报,可以到西部联合电报公司办事处去取。阿尔玛打电话询问情况,但西部联合电报公司拒绝在电话上透露电报内容。她又返回父母家去接她父亲,以求得精神上的支持,然后才进城去看电报的内容。电报是从陆军部发来的,通知她丈夫C·L·鲍威尔少校,序号083771,遇上一次直升机坠毁事故。给他写信可寄至电文中说明的越南某基地医院。仅此而已。除了说是轻伤之外,其它情况只字未提。
一周前,即11月16日那个星期六下午,我们乘格蒂斯将军的UH—1H直升机朝广义西边飞去。这架飞机是师里最好的一架直升机,空中飞行记录只有90小时。那天阳光明媚,将军的心情很愉快。我仔细打量,他和其他美国军人一样,身穿丛林作训服,头戴软帽,脚上一双帆布加皮革的靴子,身材矮胖,和蔼可亲,宽阔的脸上总是荡漾着微笑。他有理由感觉良好。在这场猫与鼠的战争中,虽难得有什么决定性推进,但他这个命运不济的美喀师却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前一天,第十一步兵旅发现了29个北越陆军基地,包括一个司令部和一个训练营地,另外还缴获了敌人贮藏的大批武器和文件。该旅的一个营长奉命在丛林中开辟一块着陆场地,我们现正在向那个地方飞去。格蒂斯将军想亲眼看一看那个营的战利品。
我们紧贴着陡峭的山坡飞行。我突然想到,这一架飞机是否超载了,飞机上有师长这位两星将军,师参谋长J·特雷德韦尔(荣誉勋章获得者),将军的副官R·图梅尔逊上尉,我——师作战与计划主任参谋,还有4名机组人员。早些时候我曾想过,如果让那些有开保险柜锁般的敏锐触觉,并具有操作像鞋拔子一样小的直升机的经验的19岁年轻人驾驶小型轻装直升机,这次着陆或许会更容易些。将军的驾驶员一级准尉J·D·汉南也是位有经验的飞行员,这是他的将军,他的直升机,他的着陆任务,因此,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发现了用发烟手榴弹标志的在茂密的林子里开辟出来的着陆场,便朝该处飞去。驾驶员开始进场,意识到进场速度太快后又拉起来重新进入。第二次进入着陆区时,他先在空中旋停,而后开始下降高度。我们降到低于树梢时,砍掉的树枝和树叶被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因为坐在外侧,我清楚地看得出周围有多大空隙,桨叶末端以外仅有约两英尺的空。我刚要喊“复飞!”可惜太晚了。眼看着驾驶员在与树形成的反气流奋力搏击,情况十分危险。随后便是啪地一声!在大约3层楼高的地方,旋翼碰在树干上。一分钟前我们还在飞,一分钟后则成了静负重,主旋翼叶片顷刻之间从每分钟324转降到了零,直升机像突然断了钢缆的电梯一样往下坠落。我本能地采用了坠机时的标准姿势:低头,双臂抱膝。听着发动机绝望地嘎嘎响了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才摔到地上。
根据标准程序的要求,要在飞机起火前尽快离开。我解开安全带便跳出舱门。跑在我前面的是直升机的射手,一等兵B·派尔。我们没跑多远就意识到其他人还在机上,一个也没动。派尔跑回去把驾驶舱的门撬开。我又爬回机舱里,这才头一次感到踝关节疼痛。发动机仍嘎嘎地使劲响着,开始往舱内灌烟。我发觉格蒂斯将军几乎没什么知觉了,肩膀的角度很怪,可能是断了。我想法给他松开座椅安全带,把他拖到树林里。这时,当我们回去找其他遇难者时,地面上几名士兵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我找到了特雷德韦尔并设法把他拖到安全处。接着我又爬进飞机,一等兵派尔奋力将驾驶员救出,我听到驾驶员在痛苦地呻吟。将军的副官R·图梅尔逊倒在座位上,头被夹在电台和发动机之间。发动机像砸蛋壳一样砸穿了机身。图梅尔逊浑身是血,看不出一丝生气。我以为他肯定是死了,就用力推开已被摔离了原位的电台,想把他拉出来。就在这时,他发出呻吟声。我这才注意到,发动机把他的钢盔砸了个坑,多亏钢盔护着头,才保住了他的命。我把他拖进树林中,与其他人安置在一起。最后,所有人都被救了出来。伤势最重的是驾驶员,他的脊椎骨断了。
每当一位司令官的直升机摔下去,其它飞机就会不知从哪儿都飞过来。我抬头一望,一大群直升机在着陆区上空盘旋,可这个着陆区小得容不下一架飞机安全降落。最后,它们都闪开,给一架撤运伤员的医疗专用直升机让路。我们被一个个地用绞盘起吊到飞机上,无依无靠地在微风中东摇西摆着,不清楚那一双双观看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否全是善意的目光。
回来后经朱莱基地医院检查,我除了擦伤和瘀肿外,X光检查还发现我踝关节骨折。一般情况下,这意味着会把我撤离越南。陆军医院规定,由于我们战区环境潮湿,不利于创伤愈合,凡是骨折者均需送往日本。然而,我们师可不想只因为我骨头裂了点缝儿就失掉新找到的G—3。医生给我打上石膏后,我一瘸一拐地尽量自己行走。我可不像我的司令官那样因受伤而感到恼火。格蒂斯将军已经计划去夏威夷与妻子一起休假。他对我抱怨道:“他妈的,科林,一个男人胳膊挎在悬带里怎么去做女人想叫他做的事呢?”
我脚上的石膏刚过一周就开始碎裂。我换上一条急救绷带,然后照样工作。医生警告说我是在犯傻,不过我的踝关节过了约7年的时间还是痊愈了,只是在踩到脚后跟上那个硬块角度不对时会感觉如同上电刑一样疼。幸运的是,现在它倒没给我找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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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即将在越南度过第二个圣诞节。节日期间,朱莱散发着一股败臭气味。希克瑞农场邮购公司从国内运来的礼物熏香肠和火腿是当时最风行的圣诞礼物,开始也的确大受欢迎,可后来多得连收发室都盛不下了。临时搭建的房屋盛满了,甚至官兵宿舍里也盛满了,我们几乎要被熏制食品的气味熏得喘不过气来。从此以后,我再也吃不下熏制食品了。
圣诞节前夜,我和朋友们去看B·霍普和他带来慰问部队的演出团表演。他们之中有美貌超群的安—玛格丽特、L·布朗和他的声望乐队、职业橄榄球明星R·格里尔以及世界小姐P·普卢默。这样才像那么回事儿,像我们记忆中新闻短片里看到的战争模样。后来,我们回到军官俱乐部去听一支菲律宾摇滚乐队演唱。我尤其记得他们演唱的P·克莱因最走红的《我摔成碎片》那支歌。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