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造大洋枪。大沿帽一压,贴上了列兵的标志。
当许世友走进这个旧军队的时候,意味着他僧侣生活的结束,又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生活领域。旧军队那种张口就骂、抬手就打的军阀作风,对于他这个过惯了八年僧侣生活,养成了清心寡欲性格的人来说,一切都感到别扭,一切都使他看不顺眼。
列兵升连长
许世友加入保安团的第二年,春节刚过,连排军官中就风言风语地传出吴佩孚要来视察保安团的消息。保安团是吴佩孚的心腹嫡系部队,这支部队曾为吴佩孚的创业立下了赫赫战功。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吴佩孚总要亲自视察一下这支军功部队,一来检查他们的训练素质;二来暗授密旨。
一天清晨,一辆日造吉普,在三辆摩托护卫下,风驰电掣般地驶进了保安团部。
接待军阀头子吴佩孚的仪式,破例安排在东城一个打谷场里。全团提前开饭,
早早地在谷场四周列队完毕,站成“凹形”。“凹”形的中央,摆放着三个石磙,权作吴总的演讲台。
吉普驶进谷场时,全体官兵行注目礼。
短暂的鸦雀无声过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接着,他润了一下喉咙,亮开沙哑的嗓门开始了即席演讲。
最后,他右臂习惯地在空中一挥,伸到胸前停住,恰和笔直的身躯构成了一个直角。然后,目视全场一周,喝道:
“勇敢的将士们,今日不是我吴总卖弄,我这千钧臂力就是检验你们训练的尺度!谁能上前搬下我的胳臂,力胜我者,让他官升一级!”
吴佩孚话音一落,队伍中一阵骚动,但无人敢上。大家都清楚吴总说话的权威性,他的话就是盖着钢印的命令。
“我让他官升两级!”吴佩孚见动静不大,双眉高挑,随口涨了价。
“官升三级!”吴佩孚随手又伸出三个指头。
“谁敢来?!”吴佩孚满脸挂笑,透着几分得意,开始向队伍示威了。
“老总,俺来领教一下。”列兵许世友挺身而出,要同老总较量。
“当兵多长时间了?”
“不到一年,不,确切地说四个月零八天。”许世友不卑不亢,对答如流。
“叫什么名字?”
“许黑丑。”
“那你就来吧!”老总说完闭上了眼睛,好似等待迎击一个不值得防范的袭击者。
场下不少人都为许世友攥着一把汗。有的说:“看来他是怕了!”有的说: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新兵也不一定比老兵差!”……很多人见许世友绕了一圈还没下手,声音更大了,认为他这次较量是冒失的行动。
许世友开始围老总转第二圈。实际上他转第一圈的时候,最佳用力角度已经选好。此时,许世友的心情倒异常镇静,信心百倍。他的步履不紧不慢,似在家乡的后院里散步。
“年轻人,兜什么圈啊!”不光在场的人急了,老总也发急了。
当老总眼睛的余光斜视许世友时,说时迟那时快,早有一双钳形大手伸了过来。原来,许世友早已腾空跃起,急下转为“海底捞月”。老总急忙防范,这时,臂不由己,被许世友干净利索地按下,惊得四周士兵瞠目结舌。
这连贯动作一瞬间完成,极为干脆。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其中也包括不可一世的吴佩孚。
吴佩孚惊得不禁扫了许世友一眼,原来,这位新兵蛋子,臂力确是大如牛,不全是自己轻敌麻痹的缘故。
吴佩孚跳下石磙,再次审视这位貌不出众的列兵。他黑不溜秋,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物。他闯入了吴佩孚的眼目,引起了他的心惊。他虽是失败者,却还是盛气凌人地问道:
“你学过武功吗?”
许世友摇头不语。
吴佩孚走至许世友跟前,猛地撸起他右臂的衣袖,裸露出紫红色的发达隆起的臂肌。
“嗬!你没有说实话呀?”吴佩孚拍了一下许世友的肩头,问道:“这三个石磙,你能摞在一起吗?”
“让俺试试看吧。”许世友运了一口气,站在中间那个石磙旁,叉开如柱般的两条大腿。他“嘿”了一声,两袖一捋,两手一甩,脚手并用,眨眼工夫,竟一个接一个地把三个石磙,似叠罗汉一样奇迹般地摞了起来。
搬这石磙的慢镜头动作是:第一是搬;第二个是端;第三个是用脚尖挑,然后一托而起。平时,一个石磙四五百斤,需要三个壮汉才能抬动。然而他把三个石磙摞在一起后,面色如常,大气不喘一口。
他的这些“绝招”,使在场的人无不拍手叫绝。吴佩孚满面春风地开怀大笑一声,当场宣布:
“我吴总说话兑现,给这个列兵官升三级,从列兵提为副连长,即日生效!”
第十四章
完璧归赵
一天,许世友取出他那随身携带的银镯给周三娃看,二人念起了思母思乡情。
片刻,三娃眨了眨眼睛,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许兄,前些日子,我好像在李仁善那儿也见到这么一只银镯,好像是一模一样的。”
再说第二天一早,许世友提前起床,来到四班,督促队伍训练。离训练开始还有段时间,许世友便信步来到了小个子班长李仁善的房间。李仁善也早起了床,他正像大姑娘描龙绣花一样,盘腿坐在床头,打开包袱点数他的家当哩!见许世友进屋,他急忙用被掩住包袱,下床趿鞋站立,躬身道:“副连长,你早。”
“什么好东西?来,让俺也看看,开开眼界。”
许世友上前,伸手抖开了包袱。“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全抖落到床上。
“镯子,俺失去的那只!”
许世友手捧银镯,再三端详后,转脸问道:“四班长,俺问你这只镯子从哪儿弄到的?”
“这,你觉得好看的话,小的有言在先,权作送礼。”
“不,俺是问这只镯子的来历。你要如实回答!不能有半点虚假!”许世友的脸色由温和变得严肃。
小个子班长被许世友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问愣了,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这,这镯子是我捡来的。”
“就算是你捡的,俺问你,九年前,你在何处?”许世友提高了声音。
“让我想想。”李仁善又道,“可能在嵩山。”
“你在那里干什么?”许世友紧追不舍,两眼直盯着小个子的面孔。
“老总的队伍被打散了,我们流落到那里,后来才又找到队伍。”
“拦路打劫的事干过吗?”许世友一针见血地追问。
“没有,没有!”李仁善摇头应着,脸颊已沁出了汗珠。
“看来,俺不给你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的。”许世友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从地上拔了起来,就像雄鹰的嘴巴叼住小鸡子,怒声喝道,“到底干过没有?”
小个子班长见许世友今日不同往常,脸色铁青,拳头紧攥,眼里似爆出怒火星子。他贼眼珠子一转,心想光棍不吃眼前亏,还是照实说了吧。
“我说,我说,那是没有办法才干的啊。”
“没办法,难道你就去盗去抢?”许世友顿了一下,“俺问你,在嵩山古庙里,还记得住店的一老一少吗?”
“小的记得,是有这么一老一少。”
许世友心里全明白了,向他一摆手:“莫要讲了!看看俺这面目,像不像那个小伢?”
“天啊,原来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这个更名逃回部队的“老猴子”李仁善恍然大悟,他想不到九年前自己冒犯的竟是这位连副大人,顿时脸色变白,鸡毛身子也哆嗦起来:“小的冒犯!小的冒犯!”
怒火难平的许世友,对准小个子班长的胸口,一拳击去,只见那小个子班长“哎呀”一声,应声倒地了。
这时,许世友没有上前摸那人的胸口,因为他使的是让人致命的龙爪拳,此人非死不可。
虎口脱险
许世友使出龙爪拳,结束了作恶多端的小个子班长李仁善的性命。当时,他不但没有感到一丝儿后怕,而且感到十分快慰——银镯找到了,报了几年未报的深仇。
接着,他躬身用刀砍下了李仁善的首级,右手提起,向王连长屋里走来。
那胖连长刚刚起来,被子还没有来得及叠。
“连长,俺投案来了!”许世友说完,把鲜血淋淋的、犹如猪头般的首级抛到连长面前。
许世友当天被关进了保安团的禁闭室。胖连长一边向吴佩孚报告处置方案,一边对许世友进行了毒刑拷打。
禁闭室是一个独门独间的小屋,里面堆有一堆干草算作床铺。屋里充满着潮湿和发霉的气味。一阵拷打之后,许世友被推进屋里,随后上了大锁。
许世友被囚禁,心情反觉平静。严刑拷打算得了什么?他又起身默默练起功夫来。
一天早起,许世友翻身起来,见脚边有一纸条,急忙捡起展看,上写:
许兄:吴佩孚传下暗旨,要暗杀你!望你保重,切切。
原来是大难未死的保福和周三娃准备来救他。
许世友看完,揉成了一团吞在了肚里,接着又挥起拳脚来。砍头只当风吹帽!他视死如归。许世友练得汗流浃背,便躺在柴草上睡了起来,顷刻打起了鼾声。殊不知就在这个时间里,胖连长正传达吴佩孚的旨意,紧锣密鼓,暗授机密于张大夯等人,要深夜两点烧掉禁闭室,点许世友的天灯。
半夜时分,突然间,门外脚步匆匆。
许世友恐人暗算,翻身坐起,然后爬到门后,贴耳细听。
“快把房门打开,我们看看凶手是何模样?”
“不行!不行!没有上峰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看守拦道。
随后,又听看守道:“我开!我开!”接着“哎呀”一声。
……
许世友贴门缝看时,见是两个蒙面人,手持钢刀,正在和另一个看守厮打。
“当!”的一声看守开了枪。许世友一见不好,急忙跳至窗前,晃了几晃,铁窗纹丝不动,许世友急得团团转。正在这时,大门忽然开了。
“世友,俺和三娃救你来了!”
许世友一看是保福和三娃,惊喜若狂:
“俺还以为敌人暗算俺哩!”
“他们是要在深夜二点点你的天灯。时间不早,咱们快逃吧!”
这时,东南角和西北角“叭!叭!”相继传来了枪声。接踵而来的是嘈杂脚步声。
“看来,他们发现了咱们。三娃,你快和世友从北面翻墙逃走。俺来掩护!”
保福显得沉着冷静。
他们三人出了禁闭室,绕过两个看守的尸体,向北逃去。
“不好,北面夜哨闻枪声寻了过来。”他们三人急忙贴在树荫下,躲过了夜哨。接着,他们拐过墙角,再往前走,约摸百十步,就是北墙根。从那里逃出,就是北山。
他们还没有来到北墙根,追踪的人已从后面拥过来。枪子像雨点儿似地打了过来。三娃为掩护世友,当场牺牲。
许世友躲在一个坑凹里,并没有前逃。此时他认为自己的前逃,就是对师兄的背叛。保福打了一阵子弹,回头见许世友并没有前逃,他火了:“你不逃,俺向你开枪了!”
就这样,许世友在保福的命令下,含泪前逃了。保福在后面用枪掩护着他,他从一个土坑跃到另一个土坑,很快到了北墙根。在他翻身跳墙之时一颗子弹射来,打掉了他的帽子,他跃身翻到了墙外。
这时,军营一片混乱。许世友在墙外等了片刻,保福却没能逃出来!
第十五章
敢死队队长
午夜时分,当村子里的人全沉入梦乡之时,许世友从村外的丛林里悄悄起身,蹑脚蹑手地向家门走去。
当儿子出现在母亲面前的时候,许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昏花的眼睛,左看右瞧,上下打量,果真是自己的三儿,可又不像逃走的三儿。他长高了,脸也更黑了。
三妹驼伢嘴快:“三哥,你不知道,大哥可有出息了。当上了农会会长,身后还有百十号兵哩!前天,他们抄了李静轩的家,分了他家的地。李静轩再也不神气了!听说逃到光山那天还屙了一裤裆哩!”
仕胜也迫不及待地说:“如今,李静轩家的大祠堂,也成了咱六乡党支部和农民协会的办公室了。”
“共产党好,共产党报了咱家几代人的深仇!三弟,明个俺跟农会说说,敢死队(农民自卫队)要成立,你懂得武功,就当敢死队队长吧!”仕德也高兴地站起了身。
走投无路的许世友深感家乡的山变了,水变了,人也变了,革命使家乡改变了模样。不干革命干什么!只要共产党领头,俺许世友跟定了!
不久,便到处传说农民敢死队出了一位能人,他能飞檐走壁、刀枪不入,附近几个乡村作恶多端的老财都让他切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