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天亮了!”
慕容黛微仰臻首,望着逐渐发白的东方,幽幽的道:“是的,天亮了,我们回屋去吧!”
韩尚志平静的道:“我们该走了!”’
“走?”
“是的!”
“那些屋内的死尸……”
“我已经顺手清理了!”
幕容黛眸光似水,直视着韩尚志道:“弟弟,现在就要走?”
声音中,有一种希求、渴望、依恋的滋味,而且含有一种无声的诱惑。
韩尚志不禁心里—荡,他的意念动摇了,实在,他觉得离开她是—种痛苦,但,报仇两个字的力量,超过了下意识的欲念,终于,—点头道:“是的!”
“你准备上那里去?”
“鬼堡!”
“鬼堡?”
“不错!”
“做什么?”
韩尚志日中陡露出一片骇人煞光,沉重的道:“报仇!”
慕容黛惶惑的道:“你与‘鬼堡主人’有仇?”
“是的,不共戴天之仇!”
慕容黛沉吟了片刻道:“混世魔王进‘鬼堡’寻他的门人‘阳煞高士奇’,反而连‘阴煞莫秀英’也断送在‘鬼堡’之内,他虽然得以脱身,但显然是吃了亏!……”
韩尚志冷哼了一声道:“难道我就此而却步,置血仇于不顾?”
“不,弟弟,我的意思是慎重从事!”
“谢谢姐姐关怀,我已没有再考虑的必要了!”
慕容黛一咬香唇道:“我陪你去!”
韩尚志感激地注视了她一眼,激动的说:“不!”
“为什么要说不?”
“我不愿假手他人,我要独力索仇!”“可是2我可以不出手,我只要陪着你……”
款款痴情,在这一句话中表露无遗。
韩尚志几乎不敢正视对方,坚决的又说了一句:“不!”
一抹幽怨之色,浮现慕容黛的粉面,略带凄凉的道:“弟弟,你要离开我了?”
幽幽深情语,使韩尚志为之怦然心动。
慕容黛接着又道:“弟弟,你说过你有一位未婚妻,还有一位生死不渝的爱人,而我,年纪大上你一倍有余,而且,曾经嫁过人,虽然我至今仍是清白……唉!弟弟,我太苛求了,我被你称呼做姐姐应该满足才是……”
韩尚志激情的道:“姐姐,我是爱……可是,请原谅我,我要报仇!报仇!”
慕容黛论然一笑道:“弟弟,你允许我在你心中占一个位置
“姐姐,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我们会再见吗?”
“会的!只要我仍在世间!”
“如此,弟弟,你走吧!”
“姐姐……”
他想吻她,他看出她的眼睛在说话,但,他伯情不自禁,他强自压抑住狂乱的心情,默然点了点头,弹身狂奔而去。
背后,传来一声凄凉欲绝的叹息。
韩尚志展开身形,全力狂奔,他几乎想借奔驰来冲淡纷乱的情绪。
他尽量抑制自己不要再去想她。
他把思念转移到那掷笺示警的人,从笔迹看,是一个女子无疑,自己受了伤不说,慕容黛的身手并非泛泛之辈,她能从容留笺而逸,不被人发现形迹,看来必非无名之辈,但她会是谁呢?
她既留笺示警,当然与自己不会陌生,可是熟人之中,他想不出是谁。
还有那暗中护卫自己,而又悄然逝去的隐形人,又是谁?‘
如果留笺和暗中维护都是一人的话,她何以要这殷神秘?
在想不出所以然之后,他又想到了“混世魔王”。
这年近百岁老魔头,竟然会加入了“天齐教”。
对“混世魔王”对幕容黛透露的各节,他加以仔细分析:
“明煞莫秀英”又已失陷“鬼堡”,显然,“混世魔王”非“鬼堡主人”之敌。
“天齐教主”余丙南的师父被第一任“鬼堡主人欧阳明”击伤成残,而由余丙南全力谋划毁“鬼堡”,这是冤冤相报。
第一任“鬼堡主人欧阳明”匿居“死亡谷”,这一点除了自己和“黑白双妖”之外,恐怕别无人知,这其中定包含了一段武林秘辛。
以“天齐教”的实力和余丙南的功力而谕,毁灭“鬼堡”恐怕不是件难事,从余丙南以替身代替他主持教务,而他自己率同十大“天齐使者”隐藏了十数年,练就了惊世骇俗的功力,可见其处心积虑之深。
在未进攻“鬼堡”之前,并吞了江湖中的各帮会,造成了压倒各大门派的形势,由此而证明了余丙南的目的,是要君临天下,独霸武林。
韩尚志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重温了一遍自己与“天齐教”之间的新仇旧恨。
天亮了已经很久,可是没有日影。
天空,灰朦朦的像是一块铅板。
他估计自己已奔行了两百里左右。
一阵冷风指过,远处隐隐传来雷鸣之声。
乌云,从四面八方涌起,一堆又一堆,布满了天空。
韩尚志一缓身形望了天空一眼,自语道:“暴风雨就来临了:“
放眼四望,没有半点村落的影子。
一道金芒,划过长空,接着是—声震耳欲聋的霹雷。
他想,得寻个避雨之处!
心念之中,身形再展……
电光闪闪,雷声轰轰,倾盆大雨,狂泻而下,挟着呼呼的风声,只在刹那之间,整个大地,卷入疯狂而恐怖的旋律中。
韩尚志狂奔在风雨交加之中,像—只落汤之鸡。
雨水,罩头盖面,使他的视线模榔不清。
又是—道耀眼的金芒。
照见了眼前一片坟场,和累累的白骨。
韩尚志宛若触电似的,—下子刹住身形。
狂风、暴雨、轰雷、闪电:荒郊、白骨。
他像是突然回到一年前的……
他木然痴立。
一年前,千个暴风雨的晚上,他负着重病垂危的师叔“毒龙手张霖”,到了白骨如林的韩庄,揭开他不幸的身世,和血海深仇。
一年了。
血仇未报。
两百多具白骨,仍暴露在早已荒费的韩庄之中。
泪水,和着雨水,流下木然的面庞。
他狂叫一声,冒雨疾驰,方向却改变了。
第二天,入暮时分,他到了一所废庄之前。
这里就是他出生之地—韩庄。
只见墙屋塌,蓬葛满眼,哪哪虫声,配合着鬼火飞萤,使这一所废庄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氛。
韩尚志含悲忍泪,拔草寻径而入,一堆堆的白骨,在蓬篙之间隐现。’
这些,都是他的亲人,他的家人。
他感到全身发麻,两务腿重若干钧,举步艰难。
他闭上了双眼,喘息了一阵,又继续向里步步挪去。
正厅,依然屹立,只是窗棂破碎,蛛网尘封,蔓草。,把阶沿都遮没了。
蓦在此刻—一
厅内突然传出一阵被压抑了的抽咽之声。
韩尚志不由毛发俱竖,暗夜荒庄白骨成堆之中,那来的哭声?
难道是枉死的冤魂显现不成?
韩尚志想除了自己和变节改稼的母亲“赛嫦娥王翠英”之外,已全部做了屈死冤魂,谁会来这鬼域似的境地凭吊?
哭声凄凄切切,令人不忍卒听。
而且,那是属于女人的哭声。
韩尚志迟疑了片刻,踏上厅门前的阶沿。
哭声嘎然而止。
韩尚志全身又是一颤,到底是人是鬼?
当他的眼光触及厅屋中的两具枯骨时,他忘了一切,扑人厅中,伏地痛哭起来,这两具枯骨,一具是他的父亲韩世伟.另一具是师叔“毒龙手张霖”。
哭声哀哀,令人鼻酸。
声嘶了!
泪尽了!
他抬起头来。
眼前,积尘满布的地上,现出一双掌印和衣袖拂过的痕迹。
“是人!”
韩尚志沙哑的叫了一声,他断定这些痕迹是方才那发出哭声的女人所留。
一个幽幽的声音道:“孩子,是我!”
随着话声,一个蒙面女人,幽灵般的出现。
韩尚志骇然惊呼道:“前辈,是您!”
这蒙面女子,正是神秘莫测的“失魂人”。
“失魂人”何以会在暗夜之中,来到这白骨如林的韩庄,而且哀哀而恸,实在令人无从想象。
“失魂人”似乎余哀未尽,声音略带酸楚的道:“不错,是我,孩子!”
韩尚志愕然了半响之后,才又开口道:“刚才的哭声是前辈
“不错!”
“前辈何以会驾临这半成废墟的庄院?”
“我不是说过我与你家有极深渊源,此来是凭吊死者!”
韩尚志鼻孔一酸,但已流不出泪水,因为泪已尽了,哀声道:“前辈与寒门究竟有什么渊源!”
“这个,日后自知!”
韩尚志呼吸为之一窒,指着靠右的一具白骨道:“前辈知道他……”
“你师叔‘毒龙手张霖’的遗骸!”
韩尚志以一种激奇而又骇然的目光,瞪视着“失魂人”,他知道唯一能解开师叔“毒龙手张霖”自决之迷,和他死前所说的—切令人莫测的话,只有“失魂人”一个人,她似乎对一切了若指掌,但又讳莫如深。
当下明知“失魂人”不可能会告诉自己,但又蹩不住满腹的存疑,激动的道:“前辈的举止,令人莫测高深?”
“孩子,势逼处此,不得不然,但,揭开这个谜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晚辈目前只希望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说看?”
“师叔‘毒龙手张霖’自决之时,曾经喃喃祝告说,弟子今日才能全师命,他死,是为了全师命,晚辈无法索解这个迷?”
“失魂人”凄然一叹道:“你师叔的做法是对的,然而
“怎么样?”
“他死得太冤枉!”
“为什么?”
“他泉下有知,当永远不得瞑目!”
“为什么?前辈还没有说出原因……”
“失魂人”的身躯,在不停的震颤,显示出她内心的激动,久久才道:“孩子,你师叔直接是死于仇人的奸计,间接的可以说是死于师门的严律!”
韩尚志茫然的道:“晚辈仍然不懂?”
“我只能说到这里,而且已经过份了!”
“晚辈希望知道先父的师门?”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
“孩子,平静些,有一天你会全部了解的!”
“什么?”
“晚辈师叔在临死之前,叮嘱不许报仇,不许收尸,这又为了什么?”
“照他当时的想法,是对的,可是,他至死犹不知他完全错了!”
“错在何处?”
“这个,……孩子我说得太多了!”
韩尚志元可奈何的喘了一口长气,仍不死心的迫问道:“前辈在当时既然对—切事了如指掌,为什么不阻止晚辈师叔寻死?”
“孩子.我料不到他会那样做啊!我可以告诉你,你师叔‘毒龙手张霖’的杠死,我心中的难过,并不亚于你。明白吗?”
韩尚志怆然点了点头,这是下意识的—种动作,其实他心中根本不明白。
“失魂人”接着又道:“孩子,当你有朝—日手刃亲仇之后,重整韩庄。硷收这些臼骨!”
韩尚志咬着牙点头道:“是的,晚辈早巳作此打算!”
“我该走了,你也不要在这里多逗留……”
“前辈要走了?”
“哦!还有—句话要嘱咐你!”
“前辈请讲?”
“大荒山上,你与吴小眉姑娘订了终身,是否感觉太过委曲:“
“这……这……”
“你只管说出你心中的话?”
韩尚志心里暗道:“这全是你—手造成的.反正木已成舟.委曲了又怎样.这一问岂非是多余,当下淡淡的道:“委曲谈不上,只是晚辈怕误了吴姑娘一生的幸福!”
“孩子,吴小眉会是一个好妻子?”
“我想是的!”
“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她的爱,同时谨记住不孝有三的古训!”
韩尚志苦笑了一声道:“晚辈记下了!”
“孩子.珍重!”
话落人杳。
韩尚志木然了片刻之后,站起身来,拂去厅壁上的积尘、那代表着死亡和恐怖的‘血骷髅’标志,呈现眼帘。
血液跟着—阵沸腾,俊目之中,抖露出一片浓厚的杀机。
他重行跪了厂下去。祝祷道:“父亲.师叔英灵不远。不孝儿手刃仇人之后。再回来硷葬遗骨!”
祝毕之后.怀着万分创痛的心情,离开韩庄,驰赴“鬼堡”。
他想起了情重如山的东方慧,他爱她.生死不渝。然而现在,他要去报仇,去杀她的父亲,造物主的安排,确实太残酷了。
他反仇的决心,坚如铁石,可是,人,总是人,在心灵上,他无法避免痛苦。
他多么希望、“鬼堡主人”不是自己的血海仇人,可是,事实都粉碎了他个幻想。东方慧没有提出反证。
“报仇之后,一死以谢红颜知已!”
他在心里重申了一遍从前的誓言。
是的,只有死,才能解开这个结。
他为了血仇。要杀死爱人的父亲,东方慧为了爱,不能报父仇,她只有以死赎不孝之罪,他也只有死,以酬答红颜知已。
他记得在江边重逢东方之时,他欣幸她没有死,可是,她的神情,她的言词,似乎又隐含决别,这使他—直悬凝不释。
蓦地一一
他想起隐5;“死亡谷”中的第一代“鬼堡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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