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要借这铁屋暂时蔽身,抑是另有其他打算……
韩尚志身形徒地拔高数丈,避开群獒的扑击,凌空一折,脱弩之箭般的射向郝通天,双掌曲指如钩,迎头抓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铁门开启,双双落入铁屋之内。
“锵!”的一声,铁门关闭。
郝通天一看,自己逃生不遂,反成了瓮中之鳖,登时魂散魄飞,论功力,他自知决不是“冷面人”的对手,在这斗室之内,只有听任宰割的一途。
韩尚志到极处,也怒到极点,左掌右指,全力击向郝通天。
劲势方吐,乍觉不妙,但已收势无及。
半声凄厉的惨啤传处,郝通天被一掌震得撞向铁壁,指风同时穿透了他的前胸,登时倒卧血泊之中。
韩尚志反而怔住了,悔不该一气之下毁了他,如今又成了铁屋之囚。
屋中十具狗尸仍在,如今又添了一具人尸。
吴小眉就被困在隔室,但却是咫尺天涯。
他功力再深厚,也无法击毁这尺设厚的铁墙。
正当他懊丧不已的当口——
铁门突地缓缓开启。
他这一喜非同不可,扬手劈出—道劲风.人也跟道穿了出去,展目一看,地上狗尸狼藉,但却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剑眉一蹩,这毙狗开屋的人是谁?如果是“地行汕”,他不会避不见面,如不是他,那是谁呢?
但此刻,他已无暇多想。星目急朝吴小眉被囚的那间铁屋掠去,只见铁门半掩,难道吴小眉早已脱困,这毙獒又开启铁屋之门放出自己的是她?
一个纵步,到了门边,高叫一声道:“吴姑娘!”
没有回应。
“吴姑娘!”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韩尚志暗付,大概自己所料不差,吴小眉已经脱走了,也许因为她被缚时的那一幕,被自己在隔室圆孔中看到,而羞于和自己照面。
心虽如是想,但仍忍不住头往里看去。
这一看之下,使他如触电般的全身一颤,面热心跳,向外退了三大步。
铁屋之内,一个赤裸的娇躯。背门蜷屈而卧,她,正是吴小眉。
据“地行仙”所说,吴小眉自解穴道,出手之间,伤了郝通天,而被囚于原室,她穴道既已自解,为何又会依然半丝不挂的卧在原处?
这铁屋之门与自己刚才被关的铁门,显然是被一人打开。
这人是谁呢?
为什么不救走吴小眉,而任她……
想到此处,且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道:“不好,莫非吴小眉已遭了……”
心念一动,不顾一切的闯入屋内,强按住狂跳的心,近身一看,只见她粉面之上,血痕婉蜒,双眸紧闭。
伸出颤抖的手,一探鼻息。只觉呼吸均匀,人还活着。
“吴姑娘!”
韩尚志咬牙叫了一声,但对方丝毫也没有反应。
这就透着蹊跷了,令人百思不解。
韩尚志对这全裸美人,不禁足无措,那丰满的胴体,浮凸的曲线,羊脂白玉也似的肌肤,散发出强烈的诱惑,冲得他头晕目眩,意夺神摇。
血液加速了奔流。
呼吸也随着迫促起来。
一种从未经验过的感应,流遍全身,使得他不住的颤抖。
汗珠,从额角,鼻尖,点点沁出。
心,怦怦狂跳,几乎夺口而出。
他闭上了眼,不敢再看,但,在脑海里,那幻像似乎更富魅力,使心旌摇摇,他想逃开这地方……
久久之后,激动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此来的目的,乃是从“有心人”的意见,救人!
他再度睁开眼来。
他想,也许她的某些穴道被制,所以才昏沉不醒,但,又是谁下的手呢?
是那儿处的穴道被制呢?
如果对方是男人,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探察一番,但对方是个黄花闺女,的确,他没有勇气检视她周身穴道,他怕……
但,事实上又不能如此僵持下去。
他想去找酒窖中的老哥“地行仙”,也许他能解决这尴尬的问题,但又不放心离开,万一庄中人现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费煞踌躇之后。
终于——
他鼓起最大的勇气、举着手探查她的穴脉,这对他此刻的情形来说,简直比赴死还来得困难。
手刚伸出,额上汗珠已滚滚而落。
颤抖的手指,在柔滑细腻的娇躯上滑行……
蓦然——
娇躯猛可里翻转,两条水蛇也似的玉臂,把韩尚志搂个结实。
“你……你……”
韩尚志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登时如中雷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也没有力气挣扎。
一双秀眸,略不稍瞬的凝视着他,眸子里,射出熊熊火焰,似要把他溶化。
“吴姑娘,你……”
“我好端端的!”
“你……你……这……”
“韩尚志,现在吻我!”
这像是恳求,又像是命令,有一种使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秀眸半闭,樱口微张,娇喘可闻,吐气如兰。
一种微妙的原始的冲动,使一向憎恶女人的“冷面人”屈服了,那下意识中的偏见,不能掩盖他的本能。
于是……
四片火势的唇瓣,紧密的凑合在一起……
仿佛天在旋,地在转。
像是胁生双翅,向高空飞扬,上升,飞扬,飘飘然如羽化登仙,又像是向无底的虚无之中沉落!沉落……
一种原始的需求,像泛滥的河水,光涌澎湃。
就在此该一—
一声幽幽长叹,使韩尚志从浑噩中恢复了一丝灵智。
接着,吴小眉玉臂一松,推开了他,转过身去,以异样的声口道:“韩尚志,把你的外衫脱下给我!”
韩尚志木然了半晌,站起身来,连退数步,脱下外罩长衫,扔了过去。
此刻,他仍是处在半迷惘的状态之中。
吴小眉用韩尚志的外衫,裹住了娇躯,徐徐站了起来,粉腮一片凄冷幽寒凝住了木然如痴的韩尚志片刻,轻启朱唇道:“韩尚志,我满足了,这一吻:不管你对我的看法怎样,我的心,早就交给了你,但却得不到你的稍稍一顾,我知道我开始就错了,这是片面的爱……”
“吴姑娘,你……”
“听我说下去,往者已矣、让它随着时间流散吧,今天蒙你涉险相救,我吴小眉将来会偿还这一笔恩情的……”
韩尚志想说什么,但嘴唇嗡张,却发不出声音。
“吴小眉杏目已闪动着泪光,但她强忍住没有使它流下来,接着又道:“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爱上了你,这是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也是最后所爱的一个人,我片面的支付了全部感情,我没有得到相对的代价,但我爱你,发自内心,这就够了,—念之差,几乎使我沦于万劫不复之境,感谢你,使我有赎罪的机会……”
韩尚志潜在的真情、被她痴情触发了,这—刻之间,他觉得自己因偏见而忽略了对方的纯情、而使一个女孩子心碎、几乎步上歧途。
不由歉疚万分的道:“姑娘,请原谅在下过去……”
吴小眉纤手一摇道:“韩相公,让我以第一次见面时的称呼你,这谈不上原谅,一切都成过去了,今后有生之年,就是我赎罪之日,愿你珍重!”
泪水终于滚下她的粉腮。
娇躯一幌,她走了!
韩尚志想出声唤住她,但他没有那样做……
吴小眉怀着一颗破碎的心走了!
留下韩尚志如痴如呆的站在铁屋之中。
像是一场梦境,但梦没有这样真实,他喃喃地自问自己:“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对,还是错?”
他找不到答案。
吴小眉不顾一切的要得到他,然而、现在、在经历了一场剧变之后,她走了,毅然割断了一缕痴情。
她效春茧作茧自缚,造化的播弄,又使她毅然解脱。
这对她是福,抑是……
凄历的惨嗥,撕空而起,充满了这罪恶的山庄,也同时把韩尚志从迷悯中唤醒。
他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吴小眉在施行报复。
他茫然的瞳出铁屋。
数道火头,冲天而起。
韩尚志弹身出了“卧虎山庄”,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有—种幻灭的淡淡的悲哀。
烈焰腾空,夹着墙倒屋塌之声,整座山庄,已成了—片火海。
“老弟!”
“韩尚志不由吃了一惊,回身一看,“地行仙”碱秃的嘻嘻的站在面前。
“老哥,是你杀人焚庄?”
“不是,是一个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
“不错,我在酒窖之中,喝老酒,想出来透透气,顺便看个热闹,正赶上一个蒙面女子驱迫几个壮丁引走獒群,并打开两间铁屋的门……”
韩尚志不由脱口道:“她是‘有心人’!”
“地行汕”一怔神道:“什么?”
“有心人!”
“有心人,好别致的名号,你认识她?”
“喂!”
韩尚志漫应了一声,心中却疑窦丛生,“有心人”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救吴小眉?她在打开铁门之后,为什么不把赤身露体的吴小眉带走,要留待自己去做?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想不出其中的端倪。
“老弟,你有点魂不守舍?”
“我?”韩尚志尴尬的一笑。
“你要救的那女娃儿呢?”
“走了!”
“走了?”
韩尚志黯然的一点头。
“地行仙”接着又道:“你说的那‘有心人’,杀人焚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替吴小眉出口气!”
“可能,你不能确知?”
“无法确知!”
“此间事了,你准备何往?”
韩尚志略一思索之后,道:“准备到云雾谷—行!”
“云雾谷?”
“是的!”
“云雾谷这名字陌生得很,在什么地方?”
“距此大概半个时辰的路程,一座云雾锁封的幽谷!”
“谁告诉你那叫云雾谷。”
韩尚志微微一笑道:“那是兄弟我杜撰的!”
哦,那不叫云雾谷。乃是武林人视为禁地的‘死亡谷’,对武林人的诱惑和恐怖,并不亚于‘鬼堡’!”
“死亡谷?”
“不错!人人其中,有去无回!”
韩尚志俊面一变道:“我以为是一个人迹不至的绝谷?”
“地行仙”正色道:“老弟,你对这‘死亡谷’既然一无所知,你进谷去干吗?”
“我……我想去参修一种武功!”
“你怎地选中了那地方?”
“因为我看那地方人迹不至,可以免受干扰!”
“快打消此议吧!”
经“地行仙”这一说,韩尚志好奇之心大识,暗付,我何不前去—探,看看这“死亡谷”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又不忍佛逆对方的好意,点点头道:“好的,我另作打算吧,老哥你”
“地行仙”嘻嘻一笑道:“卧虎山庄,转眼之间将成废嘘,地下酒窖,本最好的安静住所,那些藏酒,尽够我数年之需了,在酒未喝完之前,我总不会搬家的!”
韩尚志不禁为之莞尔.道:“如此兄弟我告辞了!”
“好吧,我,地行仙’生平只交了你这么个朋友,有需用我的时候.来洒窖知会一声就行!”
韩尚志长身一揖,道声“再见!”,弹身疾奔而去。
“卧虎山庄”火势仍炽,看样子得烧上一天半日才完。
韩尚志离开之后,取道奔向“死亡谷”。
不到一个时辰,韩尚志已抵达“死亡谷”,往里望去,雾气氲氤仅能看出部份谷壁峭峰的轮廓。
略事踌躇之后,一展身形,奔入谷口。
顾盼之间,来到不久前与东方慧坠岩,死里逃生的地方,不由感慨久之曾几何时,东方慧已魂离恨,虽然“有心人”曾断言东方慧回“鬼堡”之后,决不会死,但自己与她有约,是铁的事实,如果她果真不死,她怎么也会依约出堡和自己见面,因为她的先死,也关系着自己与父亲的血仇。
呆立了一阵之后,腾身再朝里进。
雾气更浓,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出三丈以内的景物,三丈之外,便是一片茫茫。
据“地行仙”所说,“死亡谷”被武林人视为绝地,人者有进无出,但他淌进了五里之多,依然一无所见。
莫非是传言失实?
抑或是某一个时期,这谷被某一个巨大魔大憨所据,入谷的悉遭杀害,因此而相沿流传,认此谷是一绝地?
顾盼之间,韩尚志又淌进了一里左右。
目光及处,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一阵肉跳心惊。
眼前,一块苔痕斑剥的巨大石碑,上面刻了惊心休目的三个大字:
“生死界。”
界牌以内,是一个浅草平铺的盆地,盆地里,东一簇,西一簇的白光,那不是白花,是—堆堆的白骨骷髅,由白骨之多,可以想见丧生者之众。
这些白骨是被人所杀,还是另有致死之由。目前无法想像。
最令人不解的是从界牌起向内雾气全收,景物—目了然。
“生死界,生死……”
韩尚志喃喃地念了数遍。
他感到有些进退失据,从碑文判断,此地便是生死交界之处,这一边是生,盆地那一边是死,他已站在生死交界之处。
他不停的观察,思索,毫无蛛丝马迹可以看出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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