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在这场亚洲危机中经历了火的洗礼。霍华德总理或许不了解跟一个过
渡总统如哈比比打交道的危险,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他的表现不失澳大利亚总理的
身分。在澳大利亚媒体和公众的大力支持下,尽管东帝汉民兵恫言要使澳大利亚人
员0 蒙受死伤,他还是派遣澳大利亚部队率领联合国多国部队进入东帝坟。这些事
件进一步确定了很明显的一件事:澳大利亚的命运同亚洲联系得更加紧密,更甚于
它跟英国或欧洲的联系。
惠特兰当上总理之后,我和他头一次碰面是于1973年在握太华举行的共和联邦
首脑会议上。惠特兰长得相貌堂堂,这一点他很清楚,也很在意。他能机敏地和别
人对答如流,但是容易冲动急躁。他得意地向济济一堂的各国领袖宣称,他已改变
了诸多约束的澳大利亚移民政策。他指出在澳大利亚完成大学教育的学生,毕业之
后不需要离开澳大利亚。我就这个“新视野政策”把他奚落了一番,指出他只接受
有一技之长和从事专业工作的亚洲移民;这将给新加坡和其他贫苦的亚洲邻国带来
严重的人才流失问题。这下子把他给气得七窍生烟。
惠特兰也突然宣布将改变施政方针,他要使澳大利亚成为本区域的“好邻居”,
成为亚非国家的“好朋友”。我举出澳大利亚限制外国人口衬衫的数额和新加坡航
空公司班机通航权等例子,对他所言提出挑战。他以为我故意不把他放在眼里,于
是说话时变得很尖刻。但他毕竟是一个新手,会议桌周围有我多位老友——英国的
希思、加拿大的特鲁多、新西兰的柯克、坦桑尼亚的朱利叶斯。尼雷尔、巴巴多斯
的埃罗尔。巴罗等,他们都为我的论点辩护。结果,在西萨摩亚、汤加和斐济的支
持下,新西兰总理柯克的讲话在南太平洋各国当中变成最具代表性。
接着惠特兰公开抨击我,他说新加坡人口有一大群是华族,所以苏联船只不会
到新加坡来。结果苏联立刻调遣4 艘苏联供应舰到新加坡进行修理,试探我们到底
是中国人还是新加坡人。我回应惠特兰说,这种刺激苏联的做法不容有第二次,否
则下回他们派来的将会是一艘导弹驱逐舰或核子潜水艇。
从东京返回新加坡后获悉,澳大利亚驻联合国代表促请联合国难民事务最高专
员,以人道理由要求新加坡让大约8000名乘坐多艘小船前来的越南难民上岸。我在
次日,即1973年5 月24日,召见澳大利亚最高专员。我告诉他这么做太不友善了。
难民一上了岸就休想要他们离开。对方解释说,澳大利亚准备从8000个船民中,收
留大约65个在澳大利亚受过教育的难民,惟有让他们上岸,他才能分辨那65到100
个澳大利亚准备收留的对象。我质问他,剩余的那些已经上岸却绝不肯回到船上的
难民过后应该怎么处理。他含含糊糊地答复。我坦言他的行径显示了当时的澳大利
亚政府对新加坡并不友善。澳大利亚总理惠特兰为了这个难民问题,在堪培拉的一
个接待会上,有欠公道地教训了新加坡驻澳大利亚最高专员公署的第二号人物。惠
特兰根本没受什么委屈,我准备揭穿他的所作所为,让世人看到自称亚非旧人的惠
特兰有多虚伪。澳大利亚最高专员当场尴尬得直冒汗。我们始终不允许难民潮涌上
岸来,最后收留了150 个渔民和他们的家属,让其他难民继续漂流到印尼,有些漂
到了澳大利亚。
那个时候,新澳双方都承受相当大的压力,所以才会发生友国之间针锋相对的
局面。美国撤离越南和越南船民集体流亡两起事件的震撼力太大了。澳大利亚总督
在1975年11月以违反宪法之类的理由将惠特兰革职,让人松了一口气。弗雷泽受委
组织看守政府筹备大选,结果他在选举中大胜。
即使以澳大利亚人的尺度来衡量,弗雷泽也是高大魁梧的。我在他担任戈顿的
国防部长时认识他。1976年1 月中旬,趁在吉隆坡出席敦拉扎克葬礼见面的机会,
我同他讨论澳大利亚在马来半岛和新加坡部署军队的问题。他表示没有考虑过要完
全撤军,最后决定把几个中队的幻影型战斗轰炸机中队和猎户座型侦察机留在北海。
对于安全和稳定,弗雷泽态度求实,加上他那种不轻易放弃的坚毅性格,让我更加
放心。
在我的鼓励下,弗雷泽在1982年同马哈蒂尔首相会面。马哈蒂尔说,越南外长
阮基石公开表明,若有需要,他准备为苏联军队提供越南基地;马来西亚要是拆除
供外国部队使用的基地,那将是愚蠢的。如果澳军愿意留下来,马来西亚绝对没有
异议,他们要离开的话,马来西亚也没有办法。弗雷泽这下子满意了,并把战机留
在北海。
弗雷泽思想保守,却始终无法弥补惠特兰在不到三年的时间内,因贸然引进福
利制度而使澳大利亚预算从此背上这个包袱欲罢不能而造成的破坏。虽然我不赞同
弗雷泽的保护主义经济政策,我们却成了朋友,并且一直保持这份友谊。他不愿意
把呵护工人却损害了消费人利益的澳大利亚经济加以开放。最后,工党政府必须在
80年代末期到叨年代期间接手这个困难的任务,逐步向进口产品开放国内市场,淘
汰不赚钱的工业。
当澳大利亚工党在1983年3 月赢得大选时,我担心在惠特兰执政时期碰到的问
题会重现。不过霍克和惠特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何况工党领导层已从惠特兰执
政期间行事过火招致的后果中得到教训。霍克处事的出发点总是好的,他也希望自
己做得对,但是每回从一个领域取走工人的某些利益后,他必定在另一个领域通过
津贴把这些利益悉数奉还。他当总理任期之长在澳大利亚史上排第二。无论在个人
仪表或提出论点方面,霍克的表现都很出色,对自己在电视上的形象也总是非常注
意。
他把两个幻影型战斗机中队的其中一个撤出本区域,另一个推迟定夺。1984年
3 月,他决定从1986年开始逐步裁减剩余的中队力量,直到1988年完全撤离。我说
服他派遣澳大利亚对一18型战机从达尔文轮流前来本区域,每年为时16个星期,这
样的安排依然保持到今天。澳军在北海留驻到1988年,为新马两地提供了更多安全
保障,这种太平局势让我们享有30多年的稳定和发展。新加坡和吉隆坡分别在1964
年和1969年爆发种族暴乱之后,澳大利亚一直担心卷人新马的冲突,或者是马来西
亚和新加坡任何一国同印尼之间的纠纷。到了1988年,澳大利亚人却已重新评估他
们的防务决策。现在他们认为发生这类灾难性冲突的可能性不大,也看到通过五国
联防协议跟本区域保持联系,在战略上和政治上的价值。
回想起来,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澳大利亚总理是鲍勃。孟席斯,也许是当时年纪
较轻,比较容易受影响。1962年9 月在伦敦召开的共和联邦总理会议上,我看着他
发表精湛的演说。他有一股慑人的威严,个子大,脑袋大,声如洪钟,头发花白,
眉毛又粗又翘,面色红润,表情丰富。他流露出效忠英王和大英帝国的那一代人所
特有的自信与权威。当他竭尽所能却仍旧改变不了英国加入共同市场的决定时,他
知道世界已经改变,往昔的时光不再,人情和血缘关系在后帝国纪元,已经不能取
代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当头的事实了。没存有那么重的戒心。他们同样收留了一些
越南难民,对于船民纷纷拥上新西兰的海岸,他们比较处之泰然。进入90年代,新
西兰经历了亚洲移民增加的情况后,这种态度有了改变。
我在1965年4 月第一次访问新西兰,看到当地人的生活习惯和举止那么英国式
而觉得很意外。我下榻于小酒店,那里的女服务员依然系围裙,就像战争刚结束时
期的英国女仆,她们在早餐前总会送来“早茶”。新西兰人的口音比较接近英国人,
态度客气些谨慎些,比较缺乏澳大利亚人那种拍背搭肩哥儿们似的亲密感。新西兰
到处绿油油,同澳大利亚黄褐褐,尘土满天飞的环境形成对比。多年来,英国中上
阶级的非长子在英国没有继承父亲的庄园,他们于是来到新西兰,在那里拥有了大
片牧园农场。他们养牛牧羊,种植小麦以供应祖国。那是一种优雅的生活方式,让
他们享有很高的生活水平。新西兰发展了一套先进的福利制度,这使新西兰人在第
二次世界大战以前的生活水平与素质都堪称世界一流。战后物资短缺导致粮食价格
高涨,新西兰人因此发了财。
他们保留了这种在农耕社会里写意度日的优雅生活方式。但却久久停滞不前,
这是不智的。当澳大利亚在寻求工业发展时,新西兰却没有。结果,有头脑而胸怀
大志的新西兰青年。一大批一大批地离开,往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发展。新西兰
在80年代改变方针,致力发展经济,为有才华的人提供机会。使他们无须移民他乡,
同时引进受过高深教育的亚洲移民。他们也开始向0 外宣传新西兰乡间的大自然景
色迷人。大规模推动旅游业,尝试赶上竞争对手,却未免嫌晚。
任期较长的新西兰总理之一是基思。霍利约克。1964年,在新加坡并入马来西
亚期间,我第一次在新加坡机场见到他。他身体结实,胸膛宽大,声音深沉有力。
霍利约克做人脚踏实地,从不惺惺作态。他是一个农民,并为此感到自豪。他从不
装腔作势扮演知识分子,但是在民众当中有一股亲和力。这应是他从1960至1972年
三度蝉联总理的原因之一。我喜欢他,也敬佩他的为人正直。我发现他在面对压力
时,行事稳重,临危不乱。
英国共和联邦事务部长乔治。汤姆森1967年在新加坡同我见面,告诉我威尔逊
首相决定撤军。过后,我打电话给霍利约克。当时是11月份,正值新西兰的夏季。
他说,他已尝试劝过英国人,他认为英国人不会改变主意。他祝我好运,希望我能
成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他在结束谈话之前说:“我在陶波湖畔的度假屋里。这里
天气晴朗,周围的一切明媚又平静。你一定要来这隍度假,放下工作松弛一下。”
他生活在南太平洋地区,什么才算危险他自有一套见解。多年后我应邀到陶波湖,
附近的度假屋确实宁静怡人。
柯克当上新西兰的工党政府总理之后,我们于1973年在握太华共和联邦会议上
碰面。他最突出的地方是待人诚恳,说话直率,不过不爱说笑。1973年12月,他在
返回新西兰途中顺道来怕。一天黄昏,我们坐在斯里淡马锡官邸正门外的草坪上谈
论着彼此对未来的想法。越战看来即将有个不愉快的收场。我问他从一个非本区域
人士的角度,他怎么看待新加坡,怎么看待它的稳定与增长前景,还有它的危机来
自何处。他答得直接又简洁有力:新西兰显得“格格不入”——富裕,白人主导,
讲求民主;新加坡却“水乳交融”——一个完全西化的民主城市,位于东南亚的心
脏区,却独树一帜,它的成功也是它的危机所在;新加坡容易受到攻击。
我们的交往相当融洽。他在几个月后,1974年8 月去世,我感到很难过。在他
说了以上那一番话之后20多年,亚欧峰会政府首脑会议于1996年在曼谷召开时,澳
大利亚和新西兰想要加入亚洲阵容,马哈蒂尔首相提出反对,说它们不是亚洲的一
分子。那是马哈蒂尔发自内心深处的想法,但是大部分领袖都无法认同。我相信,
要不了太久,地理位置和经济上的常理将凌驾旧有的成见,到时澳新两国将成为亚
欧峰会成员。
1975年12月,罗伯特。马尔登当选总理,一直到1984年才卸任。他长得粗壮,
脑袋大而光秃,一脸爱斗嘴的模样,同他那种好斗的脾气相称得很。他敢于迎击澳
大利亚总理弗雷泽和霍克,跟他们唇枪舌剑时绝无保留。马尔登要提醒他们,新西
兰是不容澳大利亚忽视的。
马尔登主张体育和政治不能混为一谈,并且为新西兰“全黑”橄揽球队到南非
参赛,以及在新西兰接待一支南非橄榄球队这两件事情进行激烈的辩护。出乎他意
料之外的是,新西兰人民竟也激动地展开抗议行动。往后几年,我看着他如何在共
和联邦会议上逐渐开窍:如果他继续推行这项政策,新西兰将被孤立。因此他费尽
唇舌为自己的立场辩解之后,在1977年的伦敦共和联邦政府首脑会议上,还是同意
发表宣言,针对南非种族隔离政策,在体坛上抵制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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