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似是并不太相信,“你退下吧,有些话不是挂在嘴上说就能让旁人信的。”
智长老不肯起来,又接连叩首三次,灵活狡黠的眸子出奇的澄清,无畏的抬头与颜曦直视,毫不回避他冷冽邪佞的冰眸。
颜曦转过头去,背对着他,既不阻止,亦不出声。
智长老便保持那样的姿势,沉默的跪着,不肯离去,也不跟再多说什么表示忠诚。
许久,颜曦欣赏够了窗外的夜色,背着手慢慢走回桌旁,“智,你不必如此,起来吧,连夜回去,将朕的意思转达给所有的人知道,告诉四位长老,朕等着他们最后的答复。”
话说到此已至绝境,智长老头上冒汗的揣测圣意,如果他没听错,陛下的意思是若不交出先皇的密诏,便要与影卫决裂吗?
这怎么可能,只为了那么一份根本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颜曦便要亲手斩断左膀右臂似的影卫,值得吗?
“皇上?”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颜曦显然不想继续深谈,走到智长老跟前,俯身亲手扶起他,温声道,“影卫的信念是遵从皇帝的命令,别忘记了,皇帝也是人,也有自己不能违背的东西。智,朕不会任凭一柄利刃悬在皇后的头顶,即便没有掉下来的危险,那始终是真实存在的威胁,所以,对影卫,朕的要求是交出先皇密旨,撤去皇后的追杀令,若你们不能办到,就别怪朕为了保护更加重要的人,而舍弃你们于不顾。”
不交密旨,就要彻底毁掉影卫吗?
这冷酷狂妄的男人,天下除了他,还会有人将一笔赔本到家的买卖,做的这样认真?
第10卷 第926节:有些东西不是谁能碰的6
智长老头皮发麻的顺势站起来,这会儿也顾不得再表忠心,恨不得脚底下生风立即飞奔回京城,关起门来哥几个好好研究下对策。
颜曦是认真的,无比的认真,从他说话时,偶尔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智长老就能看的出。
默默的退出门外,被腊月里的风一吹,智长老脑门上挂着的汗珠子化为冰冷的寒霜,一层层剥落飘散。路过侍卫身边,九鼎和他说话,智长老恍恍惚惚的心不在焉,随意应承了句,就又往马厩走去。
他还得连夜赶回去,将这件震撼人心的消息,向影卫其他高层转达,事关生死存亡,大意不得。
九鼎送走了智长老,立即来到颜曦的书房。
“出去传旨,一个时辰后,连夜赶回京城。”颜曦面沉似水,深邃的眼眸霹雳啪啦的有什么东西在凝聚、爆裂。
“爷?”九鼎不解,明天不是还安排了一些余兴节目吗?怎么又要回去了。
“九鼎,回去后,内侍营外松内紧,给朕把影卫全都控制起来,五大长老你们对付不了,去找二王爷,他会有办法的。”颜曦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每停住,便是一条命令发出。九鼎敏锐的意识到,肯定有些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于是凝神细听,竟然把颜曦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记在心中。
待他讲完了,又快速的重复一次,让颜曦确定没有遗漏,这才快步走出去布置了。
颜曦收回思绪,目光又落回桌面上的卷轴,那歪歪扭扭几乎谈不上任何优美的笔迹令他莫名的烦躁。
死就死了,还不消停,闹出这么多事来。
简直和他生前一样令人讨厌。
不过,他活着的时候,拿颜曦一点办法都没有,难倒就那么笃定人都死了,就用这么几行字加个印戳,便想控制他的生活吗?
可笑!
可恨!
可恼!
原本在鲁燕决战前,先放下密旨这件事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都要大大的提前了。
第10卷 第927节:有些东西不是谁能碰的7
和颜融预想的差不多,在收到了他送去的‘礼物’后,第二天正午时分,瞪着两只红彤彤的黑眼圈的颜曦掩饰不住夜行的疲惫,站到了颜融的对面。
“二哥,多谢。”为那份‘礼物’,也为了颜融当机立断的把惠妃‘留’在王府内,没有让事情发展到失去控制的地步。
“老七,这个时候你就别废话了,该怎么办提早有个打算,二哥我身先士卒,就等在这,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也不必感谢来感谢去的,咱们兄弟不论这些。”颜融能看的出颜曦的累,正因为这少见的情绪的出现,他才收了平日里惯用的嬉笑,拍拍颜曦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云焰也上前去拍颜曦另一边的肩膀,只可惜扑了个空,被颜曦下意识的躲掉,他气鼓鼓的使上性子,极迅速的出手,白掌残影,目标只是颜曦的肩头。颜融在身旁不忍心瞧他那样,于是上前帮忙按住了颜曦,让云焰能学他似的拍了几下,还一本正经道,“咱们兄弟不论这些。”
还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乱宠‘小孩’的好‘老爹’,对颜融这样的行为,颜曦表示无语。
在云焰未失去记忆前,他们还是见面就掐,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仇敌,短短几月之间,关系竟然翻天覆地的变化成这样。
是天意弄人,还是柳暗花明,颜家兄弟心里都还没看明白。
“二哥,云焰真的无法恢复记忆了吗?”颜曦望着云焰的背影,平板的音调里含着担忧。
“目前是没办法,他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虽然过去的东西可能无法找回来,可是至少他还有机会重新创造新的人生。”斜倚在颜曦的御辇边,颜融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表情,“七弟,你不觉得,焰宝宝现在这样很好吗?他会笑,也会哭,不再把一堆莫名其妙的责任背在身上,所以他越来越快乐,因为啊,现在的焰宝宝是只为他自己而活的。”
第10卷 第928节:有些东西不是谁能碰的8
颜曦从话中听出弦外之音,可也只能回以淡淡一瞥。
事到如今,很多事早就脱离了可控制的范围,例如颜曦的皇位、还有那无法摆脱的宫廷生活。
颜曦在适应,桃小薇在努力,甚至两个刚出生的小奶娃,也顺应天命的认清了身份,一个是大燕国的太子殿下,另一个呢,头顶上也挂着金灿灿的长公主招牌,荣华倾覆。
可惜,最好的却不一定是最适合的,别人看起来羡慕的生活,也许当事人恨不得立即像破抹布似的甩出老远。
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吧,好像也不是那个道理。
只能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吧。
。。。。。。
这是惠妃第二次见紫浩帝颜曦,她名义上的丈夫。
甚至,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上一次在宫中还要近,她能看清颜曦的嘴唇,薄薄两片,习惯性的紧抿着,维持出不悦的弧度。
相书上说,嘴唇薄的男人往往薄幸,从前惠妃是不信的,这会儿,还真的觉得仿佛有些道理。
郑美人还来不及给皇上施礼,顺便展示她骨子里透出的风情,便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健壮宫娥给‘押’出门去,梨花带泪的无助几乎能撼动所有异性冰冷的心肠,可惜,颜曦偏偏是那个免疫的例外,擦身而过时,郑美人甚至没察觉到颜曦有哪怕半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惠妃立即知道,颜曦这是有话想单独和她说。
会是什么呢?痴情爱语?惠妃自嘲的甩了甩脑袋,心说自己怎么还是戒不掉爱幻想的毛病。皇上这个样子,哪有半丝温纯,倒更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算是夫妻,却没有哪怕一夜的旖旎,所以,她和颜曦也不过就是表面上关系紧密,实则毫不了解的陌生人。
她越是想靠近,颜曦便越是躲的远,当她是洪水猛兽,比要命的瘟疫更可怕似的。
第10卷 第929节:有些东西不是谁能碰的9
而颜曦,黑眸中那一掠而逝的煞气,阴森森的、血淋淋的。
骇的惠妃身不由主地倒退了一步,说出口的话也不禁有些战战兢兢的,“臣妾参见皇上。”
“惠妃,谁允许你出宫的?”
日夜期盼的目光落在惠妃仍旧光滑稚嫩的脸颊上,没有想象中天雷勾动地火的震撼,惠妃如同踩在万丈悬崖的碎冰上,耳边清晰的听到咔嚓咔嚓的断裂声,在她的前方,随时都是要塌陷的险地,颜曦已经张开了天罗地网,在底下等着瞧她掉下去,摔个尸骨无存。
“臣妾是。。”
“你是来给朕送这个的?”颜曦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只小卷轴,手指肚顶着,漫不经心的转来转去。
尽管没了那明黄色的绸缎布套包着,惠妃仍旧一眼就看出那正是她遗失的宝贝,双手下意识的伸过去,却在颜曦冷漠的目光下,尴尬的垂在半空中,复尔怏怏的收回来,十指交叠,死命握住掩饰她的慌乱。
“陛下,那的确是臣妾的东西,既然您已经看到了,我无话好说。”心里咚咚的跳个不停,东西到了颜曦手中,他一定是早一步看到了。
他是怎样的想法,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惠妃无从揣度,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一直等到了今天,是何居心?”颜曦那双闪着血腥色彩的眼睛已不再有属于人类的善良,只令人惊惧万分地望定惠妃。
锁死了她,用他的强大逼的她走投无路,或者,颜曦对猎物从不懂得何谓怜惜,步步紧逼不过是撕裂前的一个步骤而已。
“臣妾也是最近才知道卷轴的存在,很想早点献给陛下,可就是没什么机会。”惠妃委屈的鼻子酸涩,微微哽咽,“此事非同小可,臣妾身边也没人能够商量,这个世界上,除了皇上,就再没旁人能帮助我了,所以,臣妾才冒险出宫来见皇上,请您为妾做主。”
第10卷 第930节:有些东西不是谁能碰的10
做主?
还是威胁呢?
自以为拿到了鸡毛令箭,就迫不及待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颜曦冷冷道,“你要朕怎么为你做主?按照这卷轴上说的去做?”
也许是皇上问的太直白了,惠妃的脸色不由自主,青红之间反复转换。
她不敢再多话,头贴在胸口,紧紧的垂着,已经没了与颜曦对视的勇气。
“臣妾不敢与桃皇后争辉,臣妾。。。”该推拒,还是顺势应承?惠妃心里很是忐忑,那后位,本就该是她的,要她亲口的否定,不甘心呐。
贝齿死命的啃噬樱唇,感觉不到疼痛,惠妃戛然止住,说不出违心之词。
“全凭陛下做主。”
颜曦眼神冷峻,“既然如此,惠妃,朕便为你安排个好去处。”
安排?好去处?与惠妃料想之中相差太远,她禁不住心凉了半边,可是实在没有勇气在颜曦面前反驳,惠妃觉得自己的两条小腿直打转,随时都可能瘫倒似的,“陛下,臣妾在宫里居住的习惯了,不必麻烦了吧?”
“惠妃此言差矣,你现在可是不一般的身份,宫里,已经不适和你居住了。”颜曦再没了与她闲谈的兴致,这不过是受人利用的一枚棋子,更多的内幕她也不会知道,既然如此,没有利用的价值,他又何必耐着性子与这无趣的女子共处一室呢。
直到颜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惠妃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提起裙摆,慌忙踩着小碎步追上去,却被门前的侍卫用锋利的武器拦截住,冷兵器的暗光划过血色弧度,丝毫没有因为她是惠妃娘娘而客气。
“皇上,皇上。。”她大喊,不顾优雅,“臣妾有话说,求您别走。”
见颜曦不回头,越行越远,惠妃更是恐惧,她想不出紫浩帝口中的安排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她再天真,也不会认为那种安排会是为了让她更好的生活。
第10卷 第931节:另一份密诏1
那张卷轴,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颜曦把它留给了惠妃,没有带走。
它曾经所代表的意义,万金不换,而也就在一夜之间,变成比尘埃更渺小的东西。
紫浩帝不承认它的效力,也不怕惠妃拿着这东西四处招摇,他大大方方的把东西留在她面前,就是笃定了惠妃不管怎么折腾,都奈何不了他。
紫浩帝手中抓着兵权,不像他的祖辈那样,需倚靠他人掣肘,这说话的底气,自然是硬朗的。
惠妃指尖冰凉,拾起失而复得的依靠,竟觉得它千斤重。
门外有个粗犷的女音道,“惠妃,把你的东西快拾掇拾掇,跟咱们走。”
“你们是谁?要带本宫去哪里?”惠妃惶惶的将那卷轴又塞回到怀中,用手臂顶着门,不肯让人进来。
“奴婢们是送惠妃娘娘上路的,您快着些,免得耽误了时辰。”左右两扇门板被砸的剧烈震荡,巨大的冲力几乎让人招架不住,惠妃被这样凶猛的阵势吓的有点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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