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生活再次归于平静。她现在就住在楚地居里,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排在楚地居食宿的游客们出游。为了把住宿环境搞好,她领着青葱嫂和雇来的其他几个服务员,在空余时间,对楚地居门前一个过去装土肥的大坑进行了开挖,然后借来一部抽水机从丹湖抽了水放进去,弄成了一个水塘,之后又在水塘里栽了荷花,在塘岸四周放些小凳和小桌,供外出游览了一天的游人们在晚饭后坐在那儿小憩。
楚地居和开田家只是前后院,可暖暖一次也没有再进旷家院子,她知道旷家院里的一切都会勾起她的回忆,她怕她看见那院里的东西会伤心。丹根虽然从大人们的嘴里已经知道娘和爹离了婚,可他并不能理解离婚的意义,照样像过去那样向他爷爷奶奶那里跑,暖暖并不拦他,每一次看见他手里拿着奶奶给他的吃食从旷家院里跑出来,暖暖都会轻轻地叹口气。有一个中午,开田娘包了饺子,先让丹根吃过,又亲自来喊暖暖过去吃,暖暖不去,老人就端一碗径送了过来。暖暖没法,只好接过来坐那儿吃。开田娘这时说:丹根他妈,你在俺们老两口眼里,还是俺们的儿媳。暖暖一听这话,泪水顿时就下来了。
自从离婚后,暖暖没有再和开田见面,所有可能见面的机会都被暖暖回避了。她只是远远地看见他在召开村民大会,在挥舞着胳臂讲话;看见他骑着摩托去乡上开会,嘴上叼着香烟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见他在赏心苑门前和薛传薪聊天,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看见他穿了楚王赀的衣服,在一本正经地表演楚时的离别情景。听青葱嫂说,开田最近又和一个刚嫁来楚王庄的新媳妇打得火热,暖暖听罢笑笑:这事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让他们热吧。
有天中午,暖暖去梅家药铺为丹根拿感冒药,在药铺门口,正巧碰上了拄着拐杖由里向外走的詹石磴,暖暖当时本能地一闪身子,她可不想同他搭话。没想到詹石瞪看见她倒停下了步子,眯了眼带着讪笑喘息着叫:那不是旷主任的老婆吗?呦,越来越漂亮了!暖暖装没听见,不理他,继续朝药铺里走。不料那詹石磴并没罢休,而是望着暖暖的背影冷笑道:贱货,一心想当主任的老婆,可你有那福分吗?被蹬了吧?这下子心里美了?!你他娘的就守寡吧,看着别人跟主任睡,早点气死吧!暖暖被这些话激得满腔是火,她本想冲过去骂他一通,可想想那会惹来很多看热闹的人,就咬牙忍下了。药铺里的梅老大夫自然听明白了詹石磴那是在骂谁,也看出了暖暖眼中的怒色,于是就低了声对暖暖说:犯不着跟一个病人生气,他已经有轻度中风症状了,腿脚都已不太灵便,我担心他的病还会再恶化下去,多原谅他吧。暖暖没有说话,只是把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在心里叫:詹石磴,我不跟你吵,上天会看清你做的事的。梅老大夫这时边给暖暖拿药边又说:人哪,犯不着为一点权呀利呀的事就生气记仇的,能活多长时间?到最后还不都是躺进土里,说不定几十年几百年后,两个人的坟被风刮雨淋的一平,后人们再犁地种庄稼,会把两人的骨灰都掺搅在一处,谁还去给你分清楚?暖暖再舒一口气,笑了,说:老伯讲得对……
那天往家走时,暖暖觉出心里的气是已经消了。她希望自己能心境平静地过日子,总是气鼓鼓地,保不准哪天就会落下病,不防就在当天晚饭后,就又出了一件令她着恼生气的事。
那天晚饭后,暖暖在楚地居门前和一个游客说话,忽见萝萝在她娘的搀扶下由码头那边走过来,自然就想起萝萝出的那事,忙迎过去低了声问:事情办好了?萝萝娘叹口气微声说:办是办了,可萝萝这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差点就回不来了,你看看她瘦的那个样子。暖暖借着微弱的天光看了看萝萝,小姑娘果然是面色发青身形瘦了一圈,倚在她娘的身上,分明是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暖暖的心一疼,说道:咋就成了这个样子?萝萝娘幽幽地说:是托一个熟人找的郎中,那人其实并没本领,结果造成萝萝出血太多,差一点就没命了,唉,这都是赏心苑造的孽啊……暖暖听着,免不了又想起薛传薪领来的那几个按摩女,一切都是从她们身上开的头,想着想着,心里的火便又呼呼烧了起来。送走那母女后,暖暖当即就朝赏心苑走去。进了赏心苑大门,径去推开了薛传薪的办公室。薛传薪正在看电视,见暖暖一脸怒容地站在门外,忙笑着让道:嗨呀,暖暖,你可是稀客,快请进哪。暖暖进屋的头一句话就是:你们差点就要害死人了,知道不?!这是从何说起?薛传薪的笑容一下子没了。暖暖于是便把萝萝的事说了一遍。薛传薪听罢脸上现了一丝嘲讽道:暖暖,你可不能把这些破事都往赏心苑头上安,第一,我们不承认她来赏心苑给游客按摩过;第二,我们不承认她是在赏心苑怀的孕!你应该知道,能让那姑娘怀孕的地方可是多了,不能把这些事都往赏心苑头上堆。
这事还能是假的?要不,咱们去找证人?暖暖的两眼瞪圆了。
找啥证人?薛传薪呵呵笑了,你说,你想叫我们怎么做吧?
禁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像当初那样做旅游生意。
你呀,死心眼!赏心苑目前的经营效益挺好,很赚钱,随便乱改赚钱少了咋办?薛传薪笑着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然后对着话筒说了一句:你过来一下。
暖暖以为他是在叫他的手下,要交待禁止“按摩”的事,没料到不久之后推门进来的竟会是旷开田。暖暖的脸立时就不好看了。开田显然没想到暖暖会站在薛传薪的屋里,也是一愣。
不用我来为二位作介绍了吧?薛传薪依旧笑着:旷主任,暖暖说有个叫萝萝的姑娘在咱们赏心苑出了点事,希望我们在经营上做些改变。
出了啥事?开田这时已经恢复了自如,去一旁大大咧咧坐到沙发上,点着了烟。
怀了孕。薛传薪代答,紧跟着又说:可我觉着能让一个姑娘怀孕的地方实在是多,怎么就一定说是在咱们赏心苑哩?也许就在田野里,也或许是在山坡上。
是呀,这种事你不要管!开田转向暖暖说。
我觉着我该管!暖暖没看开田,只是盯住薛传薪说。
这样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你就和旷主任谈吧,他既是我们的副总又是楚王庄的主任,有完全的权力处理赏心苑的事情。薛传薪说罢,起身就拉门走了。
嗨,你?!暖暖想拦住薛传薪,可已经来不及了。
甭管这些小事,好好经营楚地居吧。开田这时开口道。
啥叫小事?暖暖闻言扭头瞪住开田:你知道吗,萝萝差点为这事丢了命,她娘领她到外地去做的,出血很多!
那还不是怨她不小心?她要小心了,让对方戴上套,能出这种事?
呸!你还有脸说套?你们要不准在赏心苑里做这种事,她一个十八岁的姑娘会出这事?你还要抱怨她,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她可以不来嘛!谁去请她了?开田的脸也冷了起来,将手中的烟扔到了地上。
可你们开了这个头,她想挣钱。
是嘛,归根结底还是怨她自己。
是你们诱她学坏的。
我看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你和赏心苑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赚你的钱,这边赚这边的钱,管这边的闲事干啥?走吧,你!开田很不耐烦地站起身。
旷开田,这事我管定了!暖暖被对方的态度惹恼了。
你怎么管?你管了有谁会去听?开田冷笑着:别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以为你是谁?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生意吧。
你以为你一个村主任做的事别人就管不了了?暖暖也冷笑着说,你别忘了,你这个主任是大家选的,大家可以选上你,也可以选下你!你应该算算日子,主任的换届选举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甭拿选举来吓唬我,我不是詹石磴,你别想像当初赶他一样把我赶下来。告诉你,我既然当上了这个主任,知道了当主任的好处,我就要当下去!你要想在楚王庄继续住下来,想在这个地盘上做事,就不要和我作对!否则,你会后悔的!
嗬,旷开田,你学会威胁人了?长进很快嘛!暖暖讥讽地笑了。
我不是威胁,是在正告你,眼下在楚王庄,哪一个人同我说话不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只有你敢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我所以容许你这样,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妈的分上,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忘乎所以,惹我生气!
我该咋样做才不会惹你生气?像楚王赀的宫女围在他身边一样,也每天跟在你的后边,看着你的脸色办事,时时问安,不停地喊万岁?!
该咋做你自己想想,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老婆,没有特权,不受保护!
好,谢谢你的提醒,我想特别问一句,我要惹你生气了你会咋样办我?让你宫中的卫士抓起我?杀了我?或者把我打入冷宫毒死我?
咱们可以走着瞧!
中,我就走着瞧!暖暖说罢猛地转身走出门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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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经历让暖暖意识到,要想让赏心苑改变经营路子,要想让赏心苑不扒青葱嫂他们几家的房子不占他们几家的耕地,不把旷开田手中的主任权力夺下来是很难办到的。薛传薪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有主任旷开田的支持。她现在才开始后悔,当初不该让旷开田当主任的,他要不当主任,说不定自己的生活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嗳,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也就是在这天晚上,暖暖下定了要把旷开田拉下主任位子的决心。
暖暖知道,村里的不少妇女都对赏心苑招来那些按摩女心存不满,也有一些做父母的因担心女儿跟着学坏而对赏心苑生有怨气。她断定,主任换届选举时,这些人的票都不会再投给旷开田。她惟一担心的事情是,那些不投给旷开田的票最后会投给谁,如果没有一个确定的对象,票一分散,说不定旷开田得的票还会最多。所以在主任换届选举前一个来月,暖暖就悄悄去说服九鼎参加主任竞选,告诉他只有当了主任,才好阻止赏心苑占他家的宅地和耕地。九鼎一开始不敢参加,怕弄不好会遭到旷开田的报复,暖暖讲了很多道理也讲了获胜的把握,九鼎这才同意参选。之后,暖暖又教他挨家去串门联络感情,对别人说清自己参选的缘由……
主任选举的前几天,暖暖让青葱嫂暗中去做了一些人家的工作,还像上次力推开田那样,让九鼎用几张大红纸写了他的“当选承诺”,贴在了村委会办公室的山墙上。其中有一条承诺最引人眼睛:保护楚王庄的清白之身,不许别人来玷污。
暖暖相信人们能看懂。
选举开始的那天早晨,暖暖和青葱嫂、九鼎进行选前的最后一次评估,三个人掐算了一下九鼎可以拿到的票数,确信开田必败无异。当暖暖向选举会场走时,甚至已在心里想象出了旷开田听到选举结果后的沮丧之态。旷开田,接受现实吧,你早该下来了,学会重新当一个村民,但愿你不会像詹石磴那样生一场大病……
但最后开票的结果却令暖暖和九鼎还有青葱嫂目瞪口呆:旷开田几乎得到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票。
旷开田连任。当乡上主持选举的干部宣布完结果,掌声响起的时候,暖暖脸上的惊疑还没有退去。这怎么可能?
咋样?没有想到吧?暖暖起身离开会场时,旷开田走过来春风满面地问。
暖暖回头狠狠瞪了旷开田一眼,没有理他。
想不想知道我获胜的原因?
你用的手段保准不会光彩!暖暖满脸鄙夷。
这世上的人从来都是只看事情的结果,只要你胜利了,他们就会为你鼓掌,谁还会去细问你获胜的经过?细问你使用的手段?从今天起往后三年,在楚王庄说话算数的,仍然是我而不是别人,更不会是你!
呸!
败了就要承认,不要这样发脾气。你知道你这回败在啥地方?败在你低估了权和钱扭结到一处所生出的力气。三年前你和我所以能打败詹石磴,是因为他只有权没有钱,这一次你所以没有打败我,是因为我背后站着一个资金雄厚的五洲公司!明白?只要有五洲公司支持我,三年后的下一次选举你也甭想把我打败,明白?!好了,咱们不说选举,说说你和九鼎的事情。
我和九鼎有啥事情?暖暖眼瞪圆了。
就别在我们面前装了,你这么尽力地想让他当主任,还不是因为和他好上了?这年头,这种事我理解,男女之间嘛,何况他又年轻——
暖暖呼地张开手朝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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