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啥子哪?背后猛地传来娘的声音。暖暖扭头一看,原来是娘搀着奶奶站在他们身后。暖暖很是意外,忙起身拉了丹根走到她们身边问:你们怎么也来到了这儿?娘含了笑说:你奶奶想你爷爷了,非要来坟上烧纸不可,让她一个人来我不放心,我就跟来了。快叫老外婆!暖暖对了丹根说。丹根看了一眼老外婆,扭捏了一下,叫了一声:老外婆。奶奶听罢这声喊叫,咧开又掉了一颗牙的嘴笑了,说:行,我也算是活到四代同堂了,日后死了,也有重外孙给我送终烧纸,该知足了。奶奶咋净说不吉利的话?丹根还等着你参加他的婚礼哩,等着你抱他的孩子呢!暖暖上前扶住奶奶,同时喊丹根:快,扶住你老外婆,咱们一起去坟上给你老外爷烧纸。
老少四个人便缓步向不远处楚家的祖坟上走去。阳光和暖而澄澈,祖坟上的五个坟包都被阳光温煦地照着,微风轻抚着坟包上的青草,有几只蝴蝶在环绕着坟包飞着。那些蝴蝶,会不会就是先祖们的魂灵?各位前辈,暖暖整天在忙着过日子,很少来看你们,得请你们多原谅了。暖暖在爷爷的坟前把火纸点燃,然后分送到老爷爷、老奶奶和曾老爷爷及曾老奶奶的坟前。对这五个前辈,暖暖一个也没有见过,可他们的坟包让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根就深扎在这丹湖岸边,自己是这块土地的一个子孙。奶奶在爷爷的坟前坐下,一边望着火纸燃飞的纸灰和轻烟,一边用手轻拍着坟头上的土。娘搂着丹根默默地站在那儿。四周很静,听得见远处湖水呼吸的响动。暖暖看着奶奶微闭的眼睛,估计她是在用这种方法对爷爷问候,在爷爷死去这么多年之后,奶奶还愿意蹒姗着来到坟上看他,想必她和爷爷的感情很好,他们当年一定爱得很深。暖暖试图去想像年轻的奶奶和年轻的爷爷走在这丹湖岸边的情景,可那想像中的情景在暖暖的脑子里总是很模糊。假如自己和开田老了,假如自己走在开田的前头,开田会来坟上看自己吗?想到这儿,暖暖突然打了个寒噤,是不是如今的人们,已经不会像过去的人们那样爱了……
从祖坟上往回走时,暖暖忍不住问奶奶:爷爷当初对你好吗?奶奶似乎笑了一下:你爷爷脾气不好,动不动就要朝我吼,可他心眼好,知道心疼我,贫贱夫妻嘛,都知道相互体贴。爷爷有没有背着你和——
和啥?奶奶扭脸看定暖暖。
和别的女人相好。暖暖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憨女子,你咋能这样胡问?!走在一旁的娘朝暖暖瞪一眼嗔道,想惹你奶奶生气?
让她问吧,怕啥?奶奶倒依旧脸带笑容。据我所知,你爷爷没有过这事,男人生外心,得有条件,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要么有势,要么有闲,这些他一个也不占,他去哪里找个相好?!他整天得忙家里的吃穿,家庭这副担子都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他还有那个闲心闲钱闲情闲力?哪一家在这方面出事,就说明哪一家的日子过出个样来了。
暖暖的心一动:可不,自己一家的日子是有些像样了!
你问这个干啥?奶奶这时开始反问她了。
不干啥呀,只是随便问问。暖暖没想到奶奶会反问自己,脸立时红了,眼里有了些慌乱。
是在小心开田吧?你不说我也猜得着,知孙女莫如奶奶呀,不过也确实该小心了,他如今手上有权,权虽说不大,但确实是权。权这个东西奶奶虽没玩过,可见别人玩过,它可是最容易和女人搅到一起的,因为权它发着光啊,不仅男人喜欢把它捧到手里,女人也常会像飞蛾扑火一样被它吸住,你小点心有好处。老辈子人说过,权它会晃动人的心,多有能耐的人,都会被权那个东西晃晕乎,咱开田过去又没碰过它,得小心!小心他被晃晕乎了,忘记自己是谁了。
暖暖被奶奶说得又心跳起来……火
49
收罢麦种上秋庄稼之后,天也就一天比一天热了。随着天气的一天比一天变热,来楚王庄避暑的游人也就日益增多。这天中午,暖暖和青葱嫂及三个服务员,正在楚地居的客房里为刚住下的一批游客挂蚊帐,忽见青葱嫂的女儿大明匆匆进到屋里喊:娘,爹让你快回去,人家让咱们给腾房子腾地。青葱嫂一听,扔下手中的活,对暖暖说了一句:我回去看看。就跑了出去。暖暖一听是腾房子腾地的事,估计和赏心苑有关系,就也有些挂心起来,决定过去看看。
暖暖赶到青葱嫂家门前时,看见青葱嫂、长林哥和九鼎还有另外几家人,正在和赏心苑里薛传薪从省城带来的那个韩会计争执著,只听九鼎说:你给这点钱就想让俺们扒房子腾地?不想让俺们活了?没门!那韩会计冷笑着:还想再提价呀?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我告诉你们,日期一旦到了,你们不搬也得搬!暖暖听了这话面色一沉,上前对韩会计说:小韩,谁给你的权力在这儿吓唬人?这房子是他们住了多少年的房子,这地是他们种了多少年的地,你们凭啥说扒就要扒,说拿走就要拿走?!韩会计见是暖暖,忙苦笑着说:这事是薛总和旷主任定下来的,我只是奉他们的命令来催一下,你要是有啥想法,请去直接给他俩讲,反正这地,上边是已经批准让征了。暖暖冷脸说道:不管是谁批准让征的,村民们想不通,你们就不能来硬的!韩会计闻言摊了摊手,扭身走了。青葱嫂和九鼎他们这时就一齐围到暖暖身边说:幸亏你来了,要不然他还要凶哩。暖暖就宽慰大家,说:甭怕他们,上边说过不让随便占耕地,他们要敢胡来,就告他们!众人听了,才放心嘘了一口气。青葱嫂说:暖暖,这事恐怕还需要你去给开田和薛传薪经理说通,要不然,他们还会催的。暖暖点点头答应:行。
暖暖本打算在吃午饭时给开田再说说这征地的事,可开田没回来吃饭,暖暖估计他在赏心苑吃,心想,就等晚上再说吧。吃了午饭,又来了几个游人,暖暖刚把他们送进客房,忽听外边响起了一阵哭喊声,她出门一看,原来是黑豆叔的女儿萝萝正哭着向丹湖边跑,她的娘在后边慌慌地喊着:萝儿……萝儿……咋着回事?暖暖问了一句。可萝萝娘没有停下脚步,只顾追着女儿喊:萝萝,你给我站住!青葱嫂这时也已出来,看着仍在向湖边奔跑的萝萝,急急地说:不好,那姑娘怕是要跳湖!一句话提醒了暖暖,她的心一悸,萝萝跑的架势可真是带了点决绝的样子,于是就忙转身也向湖边跑去。
青葱嫂的判断还真是准,暖暖没有跑出几步,只见已奔到岸边的萝萝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湖里,追在萝萝身后的萝萝娘凄厉地叫了一声,扑倒在了岸上。暖暖的心一沉,无声地叫了一句:这个傻姑娘!她先是短暂地停了一刹步子,跟着便又飞一样地向湖边跑去。
看来萝萝是抱了要死的决心跳的湖,因为她跳下去的这个地方湖水最深,而且水下怪石多,人跳下去最容易出危险。暖暖跑到岸边,三两下踢掉鞋,扯去衬衣,也急忙下了湖。暖暖的水性在楚王庄的女人中是最好的,只见她先是观察了一下水纹,随后就猛地潜入水底,眨眼工夫,就抓着萝萝的后衣领把她拉出了水面。这时,青葱嫂和惠玉还有另外几个赶来的人,也都下水急忙相帮着把萝萝弄上了岸。还好,萝萝尚未喝进太多的水,暖暖把她平放到地上,摇了她一阵,她便慢慢醒了过来。萝萝睁眼看见人们围着她,哇的一声又哭开了。
暖暖和青葱嫂把萝萝就近搀进了楚地居,给她另换了一身干衣裳,让她躺在那儿歇一阵,这才把不停抹泪的萝萝娘拉到另一间屋子问萝萝寻死的原因。萝萝娘迟疑了好一阵,才算哽咽着开口说:我看你俩的心肠都好,就实话给你们说吧,这事全怨赏心苑呀!暖暖闻言吃了一惊:这是咋说的?萝萝跳湖咋能和赏心苑扯上关系?萝萝娘止住泪叹了口气说:赏心苑不是有姑娘靠按摩挣钱吗?这事让村里的姑娘们知道后,慢慢就有人也动心了,悄悄地在晚上换上干净衣裳,去赏心苑给城里的游客们按摩,得的钱和赏心苑对半分。俺萝萝在外边打工挣不了多少钱,她爹就让她回来干活,她回来后还一直在想挣钱的事,她知道家里穷,知道她爹想翻修房子可手中没钱,听说到赏心苑按摩可以赚钱,就也背着俺们偷偷去干上了这个。我晓得她常在晚饭后换上新衣裳出去,可没有在意,总觉得孩子已经大了,该谈对象了,别管得太多。没想到她就出了事,她从前几天开始不停地恶心呕吐,她爹催我领她去梅家药铺看病,梅老大夫号罢脉把我悄悄拉到一边说:萝萝是怀了孩子。我当时就被吓蒙在那儿,她才十八岁,还没说好婆家哩,你说这不是惊天霹雷吗?回到家我拧着她身上的肉问是咋着回事,她这才哭着给我说了她晚上悄悄去赏心苑给人按摩挣钱的事,把挣的钱拿出来给了我,天呀,那些城里人可真是坏透了啊!朝俺这不懂事的姑娘下手。这样大的事我可咋着办哪?我知道她爹脾气不好,一听准要气炸肺,我想了一天一夜直想到今天中午,还是觉着不能不给她爹说,果然,她爹一听,脸就气青了,当即便拎了棍子去打,我拦不住,他把萝萝打得满地滚,萝萝也是没有办法,就想跳湖寻死作罢……
暖暖听得惊在那儿半晌没动,薛传薪、旷开田,这就是你们那样做的后果呀!青葱嫂这时叹了一句:造孽啊!
婶子,既是这样,我负责给你们出气,赏心苑那边我去同他们理论,决不能再让他们害咱村的姑娘。你先领萝萝回去,和黑豆叔商量一个悄悄给萝萝打胎的法子,把事情遮掩过去。暖暖交待道。萝萝娘拉住暖暖的手说:婶子信你,萝萝的事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她青葱嫂,你们可要替萝萝保住密,要不,她以后可咋找人成家呀……
和萝萝娘说罢,暖暖才又过去看萝萝,萝萝哭着说:暖暖姐,你不该救我的,让我死了才好。暖暖温言细语地劝道:傻姑娘,你爹娘把你养这样大,你还没来得及孝敬他们哩就想死了?你死了他们还不要哭死?遇一点事先想到死,那可不算有志气……暖暖在劝解萝萝的过程中了解到,村里已经有五六个姑娘在悄悄地做按摩挣钱的事,她们都是在晚饭后借口找女伴玩离开家,趁着夜暗跑去赏心苑,让总台服务员给找想按摩的游客,挣的钱对半分给赏心苑。她们一开始只是用刚学到的简单按摩手法给游客按摩,后来为了多挣钱,就也慢慢答应了游客们的其他要求,萝萝说,村里的雪花姑娘已经被传染上了脏病,下体整日痒得要命,她只好偷偷跑到聚香街上去买药擦……
暖暖心里那个气哟,她真想立马去到赏心苑同薛传薪和开田大吵一顿,让他们知道事情已变得多么糟糕,要他们赶紧动手制止这事的发展。可她后来想想,还是先同开田谈谈,征得他的同意后再找薛传薪,要不然,薛传薪怕是不会理会自己。
暖暖做晚饭时,两股火气就已在胸里乱蹿,一股是关于扒房征地的,一股是关于萝萝的,这使她在切菜时用的劲就分外大些,只听菜刀在案板上嘭嘭嘭地乱响,婆婆从这声响中听出儿媳妇心里有气,以为暖暖是嫌她没有先动手做饭,就过来说:暖暖,我来做,你忙了一天,去歇歇吧。暖暖明白婆婆误解了自己,叹口气道:我这不是生你的气,我是在为赏心苑的名声着急。
晚饭做好,侍候着俩老人和丹根吃罢,还没见开田回来,暖暖就有些急起来,正要去打电话,一个邻居过来说旷主任让捎个口信,他今晚要在赏心苑和薛经理商量事情,晚饭不回来吃了。暖暖气得猛踢了一脚面前的椅子,结果脚被撞得生疼生疼,使得她吸了几口冷气。
眼见得到了睡觉时分开田还没回来,暖暖就担心他会再睡到赏心苑里不回家,这段日子,开田睡在赏心苑不回家的夜晚可是越来越多了。她于是就决定去赏心苑里找开田,不论你们商量啥事情,这个时候也该商量完了!
暖暖进赏心苑可是熟门熟路,门口的保安看见她急忙点头致意,总台的值班姑娘看见她紧忙迎过来问好。我找俺丹根他爹。她径直向她原来的办公室走去,她知道那房子如今是开田在赏心苑的办公室兼睡屋。
暖暖姐——值班的姑娘这时慌慌地拉住了她。
咋了?有事?
不,不,没……有,你先坐这儿,我去给你把主任叫来。
还用你去叫?暖暖一怔,姑娘的慌张和吞吐让她顿时起了疑心,开田是不是有啥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她不仅没有停步,相反还加快了步子,同时去衣袋里摸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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