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泰斗周汝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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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泰斗周汝昌传-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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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兄言再拜    
    十九日灯下    
    ( “言”即周汝昌笔名“玉言”简称——引者 )    
    张秉旺生于1932年,1951年毕业于北京工业学校化工科,分配到“新建玻璃厂”( 今北京玻璃集团公司 ),后又去北京业余工学院学习,临近毕业而“文革”开始。他在企业中历任援外专家组长、工程师室副主任、集团公司技术科长、副总工程师、副厂长、总工程师、北京玻璃研究所所长等职务,后兼中美合资的北京·威顿玻璃制品有限公司的总工程师,1996年正式退休。张先生在给笔者的信中自我表白:“专业知识主要靠自学,自技术员而工程师,而高级工程师、教授级高工,并忝获国务院特殊津贴。略知英语,喜文史,尤喜《 红楼梦 》,并兼及北京民俗、京剧、昆曲,等等。《〈 红楼梦 〉学刊 》、贵州《 红楼 》发表过一些短文。我与周先生交往,常署名‘丙望’,写文偶用‘丁希’。”
    张秉旺于1953年就读过《〈 红楼梦 〉新证 》,与周汝昌交往也已经有十二年之久,收到周汝昌的亲笔书信八十余封。他给笔者写来不少对周汝昌的交往印象。他回忆说,自己1945年在北京市立一中读书时,代数兼音乐老师就教过昆曲,特别对《 林冲夜奔 》印象深刻:“数尽更筹,听残银漏,逃秦寇,好叫我,有国难投,那搭儿相求救……”到2000年,路过虎坊桥,见湖广会馆门前贴有戏报,北方昆曲剧院上演四出折子戏,其中有《 夜奔 》,不禁狂喜,按时前往欣赏。那天是日场,扮林冲的“角儿”是个青年女孩,叫刘巍① 。俗话说“男怕《 夜奔 》,女怕《 思凡 》”,因为是一个演员演到底,叫“一场干”,如果不能抓住“戏座儿”,观众“起堂”或旁骛,那戏就演砸了。可是这个女武生却演得淋漓尽致,把林冲的悲愤、坚毅、豪放,全融于歌舞之中,特别抓人,真成功。看完戏,张秉旺给周汝昌写信述说演出情况,没几天就收到回信。周汝昌在信中回忆自己小时候痴迷昆曲,当时的名角侯永奎到天津演《 夜奔 》,周汝昌当场作诗咏叹,由父亲书写,演出结束后自己上后台把诗作送给侯永奎。周汝昌说,我也要为这个“女林冲”作一首诗:    
    张秉旺先生告赏刘巍女士扮演    
    《 夜奔 》感赋兼怀侯永奎先生    
    脂粉英雄女教头,听残玉漏恨更筹。    
    征袍一剑难挥泪,锦幕千人忘转眸。    
    长笛苍凉仍嘹亮,繁姿夭矫益风流。    
    奇才自古多灵秀,半在歌楼半绣楼。    
    解味吟草,庚辰立冬    
    后来张秉旺给剧团写信,附上了周汝昌诗作的复印件和释文,刘巍看了以后来电话,表示要拜会周先生。在张秉旺的中介下,刘巍到周府与周汝昌会见。周汝昌回忆了当年侯永奎动人的演出,还和刘巍讨论唱词中的若干字、词和平仄音律等,如“听残”的是“玉漏”还是“银漏”?虽然两者都有人唱,但从音律来说应该是“玉漏”;俗本“脱鞲苍鹰”的“鞲”都写成“扣”,其实“鞲”是架鹰的小套袖,“扣”是不对的……2003年春,张秉旺请周汝昌一起去长安戏院欣赏刘巍演出的《 夜奔 》,演出结束后刘巍又同到周府,周汝昌又讲了侯永奎演出的精到之处。刘巍是侯永奎的再传弟子,对自己没有见过的师爷的演出听得津津有味……2004年初张秉旺看到一部电视剧的场景中有戏班演《 小放牛 》,一眼看出是刘巍演牧童,也写信告诉周汝昌,周汝昌回信说自己也很喜欢《小放牛 》,因为乡土、民俗气味浓郁。    
    张秉旺任职的北京玻璃集团公司有若干红迷,成立了“红迷协会”,张秉旺任“会长”,也请周汝昌到厂里讲《 红楼梦 》。2002年,周汝昌虚岁八十五寿辰,张秉旺又请周汝昌到厂里讲红,演讲以前安排了简单的致词、赠礼品、答词等仪式。刘巍也带了笛师来演唱昆曲祝寿。先唱了《 夜奔 》,周汝昌又点唱《 折桂令 》、《 沽美酒 》等阕。这倒颇有点像《 红楼梦 》里贾宝玉过生日,众姐妹和丫鬟开夜宴祝寿,宝钗让芳官唱曲子的情形了。    
    2004年春,刘巍要带周汝昌去游春,周汝昌愿到颐和园看西府海棠—— 这当然也因为海棠是《 红楼梦 》中史湘云的象征花卉,但等到接近盛开时,周汝昌突然患腰病,难以成行。张秉旺看花后写信给周汝昌描述花开盛况,并附打油诗一首:    
    十二花容色最新,赏花犹是探花人。    
    腰肢负却春光远,寄语周郎莫伤神。    
    周汝昌回信也附一首诗:    
    良友惠我诗,称郎意何厚。    
    继以赐华笺,彩毫加我寿。    
    其人蕴美才,笔端溢清秀。    
    赏音小放牛,顾曲鹰脱鞲。    
    相视两莫逆,心锦则口绣。    
    味拜三月初三    
    “华笺”一联,张秉旺注解说:“我每次祝寿卡都是自造的。这次内有一联:‘味解芹心意,书证梦精微。’我还赠先生一雅号‘芹痴’,倩友人治成印章奉赠。”
   张秉旺的电脑旁边挂着一首周汝昌的赠诗:“好向红楼结善缘,燕台还证九龙山。庆丰插柳邀同访,惆怅浓烟掩碧寰。”张秉旺说,他供职的公司在京城的西大望路,地名原叫九龙山,1958年以前,对面的农机厂内有一个大土堆,非常高大,自己曾经爬上去。他把这件事告诉周汝昌,周汝昌就想到,这个土堆是否就是战国时期燕昭王筑的黄金台呢?张秉旺帮助查资料考证,并且按比例画了一张“城东踪迹图”,周汝昌就写了一篇《 寻找迷失的燕台 》文章,发表在1995年10月号《 北京政协 》杂志上,张秉旺画的草图也成了杂志的“插图”。    
    三四两句的背景,是有一次张秉旺向周汝昌说到北京通惠河畔庆丰闸之“庆丰插柳”,方志记载曾是民俗萃集之名胜佳景,而此地距离水南庄不远,那里曾是曹雪芹的朋友敦敏、敦诚家的墓地,周汝昌以前曾游览凭吊过,因此引发怀旧情绪,很想前去观赏。结果张秉旺一打听,那里除了垃圾烂泥,早就没有柳树,也就打消了兴致。张秉旺多次为周汝昌代步,如逛潘家园古旧市场代购古董,寻访北京城内的古宅遗迹并摄影绘图,如慎郡王府、佟府、东岳庙,等等。周汝昌曾感慨地说,我要是早十年认识你就好了,可以一同出游……    
    张秉旺曾在潘家园看到一方铜镇尺,上面用石鼓文字体刻着清代明义《 题〈 红楼梦 〉》二十首绝句之第十九首:“莫问金姻与玉缘,聚如春梦散如烟。石归山下无灵气,总使能言亦枉然。”周汝昌知道后非常感兴趣,让张秉旺无论多少钱都要买回来。过了一周,张秉旺以三百元购回转给周汝昌。卖主是天津人,周汝昌认为明义可能后来流落到天津,又赋诗赠给张秉旺:    
    一    
    慧眼搜奇不自藏,移来沧海夜珠光。    
    铜花篆影龙蛇动,灵气浮沉梦亦香。    
    二    
    我斋初记世无传,廿首题红价万千。    
    双简只镌第十九,雪芹应是特欣然。    
    戊辰月初七秉旺先生送到铜镇尺,灯下题诗以志奇缘,而病目书不成字矣,聊用留痕可耳。    
    周汝昌八十一盲人    
    一    
    还将曹子只称君,恭楷蝇头款雪芹。    
    尺简大书十四字,一双合璧证遗文。    
    二    
    细篆蛛丝小印奇,义明明义岂难知。    
    纪年丁卯何须考,定是乾隆十二期。    
    丙望先生一粲汝拜    
    再题镇尺    
    金薤银钩石鼓文,雁行才艺恰平分。    
    二难双璧连枝秀,记梦红楼早识芹。    
    戊寅小寒诗纪明仁篆明义题红绝句铜简汝昌    
    ( 张秉旺注:此诗附于1999年1月27日信中。先生考出明仁善写篆字,故有此诗。 )    
    还有一次,张秉旺与周汝昌讨论汉字的四声,二人都感叹今天的中国人皆不知音韵之美。2000年3月26日周汝昌又在给张秉旺的信中赋诗相赠:    
    知音何幸有张郎,稍慰当今文化荒。    
    汉字四声谁共语,可怜斗室尚评量。    
    此外,周汝昌与张秉旺还有一些唱和之作,如张秉旺赠送周汝昌玻璃镇纸,周汝昌又长吟短赋,等等,不再一一撮录。周汝昌于“丁丑端午”( 1997年 )给张秉旺的信中说:“我对佛教有兴趣,并非磕头求福之意。这是个哲学、宗教、文学、艺术、民俗、社会心理学……的一个极为复杂的综合问题,而我主要兴趣是民俗艺术( 塑、画、建、绣、漆、雕、乐、唱、诵 )……而且民间庙会实为一大‘农贸’,与万民同乐的古代中华百姓唯一的‘形式’与‘机会’( 迷信不过其次要因子而已 )……今日端节,门无蒲艾,臂无虎符,奈何!”对古董,对汉字,对民俗,周汝昌都怀有一番深深的情愫,说到底,还是对中华传统文化发自内心的迷恋。    
    作为一个爱好文史的科技工作者,张秉旺是这样评价周汝昌的:    
    “天才”二字,并无贬意,或以“天分”二字代之。周老应该说是个天分很高的人。他博闻强记,所以出书很快。写文章作诗,还是要有激情与悟性,否则难出佳品。周老作诗多、好、快,多数饱含激情。    
    周老讲《 红楼梦 》,从来不拿手稿,不疾不徐,看似信口说来,却是厚积薄发而成,听众听得丝丝入扣,点滴流入心头。讲解学术之事,固然有技巧问题,更重要的还是要对这门专业有深深的悟解才行。    
    说到“悟”,中华文化更是突出。“悟”是一种境界,有了深度的浸淫才能达到。比如中医、太极拳、书法、诗词……都是如此。《 红楼梦 》文化蕴涵极深,必须深读细悟,用心灵与之交流,方能达悟解之境界。
    说到底,任何学术都有“悟”的过程。门捷列夫发明周期表,是在繁复的化学现象中悟出的。某化学家对苯(6炭12氢)的结构解不出来,睡梦中忽然悟出头尾相接即可完满,于是“苯环”呈示,从而出现大量环状化合物,成为系列。搞工程设计何尝不如此?学识、激情、悟性辐辏,方能出好的设计。    
    这种认识出自一个红学“票友”,也许比一些“红学界”中人对红学的感悟更有一种“触类旁通”的智慧吧。这和《〈 红楼梦 〉与中华文化 》1992年第二次印刷时,其责任编辑赵天琪在该书的《 编后赘语 》中所说的可谓一脉相通:    
    曾读过某君甚有见地的一短文,他说:“中国自古以来,大凡中等资质的人都十分用功;而那些绝顶聪明的,多作逍遥游,满腹经纶,为己自娱,无名利之想,亦无刻意之求。因此,他们往往带走的多,为后人留下的少,实乃憾事。”又指出他们和西方不同,“西方人将智慧高悬,当作汲汲追求的目标”,而中国人则“把智慧涵于深心把玩,难怪少一种积极求索、努力建树、泽被后世的精神”。这话中深意,也真可令人玩味一番的了。凡读过周汝昌先生的文章、还有他的诗词和书法的人,都可以感到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但他同时又该属于上述的哪一种情形呢?    
    ……台北友人带来的那首名为《 读破 》的诗,现在由我代录于下……其诗曰:    
    文采风流独擅场,其人如玉亦痴狂。    
    探新温故穷心力,读破红楼一汝昌。    
    1987年12月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周汝昌主编的《〈 红楼梦 〉辞典 》。这部辞典是在周汝昌指导下完成的,实际的主要组织编写者是副主编、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的研究人员晁继周( 1941年生 ),参加者则有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王瑶的夫人杜琇、红楼梦研究所的王湜华等九人。晁继周这样叙述他与周汝昌的交往:    
    1981年,我在北京市职工大学海淀分校兼现代汉语课。我教的那个班有九十个学生,大部分是“老三届”。有些学生基础很好,由于“十年动乱”耽误了上大学,现在很珍视读书的机会,学习很刻苦。他们的班主任李梦嘉老师为调动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提议组织一部分同学编写《〈 红楼梦 〉辞典 》,并建议由我主其事。参与此事的除我和李老师外,还有北京九中资深语文教师杜琇。我当时只是社科院语言研究所的一名助理研究员,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就答应了。李老师辗转与周汝昌先生取得了联系,请他担任《〈 红楼梦 〉辞典 》的编写顾问。周先生慨然应允。这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和我的这支“队伍”确实水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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