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译服尔德传 (伏尔泰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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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译服尔德传 (伏尔泰传 )-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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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此活动轻巧的城中, 
禁不起风的摇撼, 
那么微小的建筑物。 
这是说:“我在营帐里写信。”当他念完之后,里尔的民众热烈鼓掌。 

服尔德—时认为他可以利用这段王室的交谊来当政治家与外交家了,这原是他多年想望的。—七四三年,法国宫廷急欲知道能否藉弗莱特烈克二世之助以攻击英奥二国。有—位大臣想任用服尔德,叫他负着秘密的使命去卜兹顿。他瞒着弗莱特烈克,假装说他因为讽刺弥勒保亚主教之故,不得不逃亡国外。 

但弗莱特烈克何等精明,决不会中这种诡计。他把服尔德款待得很好,为他举行音乐会,把他介绍给公主们,他亦替她们写了好些歌曲,—方面,弗莱特烈克却把服尔德攻击弥勒保亚主教的信寄去。这条妙计可有两种作用:或者是弥勒保亚盛怒之下诉诸法国宫廷,使服尔德重新逃亡,不得不留在普鲁士,在这种情境中普王可以获到—个天才秘书为他修改诗文;或者是弥勒保亚毫无动静,那便证明服尔德的谎骗。 

当然,后—种推测是对的。服尔德把一本手册送呈弗莱特烈克请他把答语写在书上的空白里,当这本手册还给他时,他发见写的—首歌辞。他请问普王能否助法抗英,弗莱特烈克答道: 


你要我像一个机关布景中的上帝, 
帮你解决困难, 
但请审视我的面貌, 
我还不够凶恶。 


于是,普鲁士王的诗便是诗人大使的全部成绩了。 


一O        得宠与失宠 


服尔德在法国宫廷中一直被认为难于容忍的危险人物,到五十岁上突然得宠起来,变了近臣。这种幸运的转变有许多原因:他在对德交涉中成了要人,他路易中学时代的同学,哲学家阿扬松做了大臣(他因为诚实而被朝臣笑为“蠢货”);他的知友篷巴杜夫人②为路易十五所幸,加上服尔德自己的热衷。他如所有的男子一样,已经到了—个张皇着急的时期,眼见衰老将临,只怕自己的声威有减削之虞。他们期望固守已得的成绩,从此挣些光荣来支撑场面。 

服尔德的《曼洛帕》③在剧坛上获得非常的成功。全体的观众站着喝彩,对年青的维拉夫人喊道:“维拉夫人,拥抱服尔德!〃这种民间的光荣于他还嫌不够,他要头衔,他竟到手了。他被任为普通侍从兼王家史官。他可以直入大内的秘库检阅档案,准备描写路易十五的战绩。他对于这史官的职务很有兴味。 

从前在大主教弗禄利④逝死时,他就想进学土院。“狂热的信徒们”阻挠他不得成功。他设法平息他们的怒气,写信给拉都神甫“声明他尊重宗教,始终拥护耶稣会派。”龚陶赛曾言:“虽然他在这封信里措辞很巧妙,实在还是放弃进学土院的念头,不写这封信的好。”末了,终于由篷巴杜夫人的力量,他获得写—篇庆祝王妹大婚的杂剧的差使,作为进学士院的代价。 


我的《亨利四世》,我的《查伊》 
还有我的《阿尔齐》, 
都从未博得君王的青睐。 
我仇敌众多荣誉很少。 
终于一篇无聊的杂剧, 
替我赢得了光荣与财富。 

狂热的信徒们还指摘他的《摩罕默德》。他便把剧本寄给教皇本多十四(Benoit XIV),那是一个开明的有理性的人物,复信说《摩罕默德》是一部“很美的悲剧”,他读后“非常欣喜”。这样之后,学士院无话可说,只得任命他为会员了。 

然而高官厚禄并不予服尔德以幸福。君王的宠信是活动易变的,他的憎厌之心却是不容易变的。路易十五从未欢喜服尔德。他是一个颇有思想的人,自然惧怕别人的思想,在许多官臣冒冒失失地敬重一般哲学家的时候,他已觉得哲学家是他的王位的大敌。服尔德在《光荣的庙堂》(Temple de la Gloire)一剧中故意把路易十五比拟德拉扬①;正当那出戏在凡尔赛宫上演的辰光,服尔德与御座的包厢离得很近,在将要终了时他走近去向王上说:“德拉扬快乐么?”路易十五转身直望着他—言不发。这等亲妮的举动使他大为不快。 

事情还有更严重的呢。有一天服尔德和夏德莱夫人在一处赌博,夏德莱夫人输了很多,服尔德用英语轻轻地和她说,和她赌博的都是些坏蛋,她应当赶快走开。于是两个老相好热烈争吵起来,说了许多使在场的人难堪的话;为他们如多数的法国人一样,以为用外国语谈话是无人懂得的。但不久他们从大家的骚动与谈吐之间知道有人留心谛听他们。他们立刻着了慌,服尔德想起巴斯蒂狱。夏德莱夫人想象与她的“偶像”隔离后的苦况。到了夜里他们套着车子一直逃到巴黎郊外的苏(Sceaux)城曼纳公爵夫人家里。 

这个“在野的爵府”②确是逃亡者托足的地方。曼纳公爵是路易十四与蒙德彭夫人的私生子,娶了龚台亲王(Prince de Conde)的孙女,她生得很矮,但“很有魄力,很专横,而且很古怪。”她怂恿她胆怯的丈夫觊觎大位,在路易十四薨逝时呼声颇高,老王在遗嘱中也的确很想周全他们。但因为王室的反感终于不得上台。 

失败之后,公爵夫人在苏城府邸中招致文人哲士,造成一个小朝廷的模样聊以自慰。她学问淹博,谈吐温雅,与门下的食客吟诗唱和。这样,也过了一番南面之王的瘾。史太·特洛奈夫人①描写服尔德与夏德莱夫人突然来到府中的情景,说:“他们在半夜时分出现,好似幽灵一般,身上发出一股防腐尸身上的气味,仿佛是从坟墓里带出来的。大家已经用过晚餐。但来客是两个饿鬼,要替他们端正饭食与床铺。” 

这两个客人真不容易款待,他们在晚上十时以前是不露面的,因为白天一个要写一章历史,一个要诠释牛顿的理论。夏德莱夫人,一些声响都忍不住,尽是更换住处。“她那时正在检阅她的原则。这是她一年一度必做的工作,否则那些原则会统统溜走,使她无从寻找。” 

服尔德,因为害怕巴斯蒂狱之故,住在一所隐僻的屋子里,只有晚上才下来和曼纳公爵夫人在她寝室里…—同用餐。公爵夫人非常欢喜与他相见,与他谈话。他的滔滔不竭的议论使她很高兴,她呢,也有许多从前宫中的轶事讲给他听。有时,他在饭后念—篇故事或小说,是他在白天特地写来给她消遣的。《巴蒲克的幻象》 (La Vision de Babouc),《默农》(Memnon),《斯格芒太陶》(Scar— mentado),《米克洛曼伽》(Micromegas),《查第葛》(Zadig)②等,便是在这种情景中一天一天写成的。 

这些小型的哲学小说,都是为证明—部分道德真谛而幻想出来的,作风很轻快灵动。曼纳公爵夫人酷爱这些作品,以致大家要求服尔德高声朗诵公诸同好。他朗诵时真像一个名演员,大受听众的欢迎,甚至要他把这些小说付印。但他再三拒绝,说这种小玩意儿是不值得出版的。 

风声又紧急起来了,他决意重返西雷。那时正是冬天。“黑夜里在荒野中断了车轴,车身倾倒了。在等待从人修理的时候,服尔德与夏德莱夫人坐在雪地里,仰望星月,讨论天文学上的伺题。童时他把冰块放在圣水缸里。成年后他和情人坐在雪地上对着星球出神。服尔德的生涯与爱情的象征,早由神明巧妙地安排下了。 


一一        圣朗倍 


西雷附近有座小小的都城,叫做吕纳维尔(Luneville)。那边的统治者是洛兰纳的君主,法国王后①的父亲,前波兰国王斯太尼斯拉。雷秦斯基(StanislasLeczinski)。他的小朝廷中最重要的人物,只有—个情妇与一个忏悔师,忏悔师是耶稣会教士默奴,和王上的情妇蒲弗莱夫人(MmedcBoufflers)有隙,一七四九年时他想引进夏德莱夫人来代替她。侯爵夫人与服尔德的关系,因服氏多病之故,差不多变成只有精神恋爱了,这是地方上人尽皆知的。可是夫人“烈火一般的气质”并未改易,一方面虽然希望保持她的伟人,…方面亦不肯放弃肉欲。 

服尔德与夏德莱夫人被邀到洛兰纳宫中作客,在那边,“他们组织音乐会、庆祝会、演剧等种种游艺以娱悦,斯太尼斯拉王。”夏德莱夫人扮演喜剧、悲剧、歌唱,与蒲弗莱夫人甚是投机,不是成了她的情敌倒是成了她的与党。她同时又和—个当大佐的圣.朗倍(Saint—Lambert)交好,那是—个面貌姣好的青年,富有机智,擅于诗文。 

有一天晚上,服尔德为《路易十五史》工作了—整天之后,不经通报径自闯入夏德莱夫人的室内,发见她和圣·朗倍在沙发上“谈着诗文哲学以外的事情”。他盛怒之下把他们痛骂了—阵,出来叫仆人套马,要当晚离开吕纳维尔。夏德莱夫人止住了仆人,—面去劝慰服尔德。“怎么?他说,你想我看见了那些情形之后还会相信你么?——不,她说,我永远爱你,但若干时以来,你说你精力衰颓无以为继了。我为此非常难过。我决不希望你死;你的健康于我何等宝贵。在你方面,你亦很关心我的健康,既然你承认除了损害你自己的身体之外,不能再有助于我的健康,那么你的朋友中有人替你代疱的时候你倒动怒起来,这是应该的么?” 

“啊,夫人,”他说,“你总是有理的。既然事情是应得如此,至少不要在我眼前做出来。” 

明天,圣·朗倍亲自来向服尔德请罪。“孩子,”他和他说,“我都忘记了,而且;是我的过错。你是正当爱慕取悦的华年,尽量享乐这短促的时期罢。”几天之后他把这段故事写成—本喜剧,但认为秘不付印之为妙。 

两人讲和之后回到西雷,正在想去巴黎的时候,平素那么活泼的夏德莱夫人突然忧虑起来。她竟在四十四岁上有了身孕。她告诉了服尔德。他劝她马上叫圣。朗倍来举行三人会议,商量用何种方法使夏德莱先生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生的。—切都像喜剧一般布置好了;叫人送信去请夏德莱先生回家,说要商量某些家务,等他回来时把他待得非常亲热。服尔德与圣。朗倍都在,又请了些邻近的人来,举行小小的庆祝会,一起聚餐。夏德莱先生给众人灌了许多酒,吃得饱饱的,讲他从前的战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他愈加高兴了。夏德莱夫人盛装艳服,打扮得娇滴滴地,她的丈夫不知不觉对她殷勤献媚起来,自以为还如青年一般。兴高采烈的过了三星期之后,他的夫人告诉他说她觉得受孕了。他跳起来抱着她的颈项,拥抱她,得意扬扬的逢人告诉:于是她得救了。 

在她怀孕的时期,她有时住在巴黎,有时住在吕纳维尔。她竭力装做快乐的神气,但她颇有悲哀的预感。她想她会难产而死。可是生产的难关竟平安渡过了。她最初觉得的时候还在诠释牛顿的理论。服尔德书信中有下列的一段记载:“昨晚夏德莱夫人在诠注牛顿时微觉不适,就呼唤女仆上前时,已只有张开围裙来端抱小孩的时间了。她生了一个女孩。” 

但第六天上产母死了,于是一切都完了。夏德莱先生,服尔德,圣·朗倍三人都在场,哭不成声,服尔德悲痛之下,惘惘然走出府第,跌在地下。跟着他的圣·朗倍把他扶了起来。他醒过来时对圣。朗倍说:“啊,朋友,是你害死她的。”他悲苦万状,久久不能自己。他在这座巨大的府第中徘徊,样样都使他想起爱弥丽。他想起他们初到时的情景,她用了何等巧妙的艺术把荒凉的地方点缀成充满着爱情、友谊、学术空气的宫殿。 

末了,他回到巴黎。初时,简直没有人能和他谈话。他的友人,久已见他对于这位情妇已经厌倦了,此刻却又见他如是哀伤,觉得很怪异。玛尔蒙丹说他看见他泪流满颊:“他以前常常和我说,她不啻是钉在他脚跟上的魔鬼,我看他哭泣,不禁陪着他难过。但我想使他在她的死因中寻出多少减轻他的哀伤的成分,便问她是怎样死的?‘怎样死的?他不知道么?啊,朋友,是他把她害死的,那个家伙。她替他生了一个孩子,’这样之后,他又称赞这位贤淑的夫人的美德,愈加哭得伤心了。这时候刚巧旭佛兰来了,不知讲了什么好玩的故事,把他哄得大笑。”因为他如一切大人物一样,像孩子般很会变的。 

后来还是戏剧使他重新感到人生的趣味。 


一二       普鲁士王 


弗莱特烈克二世久想把服尔德罗致在宫中。夏德莱夫人亡故以后,他的邀请愈加来得频数了。服尔德方面也不能漠然无动于衷。法国的君主不许他同席;普鲁士王却与他赋诗唱和。朝廷对他的劲敌克莱皮翁宠幸有加,更使他怨愤。此刻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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