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一个。”
“嘿,这回咱家可就出了个清华大学生啦!”孩子们也十分高兴地议论开了。
从此,李赛明每月领完工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邮局汇款,而且从不拖时,从不间断,就连寒暑的假期依旧将一张一张汇单寄向清华园……
清华园内的赵广涛同学开始接到这一张又一张的汇款单时,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愧疚感。要强的他终于忍不住给这位“李妈妈”写信,并婉言表述了自己再不好意思收取资助的心境。他哪想到,这封信不仅没“冷却”对方,反而收到了“李妈妈”更情深意切的来信——赵广涛承认在这之前他对“李妈妈”的称呼也纯粹是出于礼貌,而绝非等同后来他所称之的“李妈妈”之真切。
“李妈妈”的信上这样对他说,广涛,我的好儿,你这么想了让妈我心里都不好受。我不能看着你在大学里为了一顿饭钱、为了买个本子而总是那样愁眉苦脸。如果真是那样,我每天生活在又有冰箱彩电、又有音响空调的家里会极不舒服的。好儿啊,你知道吗,当妈妈的假如不能为自己的儿女做些什么,心头都会有种负罪感,那更不用说她自个儿偷着一人在享受安乐富裕的生活了。明白吗?只要儿在外面受苦,当妈的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会有丝毫的幸福可言。
赵广涛哭了,他从这位平生根本不相识的“李妈妈”信中,看到了自己亲生妈妈的那种发自母性最原始、最崇高的珍爱与呵护。“李妈妈,看了您的信,我一下有千言万语想对您说,可我不知何从何说起,我唯一能说的就是一句话:让我像对亲娘一般地叫你一声妈妈——”打这以后,赵广涛的内心就有了一种特殊的归宿感,他说那时开始他叫“李妈妈”完全与叫自己的母亲一般,面对的就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亲娘,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超过了亲生母亲,因为这个李妈妈有时几乎一个星期就要给他写一封信,这种心灵间的异常频繁的交流与融汇,时间一长就慢慢变成了一种亲情,一种两相牵挂的、不可消失的永恒的亲情。赵广涛直到李妈妈去世后才从由长沙专程到北京来采访他的记者那里知道,李妈妈一家根本不像她在信中向他所描述的那样富有,当时李赛明老师就是为了打消赵广涛接受资助的内疚感而有意这么说的。当老师的李妈妈当然懂得这一点,所以她在赵广涛面前也做得纹丝无缝。其实李赛明的家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家,也可以说是个生活水平低下的家庭。她和老伴二人各拿每月四五百元的工资,3个儿子中大的未成家,小的正在发育年龄,中间的儿子与赵广涛同龄,也是属于能吃和长身体的时候。李赛明本人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人,一家5口挤在30来平米的房子里,唯一的两件最现代化的家什是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和一台单缸洗衣机。两个低收入的父母要带三个又在读书又在长身体的大孩子,生活的艰辛是可想而知的,但李赛明不仅从来没有向赵广涛透露过一丝一毫,相反每一次向北京汇款时总刻意表现出一位有钱的母亲向一位有难的儿子施恩时的那种豁达与大度。如此长久的“美丽谎言”,使一南一北的“一家人”共同进入了一个无比幸福的童话世界。
亲情不仅仅来自血缘,它还属于那些相互关爱的人。时间一长,已有3个孩子的李赛明总是特别惦记北京的赵广涛。有一次,李赛明的小儿子对妈半开玩笑地说:“妈,我们感觉在你心中广涛哥好像比我们更亲似的……”母亲笑了,说:“傻孩子,你们天天在我身边,还用得着我那么牵挂嘛?广涛就不一样了,他一个人孤身在外,自然得多为他想点儿。”在清华园上学的赵广涛呢,也慢慢心头老有一种对远在湖南的李妈妈及一家人的牵挂。有时倘若晚收到一两天的信,他便有些坐不住了,回去赶紧重新发一封信问问为什么,是不是“妈妈”身体又不太好啦,总之是那种无法割舍的惦念。平时,赵广涛也不时把学校和自己在学习生活中所发生的事写信告诉李赛明。李赛明呢,则用她母亲的那般特有的细微关怀着远方的“儿子”。只要她稍稍从赵广涛的信中感觉到他正需要什么时,就赶紧倾其所能地去办。冬天到了,她忙着向北京寄去棉大衣;夏天来临,她便把本来给亲儿子买的衬衣汗衫邮到清华园,另外总有一笔特殊的“回家费”。“你出来又快一年了,该回去看看父母了。如果不打算回家,那这笔钱就算你在北京打工的本钱吧……”李赛明信中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周到。1995年的春节前4天,赵广涛的奶奶突然去世,为了办丧事,本来就清贫的赵广涛一家犹如雪上加霜,一下多了不少新债。李赛明得知后,一面给赵广涛写信安慰,一面忙着筹钱。本来每月给赵广涛寄100百元,加上李赛明其实除了清华的这位“儿子”外,她还一次又一次地向好几个孤儿及一群无家可归的乞丐们施舍捐助。一个本来就极低收入的家庭,要是整天摊上那么多事,谁都感到极其为难。但当李赛明知道赵广涛家里出事后,便毫不犹豫地把全家所剩的200元伙食费给汇走……“妈,咱一个多月了,老吃地瓜加茄子,我一闻家里的饭菜就反胃,么子就不能换换口味呀?”面对儿女们的抱怨,李赛明只得无可奈何地苦笑着向他们许了个永远难以实现的愿。
又一个暑假到了,李赛明把该汇出的“回家费”汇走了,也把该备齐的衣物寄出了,然而却一晃近两个月没收到赵广涛的回信。是他没回家?可学校的人说他没留在北京打工。
难道他回到亲人身边就把我这个“妈妈”给忘了?不像,广涛这孩子不是那种人。那他到底怎么啦?李赛明心里好着急也好担心,她猜想一定是广涛这孩子的家里又出什么难事了。
不行,说什么我也要找到广涛听他说说是怎么回事,就是天大的困难,还有我这个妈妈给你顶着嘛!一不做二不休,李赛明一连发出三封信和一封加急电报,催着广涛给回音。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赵广涛家里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奶奶死后的债务,5月份,多病的父亲又离开人世,年仅49岁。赵广涛一面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一面不想再让李妈妈一家跟着承担他和他家的不幸。从每一次湖南邮寄来的用旧布做的包裹和一件件不新不旧的衣物中,赵广涛隐约多多少少感觉到了李妈妈一家的生活并不像她信中所描绘的那样富裕。正是因为这个,他不想再由于自己家庭的不幸拖累李妈妈一家,他也不想让好心的李妈妈跟着为父亲的病逝而悲伤,所以一直没有回信。现在看到李妈妈一封又一封的信件与电报,赵广涛只得将注满泪水的话倾诉给远方的李妈妈听……赵广涛说,这一封信他写得很长很长,也很悲伤忧闷。信发出没几天,他就接到了李妈妈的信,李妈妈的信比他写得还长,整整密密麻麻的十几页纸,那每一页字里行间都刻着一位慈母的伟大的爱。她告诉广涛,从现在开始每月给他的生活费由原来的一个月100元,提高到300元。“好儿呀,你不用为我们家里想,妈妈一家人长年过着要吃啥就有啥、要穿啥就有啥的生活,可你呢,情况就大不相同,你要读书,你家又频频出事,我这个当妈的担心的是你因沉重的困难而影响学业,你千万要顶住,你也完全可以放心地相信有我这个妈妈作后盾,纵然有天大的困难,也一定能克服……”信中,李赛明一方面继续编织美丽的谎言,一方面用中外名人的奋斗事例鼓励赵广涛化悲痛为力量,努力完成学业。
赵广涛就是在李赛明的鼓励下重新站立了起来,而且学习成绩也由入学初期的全班中游水平,跃入前五六名。他的班主任说:“是李赛明老师所给予的那种人间至诚的特殊精神力量,为清华大学重塑了一个赵广涛。”
1997年春节过后的新学年已经有一段时间,然而赵广涛却奇怪地一直没有收到李妈妈的亲笔信,虽然钱还是准时收到,可他一看这不是李妈妈的字。赵广涛焦虑起来:莫非李妈妈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事实正如他所猜,李赛明本来一直身体多病,这年3月开始她就再也支持不住,到医院一查,竟是晚期肺癌并发肝硬化。病魔的痛苦折磨使李赛明连动手写信的力量都失去了,她不得不躺在床上让老伴代写,并吩咐信上一定要说明是因为自己工作太忙而由人代笔的。“广涛这孩子心细又敏感,不然他会发觉什么的。”李赛明对老伴特别说明。其实这微妙的变化,赵广涛还是感觉到了。他回信说,等暑假一到就去湖南看“妈妈”。但是,赵广涛没有等到这一天,1997年5月3日,李赛明老师与世长辞。这对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母子亲情的两代人却因此而永远失去了见面的机会……
期间,当地有一位电视台的记者知道了李赛明与赵广涛的事,便在李赛明的生命最后时刻录下了这位伟大母性的形象,那就是后来在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里出现的镜头。镜头里有记者与李赛明的一段对话:记者:“您现在想不想见见赵广涛?”
李赛明将头侧到一边,流起了泪。片刻,她毅然道:“不想!让他把5年的书念完再说!”
记者:“可您的病……难道您就不想先见他一面?”
李赛明重新把头侧过来,她的脸上尽是泪痕。“我不相信医生说的我只有3个月时间了。我有信心等到他毕业的时候见他……可现在不想打扰他,他太不容易了,他爸爸死时他都没回家……”
良久,记者又问:“您这样关心赵广涛,有没有想等他以后有了出息报答您呢?”
李赛明肯定地摇摇头:“我不要他报答,只要他能够独立,能够自己保自己就行。我最大愿望是他能顺顺利利读完五年大学,然后走上工作岗位能为国家做点出色的事,因为他是清华大学生……”
这段话说完没几天,李赛明带着她对赵广涛的无限惦念永远地离开了人间。在办丧事时,有人提出应该给清华大学的“儿子”发封电报,但被李赛明的老伴阻止了,他说:“在生命最后一刻,她还一再叮嘱不管自己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惊动和打扰广涛,让他安安心心地读书。她唯一让我做的是继续要给广涛寄钱、及以她的名义写信……”后来如果不是赵广涛坚持在暑假上湖南去看李妈妈,李赛明家人是绝不会将他心目中的一位形似泰山的母亲已入天国的噩耗向他告知。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妈妈这么好的一个人会溘然死去,老天竟是如此不公!”当赵广涛向我讲述完他与“李妈妈”之间的故事时,清华园里已是一片灯火。
“何先生,现在你大概知道我为什么不愿别人老在我面前提起李妈妈的事了吧?”赵广涛忽然说。
我点点头。“你内心还有一份别人并不懂的愿望,就是尽量地少去打扰九泉之下的李妈妈,让她不要再多为你这个清华学子操心了……”
赵广涛突然把我的手紧紧握住:“谢谢你。谢谢你的理解!”
分手时,赵广涛告诉我一个心愿:“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我的清华大学毕业证书去湖南,去李妈妈的坟前喊一声:”妈妈,你的儿子完成学业后看您来了!‘“
夜色下,我分明看到这位清华学子瞳仁内的闪闪泪光。比起赵广涛来,杨虹的几年大学学业可以说是自始至终被特殊的爱与温暖沐浴着,而当人们了解这事情的整个过程后,有谁还能说人的本性不是善良?
杨虹现在已走出校门,在沈阳市某交通局客运集团公司上班,他是作为特批对象落户在这座北方城市的。其实如果不是与这座城市早有的一段情结,杨虹也许今生今世成不了一个沈阳市民,也许根本不可能与大学有缘。
杨虹的老家在四川省巴中县的一个边远山村。这里的人受传统和客观条件等方面的影响,一般的年轻人上完初中就开始务农,能到几十里外的县城念高中的娃儿几年也出不了个把,在娃儿的父母眼里,那些想上大学的都是在做梦。与其做梦,还不如早些拿起牛鞭粪桶置个家业。所以当那年杨虹把上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时,父亲一脸的不悦:“家里连拿出一分钱都费劲,你还念啥子高中么?”
“我就要念么,将来还要上大学!”杨虹与父亲顶完嘴,就开始走自己的路。
他到同学那儿借了150元路费,买了一张站台票便坐上了开往哈尔滨的火车。结果乘了几天几夜车子准备在哈尔滨找个工打的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