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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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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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而可知,从民国十六年春上海清共,清到九月中旬,桂子飘香,共产党不但没有杀完,甚且连「中央」都搬来了。中共政治局常委瞿秋白,当时是中共的第一号人物,他便以上海为根据地,作发号施令的指挥所,大批共党头目失败了都往上海跑,凡此都足以说明上海共党的势力有多大?杨虎、陈群的「大肆捕杀」,「神鬼皆惊」,如果不是共产党的恶意宣传,便是在大混乱期若干被害者的愤懑之词。杨虎挨骂罪有应得,陈群就颇为冤枉,杜月笙更是殊为不值,──当年他们所从事的是相互斫杀,生死搏斗,究竟谁在地上,谁在地下,谁在「清」谁?也都还大有疑问哩。
  杜月笙和陈群可以说是反共战斗中的尖兵,他们在民国十六年三月以后的所作所为,适足以惊天地而泣鬼神,从他们二位以至执行清党的无数无名英雄,应该被称为勇敢的斗士。小疪不足以掩大醇,同样的,尽管一个人毕生罪恶罄竹难书,但若他有一点长处,仍然值得歌颂。
  这一场斗争,旷日持久,经年累月,认真说来,它应该从民国十六年四月十二日算起,一直算到民国三九年,共党占领上海一年后,露出狰狞面目,全面搜捕反共份子,──中多的是黄杜张一系列人物,逮获人数据中共报导卽达三万余人,市郊刑场,血迹不干,共产党终于血债血偿了。
  十六年国民党清党期间,双方的冲突极为尖锐,所谓清党这个名词,照以上的说法,似乎应该称作斗争较为贴切,国民党虽然在表面上控制了上海,但是共产党潜伏的力量仍然相当庞大。若干工厂学校成为他们的禁区,他们公然在内进行各种活动,军警如欲搜查,他们拿得出力量来对抗。共产党在其势力范围区内,同样的警戒森严,设有岗位和哨探,并且也有枪械武器。少数军警经过,说不定还会被他们拖进去加以暗害,而一般军警公务人员,对于共党的巢穴也是心里有数,通常都采取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偶有不知内情的人误进禁区,或者接近了他们的警戒线,每每会从暗处内闪出来几条彪形大汉,把他团团围住,盘问搜身,警告嗣后不得再犯,然后纵之使去。
  这种情形有点像中日大战时期,日军控制了城市和铁路公路线,国军和游击队则占据山区或乡村。当时,共产党在上海和国民党人斗争业已采用近代的游击战术。
  因此清党委员不像是一般的执法机关,只要按图索骥,把人抓到就算任务完成。他们必须从事大小不一,明里暗里的战斗,而且是双方交兵,互有胜负,共产党倘有很大的损失,这边自然也得付出相当的代价。自杨虎以次,所有跟清党工作相关的人,他们的狐假虎威,为非作歹,干的那些戕害无辜,勒索敲诈的勾当,加上国共之间进行斗争,造成的紧张恐怖气氛,被共产党大力渲染,广事宣传,使得上海人相惊伯有,夜不安枕。这种人心惶惶,彷佛大难临头的现象,又成了共产党扩大宣传的好题目,以便制造「反清党」的声浪,拿来箝制清党者的行动。
  于是继蒋总司令引退出国而来的,是「狼虎成群,神鬼皆惊」、「清党之役,杀人如麻」,这当然是共产党施予清党委员会的有力反击,它激起了上海市民的憎恨,酿成朝野人士的反感,情势变得对执行清党的人至为不利,同时也由此留下了那些反共斗士的「劣迹」。
  这时候,陈群因为基本性格的关系,犯了很大的错误,对于他周围那些趁火打劫,混水摸鱼者,碍于情面,始终曲予包庇,而上级有所责问,他每每傲然的拒绝解释或说明。他独断独行,刚愎自用,以为只要他办事尽责任,工作有表现,其它一切可以在所不计,他这种态度使很多人为之激怒,反对的浪潮,越来越凶。
  于是他又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出生入死,牺牲奋斗,居然换得这些不公平的攻击,含冤负屈使这个倔强的人丧失理智,他顽强的反抗,用逸出常轨的行动表示抗议,他不惜逮捕公开反对自己的同志,利用职权,将他们下狱,甚至处死。
  
        陈群来佐天地开阔
  陈群一味向前,他不顾四周的暗潮滋长,环境渐渐的对他不利,他只有一个目标,和潜伏上海的共党份子奋战不休,他要使用杨虎的军警武力,也要利用杜月笙的群众力量,因此他一手拉住杨虎,一手拉住杜月笙。他的总部设在枫林桥,在相毗邻的两座大厦里,监狱刑场、办公室、审判厅和行刑室一应俱全,羁押在内的人犯确实不少,每当破获一处共产党的巢穴或机关,大量的嫌疑犯捉进来,监狱里关不下,就在办公室、审判厅、走廊的地板上,一堆堆的坐着,他们大都神情沮丧,垂首无言,静静守候不可测的命运。行刑室里备有各式各样,怵目惊心的刑具:夹棍、老虎凳,钉上铁钉的皮鞭,卷上铁丝网的狼牙棒,监狱里由于人多脏乱、设备简陋,和狱卒的如狼似虎,更是满目黑暗,一片凄惨。一天不知有好几十遍,会突如其来发出令人血液为之凝结的惨叫,骇呼,在这里审判的过程快而短,执行的方式更简单,不计人数,所有宣判,上诉、更审、或者写遗书、喝断命酒、验明正身、监刑验尸那一套仪式,一概豁免了。军法官做个手势,施个眼色,押解的士兵将犯人拖着就走,步下石级,走向办公室后的荒林旷野,一边前行,一边掏出腰间的盒子炮或手枪,找一处适当的地点,手一扬,枪声响,一条生命就此终结
  能够在清党委员会耽上半天一日的,必须有铁石般的心肠,百炼钢一样的神经──方忍受得住那种惨绝人寰的极喊,鬼哭神嚎的哀求与呻吟,以及,一声枪响一条人命,以及一堆堆卽将踏上死亡旅途的青年男女,他或她们一被牵到这里,魂魄早已飞散,神经全部麻木,浑浑噩噩,茫然无助,犹如待宰的羔羊。
  陈群就在这个地方办公、会客、思考和策划;他对大量的死尸视若无睹,对惨呼极喊充耳不闻,他的表情冷漠而严峻,他的判断迅速而正确,他的工作态度是非常积极的。
  晚间,下班了,陈群的座车前呼后拥,他带着若干名的保镳,车队从枫林桥驶入法租界,杨虎陈群在嵩山路十八号设置的俱乐部,一直是杨陈杜张每日一晤的地点为了调剂工作一天后的疲劳,兼以投合张啸林杨啸天等人之所好,鸦片、赌具、酒菜、美女,一应俱全。几兄弟到此放浪形骸,追欢作乐,要比家里还更自由自在。
  这四个人每天不管怎么忙,俱乐部里碰一次头,是必不可少的节目。陈群用这一条不成文法,使他得到很大的方便,许多机密的情报,重要的公务,都在这里交换或接洽,会议或筹商。嵩山路俱乐部于是成为决策的机构,许多重大的事件,都是先在这里讨论,然后付诸实施。每天,杨虎和陈群一到,拨一只电话过去,杜月笙和张啸林往往不坐汽车,轻装简从,只当出来散散步。反正从华格臬路过来,只消拐一个弯便到。──当时上海人都不晓得清党工作在法租界还有这个权力中心。
  社会舆论对杨虎陈群的指责愈演愈厉,在上海掌握权力的部分军政领袖,也对杨陈的作风公开表示不满,若干单位拒予合作,若干单位甚至杯葛。当杨虎陈群捕杀最急的时期,二十六军第二师参谋长祝绍周,便以「戢吏奸、讯民瘼」的心情,禁止杨虎陈群的手下,在他第二师辖区闸北采取行动,他说:「闸北有共产党,只要清党委员会一声通知,我自会派人抓了送来。」──事实,第二师不但完成了清党会畀予的每一项任务,他们尚且主动破获了不少案子。
  杨虎陈群曾经在广东同甘共苦、共过患难,他们之间的合作,在基础上应该没有问题,陈群深知杨虎的个性和为人,他贪财好色,夸大喜功,于是就针对他这个弱点,尽量使他满足,杨虎拼命搜括,生活糜烂,陈群置之不闻不问,旣不规劝也不阻止,他这么做并非别具用心,而是藉此转移杨虎的注意,让他专心一志朝那个方向发展,于是,一应军政大权,也就自然而然落在他的手里。杨虎粗鲁不文,但却坦率豪爽,他对于大权旁落,鸠巢鹊占一点都不介意,逢人有所请托或关说,他会俏声的事先声明:
  「这要等我问过了陈老八再说。」
  因此,我们可以说陈群只付出很少的代价,和杨虎建立各行其事,互不干涉的默契,很轻易的满足了自己的权力欲,综计他们二位在上海搭档的一年多里,陈群始终把杨虎掌握很牢。
  对待杜月笙,就不像杨虎那么单纯,他和杜月笙是初交,而杜月笙有实力、有思想,有他自己的根据地,更有开拓扩展的壮志雄心,陈群对他只能借重,而不能利用或使用。陈群看准了这一点,于是才有认识不久便六义结拜,陈群不惜投身清帮,向张镜湖拜师的一幕幕,很显然的表示陈群想站在友谊的立场,和三大亨应声气求,得到必须的支持和协助。
  照陈群的想法,共进会之役可能要付出代价,但是三大亨落门落槛,做得漂亮,他们所表现的江湖义气,使得在权利争竞场合成长的陈群大为动容,同时由于接触多了,陈群对杜月笙遂而有了深刻的认识,他觉得让杜月笙长此以往未免可惜,以他的才干、地位和潜势力,他理应更进一阶而有更大的成就,于是他对杜月笙尽了很大的力量,也有着深切的希望。──杜月笙在国民革命军底定东南初期,洗心革面,力争上游,一切良好的表现,其中就曾受到陈群最大最多的鼓励
  合作清党,合作恢复上海秩序,合作肃清共党潜伏份子,杜月笙和陈群已经成为亲密的伙伴,彼此披肝沥胆,开诚相与。这两个人如能长此合作下去,极可能会对国家民族社会多所献替。不料中途生变,使他们一主一宾互易其位,形成另一种合作的局面,对于杜陈二人来说,都是一项非常深钜的打击。
  在蒋总司令引退的四个半月里,大局始终动荡不安,经过南昌暴动、共军窜粤、孙传芳偷袭南京,晋军奉军之战、讨伐唐生智、和广东暴乱,国民政府形势益形危殆。十七年元月四日,蒋总司令终于在朝野人士一致吁请下,旋都复职,他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敉平暴乱,整顿党政,三月卅一日,卽渡江北伐,完成国民革命未竟之功──统一全
    就在蒋总司令督师北上的同一天,国民政府命令核定江苏、南京、上海三省市的权限,但是京沪之间,暗潮仍多,而由于张君毅的被捕,更引起两地权要的严重意见分歧。张君毅本来是国民党员,他因为发表言论,正面批评杨虎陈群的跋扈作风。陈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给他罩上共党的帽子,逮捕系狱,因而引起舆论大哗。事为南京中央党部某高级人士所闻,下令释放,杨虎陈群接到电令,不但不予遵办,反而把张君毅施以毒刑,屈打成招,然后倒填日月,拖出去枪毙,向中央报告则推说奉命开释时,张某业已执行。
  这一件,当然是杨虎陈群错了,杨虎陈群不该诬陷同志,草管人命,更不该用这种明眼人一看卽穿的手法,蒙蔽上级,使主事者更加下不了台。于是,由此自速其祸,杨虎一向胡作非为,他的把柄和劣迹,也不知道有多少。西湖之滨建的豪华别墅,肯堂肯构,富埒王侯,一笔惊人的修建费用,从何而来?他的庞大财富,奢侈享受,不断的引起物议,引起各方的注意,直到民国十七年八月,北伐完成,蒋总统司令返抵南京,为了奔走国事,几度往来京沪,九月七日,杨虎便奉令免职,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八个处长,撤职的卽达七名之多,陈群之包括在内,自属不问可知。
  陈群这个人,大处精明,小处马虎,他私生活毫不考究,吃的穿的,一切随便,用起钱来,也没有数值观念。因为他对朋友很讲道义,本性也颇为慷慨,朋友如有缓急,他一定尽心尽力;再加上他喜欢搜集善本图书,接济朋友和买书钱,是他最大的两项开销在黄浦滩上掌了那么久的实权,一旦下台,杨虎是脑满肠肥,宧囊丰裕,陈群却穷得连生活都发生问题。
  非特此也,黄浦滩旣有「狼虎成群,鬼神皆惊」的说法,陈群因清党而结的仇家,当然不少。头一个,共产党就不会放过他,因此陈群下得台来,茫然四顾,真是普天下都没有他的去路。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干部,正和他有着同样的痛苦,在陈群的心目中,他还有替他们解决问题的义务。
  在这种情形下,陈群因撤职而受的打击,确不在小,当时他焦急彷徨,六神无主,眼看就要走投无路,性命难保,却有杜月笙,铁肩担道义,不以陈群为撤职的官员,不怕恨不得寝其皮而食其肉的无数仇家,他挺身而出,殷懃诚恳,用倍于曩昔的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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