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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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与荣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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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地在床上坐直身子,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摸了一把跟马刀一起挂在墙壁钉子上的匕首,又想了一阵子,朝戈尔洛夫那边跑去。我把他从沉睡中拖起来,拽到我的房间,他感到莫名其妙。我锁好门,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说:“我要摇铃子把男服务员叫来,戈尔洛夫。我要问他一些他不会拒绝回答的问题。我知道他会讲法语和德语。但他是俄国人。我想如果用他的本国语言,就更容易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爱情与荣誉》第六章(3)   
  “叫男服务员?那是怎么——” 
  “有人搜查了我的房间。我敢肯定。” 
  “为什么?你的钱带在身上——尽管数量不多。”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窥探我。” 
  戈尔洛夫拧着眉毛,眯着眼,以为我失去了自制。“听我说!”我仍然固执己见。“昨天我把旅行制服和内衣给男服务员,让他给我洗好,熨平。”我指着窗户旁边的架子。“这就是制服,现在就挂在这儿!他后来又到这儿来过。他有钥匙。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助任何人进出。我要摇铃子把他找来。”说着,我把铃绳拉了一下。 
  很快就有了敲门声。我开了门,男服务员的口吻在我看来极其恭敬,他说:“什么事,先生?【原文为法语。――译注】”我让他进来;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来,看见戈尔洛夫也在里面,两腿发软。我锁上门,他转过身来,然后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两眼瞪着他,只见他长着一头浅棕色的头发,一张典型的斯拉夫人的脸,面部正中间长着一个朝上翘的鼻子,看样子顶多十二岁。他站在那儿,脸色陡变,显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憨态。 
  “昨天,”我用法语说。“我给你脏衣服。你把洗干净了的衣服拿回来,放在了这里。可你让别的什么人进来了。” 
  “哦,没有,先生!” 
  我从钉子上取下匕首,慢慢地拉掉刀鞘,把刀鞘扔到床上;然后用左手的食指头抵着刀尖,不停地拨弄着刀刃。“是的,有这回事。你还让别人到了戈尔洛夫伯爵的房子里。” 
  男孩望了望戈尔洛夫,可他脸上毫无表情。他又看着我,我发现他的嘴唇在颤抖,便继续问道:“有没有这回事?” 
  他张开了嘴巴,可是说不出话来,正在摇头表示否认的时候,我一下子跳到他的跟前,伸出左手抓住他的后脑勺——不是扯他的头发,而是攥着脖子,因为我觉得这样更显得阴森可怖——把匕首尖顶住他下巴下面没有骨头的肌肉。我的鼻子离他的鼻子只有一英寸,我低声说:“我可不怕杀孩子。那些土耳其人在我看来都是孩子,我杀了好多土耳其人。是谁?你把谁带进了我的房间?” 
  我捏住他上脊椎的手可以感觉到他的腿在打颤。他脸上的憨态全无,直瞪瞪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谁,先生。” 
  我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戈尔洛夫在摇头。他走上前来,推开了匕首,恳求我别杀了这个孩子。他的请求十分热切,但与我的意图大相径庭(因为我非但不想伤害这个孩子,而且正要宣布他的无辜),于是我估摸着他是想让我扮演得更凶狠一点。我真的变得更加杀气腾腾,听到戈尔洛夫求情,我后退了几步,挥舞着匕首,就在戈尔洛夫跟孩子说话的当儿,朝他们俩投去暴戾的凶光。突然,戈尔洛夫自己把孩子攥住,就像提起潘特金那样把他提到半空中,屁股朝下地扔到床上。接着,他后退了几步,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开始讲起俄语来。 
  那个孩子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戈尔洛夫不停地说着,孩子的眼睛在我们俩之间看来看去。戈尔洛夫那洪亮的嗓音一起一落地吐着俄语中的一个个音节,仿佛一把孤独的大提琴在奏着挽歌。孩子的胸脯起伏着,他在哭。 
  哭声越来越凄惨,越来越不可控制。戈尔洛夫刚才还猫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向那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讲着话,这时他伸直了腰;为了不让那个孩子听见,他慢慢地走到我跟前才说:“我告诉他,你跟他发火不是因为他撒了谎,背叛了你,而是因为他让你失望了。我告诉他,这个旅店里其他的外国人因为他是俄国人,又出身农村,都把他当作垃圾。可你喜欢他,还告诉了我——我,戈尔洛夫伯爵,你跟我交朋友给了我很大的面子——说是你认为这个男服务员很有前途,将来可以去当一个好兵。我告诉他,正是因为你对他有了好感才信任他,把制服交给他。因为其他路过这个旅店的军人都是把肮脏的制服扔给他,把污浊的靴子抛给他,指望他跟狗一样给他们舔干净,而你的制服却不是这样,因为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军人。你是不允许任何人碰你的制服的,可是因为你信得过他,就把制服交给他了。而他却背叛了你,这才伤透了你的心。” 
  看着孩子哭泣,我很不自在。戈尔洛夫又在我的耳边补充了一句:“可是我告诉他,如果他能够表明自己不是一个普通的、没有出息的狗杂种,只配挨鞭子、替别人撒谎,而是具有军人的素质,敢于站在他的长官面前说明事实真相的话,你是会原谅他的。” 
  他又走回到那个孩子跟前,用俄语问了一个问题,立刻就得到了答复。“他说旅店的老板到过你的房间,去搜查隐藏着的钱财。他总是干这种事,不是要偷人家的,而是想知道如果他用最昂贵的好酒把你灌醉了,跟你讨账的时候,你付不付得起这个钱。”那个孩子抽泣着,不时地哽咽住。他是断断续续地说出这番话的。 
  我踱着步来到窗前,注视着外面,然后转过身来,大步走到戈尔洛夫和那个孩子面前,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戈尔洛夫,你告诉他,对他所做的一切我完全原谅了;我今后还会毫不犹豫地信任他。他把实话告诉了我,证明了我当初的看法是正确的。任何人也不会知道他泄露了任何事情。这一点我本人可以保证,如果有谁威胁他,我就宰了谁。”我找到我的包,拿出那件制服——是有银色肩章的蓝色上衣。戈尔洛夫煞有介事地用俄语转述我这番话的前半部分。趁这个机会我把紧身上衣和裤子递给那个孩子。“这个,”我说。“是我最漂亮的制服。给我熨好,我明天参加舞会要穿。我就把这事托付他了。”   
  《爱情与荣誉》第六章(4)   
  那个孩子站起身来,并不需要翻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感到有点羞愧;但看到他抬头时脸上有喜悦的神色,我心中又释然了。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抽出钱包,但戈尔洛夫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皱了皱眉。 
  就剩我们俩在一块了,我对戈尔洛夫说:“他知道我不会伤害他的。” 
  “哦,不。他相信你会杀了他的。他对此一点也不怀疑。他看到有的孩子给人杀了,就像踩死蟑螂似的。他后来之所以要继续撒谎,是因为他觉得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我应该给他一点钱的。” 
  “不。他从今以后永远都会对你忠诚的。如果你尊重一个俄国的孩子,他就会不惜性命地为你效劳。” 
  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戈尔洛夫和我都一言不发。有那么一两次我觉得他安静得有点古怪,仿佛在端详着我似的,也许那只是我的幻想而已。睡觉的时候我仍把匕首放在枕头底下;我仍然没有睡好。在这寂静而漫长的时光里我想到俄国的马匹,俄国的男服务员,像戈尔洛夫这样的俄国人;朦胧之中我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女皇的臣民都是这么神秘莫测,那她本人该是什么样子呢?   
  《爱情与荣誉》第七章(1)   
  早晨的阳光很明亮,一阵持续而强劲的南风把雾气吹到了地球的北极。 
  我和往常一样比戈尔洛夫起得早;也显然比佩奥特里起得早,因为我走出”白雁”客栈的时候,他并没有驾着雪橇在外面等候。但是,圣彼得堡有许多出租雪橇。我走到一辆停靠在旁边似乎是出租的单马雪橇前面。“去港口吗?【原文为俄语。――译注】”我问赶马的人。他从嘴上摘下烟斗,点了点头。我钻进他身后的车厢里,雪橇出发了。我对他讲的那个俄语单词是从戈尔洛夫那儿学来的,但愿我跟车夫讲的目的地是港口,而不是当地的监狱、修道院或者疯人院。想到由于误解可能会去各种可能的目的地,我笑出声来;在这个晴朗的早晨我的情绪很好。 
  随着阳光越来越明亮,楼房的顶端逐渐显现。热得冒烟的沥青散发出浓烈的气味,直朝鼻孔扑来,大头木锤的哐啷声震得耳朵发麻。到了一个冰封的港口边缘,我看见几只船搁在岸边,倾斜着,一群装配工人在补洞,换船壳的外板,在裂缝处钉钉子。我嗅到了海水的气味,凝视着远方的海湾。只见风捏碎了被冬天揉成冰块的波浪;一座座冰雪构成的岛屿断裂在那里,紧紧地挤靠着海岸,使得最上面的冰堆看起来浑然一体;但是,在离岸边较远的海上,大浪推起巨石般的冰块,仿佛在戴着白帽跳舞。 
  车夫放慢了速度,把脸转向我。我朝一排旅舍和饭馆的方向做了个手势,他恭维我似的把车停在最豪华的一家餐馆门口。 
  我走进这家餐馆,在对着门的后面一个角落找了个位子坐下,叫了一点肉炖青菜和一杯淡啤酒,静静地坐着听别人闲聊。我听到一个德国海员说俄国的冬天就像一个赖着不肯走的客人,即使在有可能转暖的时候也保不准会突然变得很冷。坐在我身边的几个船长彼此之间反复断言还要等两个礼拜船只才可以扬帆出海,否则船只就会被参差不齐的冰块砸成碎片,而这样的冰块塞满了港口。 
  我觉得这是好消息。当时冒险走陆路到俄国来,这步棋看来是走对了。从伦敦坐船可以避开北欧冰雪阻塞的道路,比我走陆路要快得多,可是港口冰封就意味着我赢得了时间。两个礼拜之内我都不可能得到富兰克林答应从海路给我送来的任何信息。不过,既然美利坚在俄国的特工被切断了联系,英国如果在俄国也有特工的话,情况也会是如此。富兰克林跟我采取的保密预防措施使得我有了足够的时间,不必担心来自英国特工的任何危险。 
  听了一个小时,我确信港口封冻至少还有半个月,便决定回“白雁”客栈去。刚付完早饭的钱,一个年轻的船员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喊了一声:“有船帆啰!”全餐厅的人都鸦雀无声。 
  突然大家吵嚷着拥进街道,跑下码头。我在人流的推动下跑了出来。刚开始大家仿佛不太相信,还是走着,不一会儿全都跑了起来,顷刻间几家餐馆都空无一人。连修船的工匠和在路上铺沥青的工人也扔下了手头的活。 
  人群似乎汇集了全圣彼得堡所有的海员,大家都挤在码头上。码头的支柱仍然矗立在冰中。“没有哇,我怎么看不见!”我周围的人相互喊叫着。在码头的边缘处,有一个小伙子站在一堆桅杆上面,不停地用手指向一个人,是他首先知道了这个大家都表示怀疑的消息。人群相互推挤、争吵、用手乱指着。我在人群中极目观望,瞥见了大浪翻腾、冰片起伏的海上有一片白帆迎风飘动。支撑着船帆的桅杆缓慢地摇晃着,震颤着,朝这边驶来。 
  “他是怎样让船舷躲开冰块的?”我身边的一个德国人急于知道答案。 
  近旁的一个荷兰人回答说:“喏!瞧见了吗!他一直都是朝南开的,顺风破冰而行。他调整船帆顺着风向,跟冰块齐头并进,冰块在船的两边漂流!” 
  他们还说了一些类似的话,我听不懂。他们对这个驾着船驶向幸运和辉煌的人表示敬佩和羡慕,佩服这个人战胜了他们大家都不敢去面对的危险。“有谁看得清旗帜吗?”又有人嚷道。随着桅杆越来越近,大家都睁大眼睛找寻。有一个船长从上衣内掏出一副望远镜,察看着,然后把望远镜递给身边的人;每一个拿到望远镜的人立刻就安静下来。这时我已经看清了,只听到一个没有望远镜的英国海员踮着脚站在木头堆上大声喊道:“英国国旗!是英国国旗!上帝保佑国王!” 
  到达一块伸入海湾之中拦腰切断洋流的陆地旁边后,这条船落了帆。英国海员把一排旗帜拉到桅顶上摆成一条线,又从前甲板上放了一发礼炮。 
  岸上聚集的人们回敬了一声响亮而正规的“万岁!”然后,码头上几条划艇飞速驶过去,很快就把船拖到了紧靠码头的地方。 
  站在我旁边的一个船长用法语无可奈何地称赞道:“在整个上帝的世界里谁也不能像英国人那样驾船航海。”港口上讲各种语言的人没有一个会对这种看法进行反驳的。 
  我站在码头上,看着船上的海员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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