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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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与荣誉-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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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长络腮胡子?呵,你是说跟格尔尼科娃伯爵夫人那样?”夏洛特说。三个人都扑哧地笑了。 
  “不,不像她,”安妮说。“她只是嘴唇上有胡子。” 
  “是的,白雪精灵满脸的络腮胡子,”娜塔莎·米特斯基又补充了一句。 
  “格尔尼科娃伯爵夫人也有络腮胡子,”夏洛特说。夏洛特坚持说这是真的,她们笑个没完。 
  “谁有络腮胡子?”泽普莎追问着。她皱着眉头,从一个人跟前跑到另一个人跟前。因为出来迟了,她没听懂大家说了一个什么笑话,对大家的笑声有些恼火。“你们在说什么?” 
  姑娘们停了下来,看着她。“白雪精灵!”夏洛特低声对她说。 
  “就是那种小不点,小个子,惹人讨厌的那种,”安妮说。突然那三个姑娘在雪地里追逐泽普莎,这个小不点的女人在雪橇底下翻跟头,滚动着,滑着。 
  “别,别都一起卸下来!”我朝车夫的跟班喊道。他从河上回来,正在给套着缰绳的马卸下挽具。“一次卸两匹!两匹!”那个家伙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我。“瞧,你——我想——” 
  比阿特丽斯正从舱室里往外爬,我迎上前去搀扶她。我说:“喂,比阿特丽斯,你能让那个家伙听懂我的话吗,叫他不要一次就把马匹全卸下?我要他一次给两匹马卸下挽具,一次牵两匹过去饮水,一对一对的,其余的马做好奔跑的准备。” 
  她扬起脸说:“你最好请米特斯基公主或别的哪位女士给你翻译一下。他会更听话一些。”这时,公主就在我们身边,正跟泽普莎笑着,踢她的手。泽普莎在雪橇的支杆中间钻来钻去。比阿特丽斯深深地给她的女主人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压低嗓门给她讲述事情的原委。公主立刻转身面对着我。 
  “天哪,上尉,你的警惕性真高!好的。我这就去告诉那个伙计!”她走到车夫跟班旁边告诉了他,然后摆出一副很自豪的样子。 
  “有新鲜水吗?”比阿特丽斯问。 
  “有。你要一点吗?我陪你去取。” 
  “不用了。我自个儿去。”我止住了脚步,看着她下河去,手里抱着从雪橇上拿下来的一个水晶罐子。 
  自从刚才扮演亲王之后,我就一直没有看到过戈尔洛夫,所以我现在赶紧去看看他。他的那副模样让我忧心忡忡。只见他的后脑勺靠着门对面的那块板壁,脸上毫无血色,在昏暗的舱室内那苍白的面容分外惹眼。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和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坐在他的两边,伯爵夫人用指关节按着自己的嘴唇,脸上显出困惑和焦虑的神情;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把一勺难闻的草药汤剂送到他紧闭着的两片嘴唇中间。“戈尔洛夫!”我说着,走进去,跪在他的身边。 
  他的眼皮抬了一下,瞪了我一会儿,然后又遗憾地耷拉下去。“是发烧吗?”我问伯爵夫人。 
  “恰恰相反。他很冷,”她回答道。我摸了摸他的前额,潮湿而冰冷,像一只没有煮过的生牡蛎。“是消化系统的毛病,”伯爵夫人说,仿佛她真的相信是这么回事。 
  这个诊断结果显然是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得出的,她接过话茬说:“很快就会过去的。你想要点药茶吗,上尉?可以暖暖身子,喝了会感觉好一些。”她把一只大杯子递给我。 
  我心里有事,没有理睬她。我摸了摸戈尔洛夫的脖子,数着他的脉搏。他伸出手推开了我的手,嘟哝着,但是眼睛没有睁开。“他需要外科大夫,”我说。 
  “最近的外科大夫在圣彼得堡,看你是不是想走回头路,”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说。“不过现在我们离莫斯科的距离也差不多远。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上尉,医生跟我一样对他的病都无能为力。” 
  “你能给他放血吗?”我问她。 
  “给他放血?你就别开玩笑了。” 
  “他需要治疗。” 
  “上尉,你自己被别人放过血吗?” 
  “没有,医生没有给我放过血。不过我听别人说很有效。” 
  “那是治好了的人说有效!那些治死了的人怎么说的?上尉,我可以告诉你,手术刀对他的病根本就没有效果。” 
  “他吃了些什么?”我问伯爵夫人。   
  《爱情与荣誉》第十五章(2)   
  “面包和奶酪,”她回答说。“只是,还喝了不少的白兰地,在他扮演‘亲王’之前和打那以后都喝了。” 
  “嗯,让他理智点儿,好不好?”我有点恼火。“不能再喝白兰地了!今天晚上他要是还不好,就到最近的地方去找外科大夫,不管找到哪儿。” 
  我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雪橇,很是生戈尔洛夫的气,他病成那个样子还喝白兰地;我也很恼火那两个女士,是她们怂恿他喝的酒;同时我为一种暂时还难以名状的疑虑而深感不安。 
  外面的姑娘们玩得很来劲,现在她们正在抢着喝比阿特丽斯从河里用水罐舀来的水。车夫放下架子来帮他的跟班解开马匹,他们把一对对的马牵到冰洞里去饮水。我走到姑娘们中间,接过了一杯水,是比阿特丽斯倒在杯子里,然后再由米特斯基公主递给我的,不过我只是谢了公主。 
  “你的朋友怎么样了?”公主问。 
  我摇了摇头。 
  “如果他有贝耶芙鲁尔照顾,”夏洛特说,“那你可以放心,他得到了最好的大夫——事实上,她们都在他跟前献殷勤!” 
  听到这话,公主和安妮都用手捂着嘴巴,暗暗发笑,仿佛担心笑得太厉害会惹我生气似的。不过,泽普莎一下子倒在雪地里,两只小脚朝天,一边格格地笑,一边乱踢。夏洛特对这样过火的玩笑有点难为情,朝我皱了皱眉头,脸都红了;看样子姑娘们以为戈尔洛夫的病是装出来给伯爵夫人看的。 
  车夫的根本牵着雪橇上最后一对马儿上河堤。由于我和戈尔洛夫的马也要喝水,我便解开系在雪橇尾部的绳子,牵着两匹马下了河。 
  风刮起来了,我走到了河堤的斜坡上。从狭窄的河床上吹过来的一阵狂风把我刮得够呛。这阵风携带着从远处而来的清新气味——有湿树皮的气味,有花旗松松针的气味,有冰雪已经融化的地方传出的腐叶味——但是随风而来的声音却引起了我的警觉。我全身冰冷,竖起耳朵听,什么声响也没有了。但那是很危险的声音,是我非常熟悉而不可能弄错的那种声音——马的嘶鸣——于是我牵着牲口回到岸上,等待着。 
  刚开始我只能听见风吹过花旗松松针的呼呼声和远处树枝折断的咔嚓声。我等了好大一会儿,没有发现异样的情况,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想在作怪。然后,我牵着马儿再次去冰洞里时,却看见了来人。 
  四个骑着马的哥萨克人沿河而下,行动很缓慢,很谨慎,但跟我见到过的所有哥萨克人一样骑在马鞍上显得轻松自如。其中一个家伙的马声音嘶哑,呼吸困难,事实上是快要死了——这匹马喘着粗气,咳嗽的时候带着潮湿的呼噜声——可是骑在上面的那个人还要抖缰绳让马安静,催它快走。我退回到树林里,开始时是慢慢地扭转马头,让它们安静,闻到了气味不要激动;然后,通过堤岸和树木的遮掩,猛拽着它们来到雪橇跟前。 
  “进去!快!” 
  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和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刚刚走下雪橇,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呆呆地望着我。我拽住她们俩的手臂,把她们推进舱室,她们脸色苍白。我朝里张望,看见比阿特丽斯正在照料戈尔洛夫。如果不是他苍白的嘴唇上还挂着做鬼脸的神情,我还以为他睡着了。其他人围成一个圆圈坐着,目瞪口呆地听我说:“咱们得逃命!如果雪橇停了下来,我没有先喊一声平安无事,门就被打开,那么进来的第一个人以及跟在后面的每个人都必须被干掉。如果戈尔洛夫行,就由他动手;如果他不行,就得由你们动手!”看着她们惊惶的面孔,我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跑到车夫那儿。“准备好了!有哥萨克人!” 
  “在哪儿?” 
  我讨厌他眼里流露出的那种神情,心想他随时都会给吓得趴下。“到处都是,”我告诉他,自己极力保持镇静。“我们被包围了。但是他们还不知道咱们在这里。我有一个方法逃出去,但是你一定要不出声,照我说的去做。”他攥紧了握在手上的缰绳,咬紧牙关。“就待在这儿,等我回来;看着我,我给你指示前进的方向。但是,你一定得静悄悄的。明白了吗?” 
  他点了点头。我把戈尔洛夫的马拴在雪橇后面,然后牵着我的马朝河堤走去,走了一半,把马系在一棵小树上,再步行走过积雪很深、有树林遮蔽的那段路。我蹲伏在一棵大树后面。 
  这伙人沿着河前进,就要到达我们刚才过河的地方了。他们行动诡秘,却又十分自然,我也说不清他们是随意这个样子,还是因为疲倦了。不过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可能两者兼而有之。这伙人当中只有骑在最前面的那个矮个子似乎还有一点警惕性,他的一双短腿紧紧贴着马的两侧。 
  我当时没有费丝毫力气就判断出他们是什么人,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也许就在我听到那匹病马的声音之时,我立刻就知道他们是一支土匪大队的一部分,是给那个普鲁士军官手下的雇佣兵追赶散了的,现在他们又重新集结队伍,朝大部队所在的位置前进。我很清楚他们的全部战略都是围绕着集合地点来展开的,因为他们引诱雇佣军分兵去追击似乎是更小规模的零星力量,而实际上,他们是经过了集结的大部队,准备着向追兵反扑。我无法得知他们离下一个集合地点还有多远,也不知道他们跟大部队相聚有多远。但是我确信我们目前的安全和危险取决于那个小队长的眼睛是否很锐利。   
  《爱情与荣誉》第十五章(3)   
  他们已经走到我们过河的地点,离车夫跟班凿的洞很近。他们继续前进,仿佛只是观察是否有人马到这个活水口子里来。领头的举起手,眯着眼,然后催马走近那个冰洞。 
  我从树后正要往回走,但又强迫自己再待一会儿。在我的下方,那个小个子首领下了马,用手指戳冰洞上面结成的冰壳。他跟另外几个咕噜了几句什么,几个人四处张望,嘀咕着。一个家伙指着雪橇滑板留下的印痕。又是一阵嘀咕,说得很快。其中一个人含混不清地说了点什么,指着滑板上堤岸时留下的印迹。我在地上匍匐前进,离开那棵树,然后飞跑到马的跟前。 
  我登上马鞍,策马飞跑。马跑得很快但没有任何声响。我走近了雪橇,转身来到车夫的身边,用一个指头碰了碰嘴唇,示意他跟着我。我带头绕过一个小树林,强迫自己的马慢慢地走。大家以这样的速度前进时,发出的声音最小。大约行进了三十码,我们来到了一条两边有树的大道上。这是通往莫斯科的道路。我开始策马小跑,希望逆风会把声音吹到哥萨克人之外的地方;万一他们听到了,杂乱的马蹄声会像树林里嗖嗖的风声——这是一种侥幸的希望,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随时预备着听到身后哥萨克人的吼叫,只要他们登上了堤岸,沿着崭新的车辙,很快就能看到我们。 
  在路上走了一百码,还是没有听到喊声。我终于发现了自己一直都在寻找的东西:一条折回到冰封的河流的道路。沿着这条蜿蜒的道路,再钻进一个树林,我们朝右拐,沿着河的上游前进。雪橇在新下的积雪上留下车辙。如果那几个哥萨克人疯狂地追赶我们,在匆忙中错过了那个入口处,那他们就找不着我们了。 
  我们离开了那片稀疏的树林,来到河床上。这里离下游我们凿洞取水的地方有几百码远,而且看不见。但是我还是停住了。我们已经改变了方向,是迎着风的。刚才我在那个冰洞上方可以清楚地听到一匹病马的咳嗽,那么现在我们这个马队的声音传到他们那里该有多响?我催了一下马,马儿悄无声息地走下河堤;而拉雪橇的马队都是套在一起的,踩在冰雪上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雪橇哐啷哐啷地碾在地上,像一门木制的大炮。“让马跑起来!”我朝那个面无人色的车夫喊道。“我不做手势,就别跑得太快;不过,你让马跑起来!” 
  他举起鞭子,但又及时将它收了回来,然后松开了缰绳。马儿猛地向前一跃,在平坦而弯曲的冰雪道上轻快地前进。 
  我落在后面,一边骑着马,一边四处张望,看树林里有没有埋伏,还不时地注视着后面,看下游是否有追兵来到。我心里充满了进入战斗状态的念头,接近于恐慌的忧虑让我的热血在全身澎湃,从内脏到脑袋,再回到内脏。如果此刻我看到了对手,我可能会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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