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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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下)-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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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兰的心往下一沉,她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朱元璋,忽然有了可怕的猜想,莫非他已知道这是一杯毒酒了不成?那他是怎么知道的?猜的,还是走漏了风声?但短暂的瞬间,达兰已经没有可能缜密地思考了,她所能做的只剩下把已经败露的阴谋遮掩过去,既然朱元璋不肯喝这杯毒酒她达兰也不能给他灌下去。    
    达兰灵机一动,伸手接过墨玉,想顺势泼了它,达兰说:“既然皇上不稀罕,这是看不起臣妾,我泼了它。”    
    朱元璋却及时地攥住了达兰的手,毒酒洒出了一些,溅到他俩手上一些。    
    不知底细的马秀英说:“不喝就算了。若不然皇上就多少喝一口,今儿个本来是真妃为圣上祝寿,也得给她点面子呀。”    
    朱元璋冷笑,又把酒夺回到手中,他那闪着厌恶和仇恨的目光直盯着达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杯酒,朕命你喝下去。”    
    达兰完全绝望了,头嗡嗡响,眼前阵阵发黑,她向后躲闪着,推托着:“妾不胜酒力,实在不能喝……”    
    郭宁莲说:“你有点酒量啊,今儿个怎么了,这么扭扭捏捏的?”    
    朱元璋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向怀中一带,把达兰揽到怀中,把墨玉杯高悬在头上,几乎是狰狞地对达兰说:“你胜不胜酒,朕还不知道吗?看起来,你是不敢喝呀,莫非这酒里下了毒吗?”    
    此言一出,郭宁莲和马秀英大惊。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朱元璋已经倾起墨玉,把毒酒强行往达兰口中灌了,达兰拼尽全身之力从朱元璋的控制中挣脱出右手来猛地一击,打飞了墨玉,当啷一声,毒酒落在青砖地上,立刻作响,青方砖上冒出一股烟来。    
    周围的人全惊得目瞪口呆。朱元璋的五官都气得移了位,他说:“好啊,你这个贱人,你竟敢下毒害朕,来人啊——”    
    正当云奇带着太监们一拥而上时,早已准备了第二手的达兰从衣带里抽出藏着的五寸利刃,朝朱元璋当胸刺去。    
    这可用上了郭宁莲,在朱元璋几乎来不及躲闪时,郭宁莲隔着酒桌腾跳而过,用身子挡住了达兰。达兰出手的刀刺伤了郭宁莲的左臂,郭宁莲飞起一脚,将达兰踢翻在地。    
    大厅顿时乱了营,鼓乐班子和舞女们惊叫着四散逃走。达兰从地上爬起来,趁乱想冲出去与儿子会合,过后再想报仇良策,她没想到功亏一篑,为什么会这样,她没时间想了。    
    达兰冲到门口,恰巧看见胡惟庸带着手持兵器的宫中卫士拥过来,达兰眼一亮大叫:“丞相快来救我。”    
    胡惟庸从一个卫士手中夺过朴刀,咬紧牙,骂了声“你这个婊子”,向着达兰用力一捅,又在她肚子里搅了几个个,才拔出刀来,刀尖竟绞出她一截肠子来。    
    达兰手捂着肚子,踉跄着、支撑着,怒目看着胡惟庸,猛地向他脸上吐了一口,全是血水。她扑倒在地,还骂着:“你……不得好死……”    
    朱元璋大叫着:“不要杀她!”    
    胡惟庸明明听见了,却一只脚踩住达兰的后背,又连着在她后背搠了几刀,达兰再也不动了。    
    朱元璋走了过来,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了胡惟庸几眼。胡惟庸扔了刀,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皇上还要宽纵她吗?”    
    朱元璋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朱梓抓住了没有?”    
    胡惟庸说:“皇上放心,他只有三千人,跑不了的。”    
    朱元璋站在那里好一阵,又蹲下身去,扳过达兰的尸身,看着她那双目全睁着的面孔,用手把她的眼皮合上,又把沾在她脸上的土拂净,站起来,走了。    
    达兰做梦也没想到,她最后会死在情夫胡惟庸的手中,这也许是她死不瞑目的原因,也是引起朱元璋疑窦丛生的原因。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胡惟庸亲手杀死达兰,这是护驾有功,可当时的情况已无危险可言,宫中甲士环列,郭宁莲已将达兰击倒在地,朱元璋更想留她这个活口,顺藤摸瓜,也让她活着受罪,胡惟庸的身份、地位,都不至于动手杀人,又是在达兰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之后,达兰临死骂胡惟庸“不得好死”,这反常的一切,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几次试探的结果,都证明是达兰派人给胡惟庸送信的,这样看来,胡惟庸是杀人灭口?    
    朱元璋没有动作,他不相信胡惟庸能号令三军推倒大明王朝,朱元璋有的是耐性,他要欲擒故纵,只有让朝野上下都看出胡惟庸反心毕露、张狂到极点时,杀他才会让人心折服,朱元璋常常没事时观察廊下那只花猫,它抓了耗子并不马上大快朵颐,一会儿松开爪子,放老鼠仓皇奔逃,一会儿又猛扑过去,将猎物重新置于尖牙利爪之下,老鼠往往不是被咬死,而是玩死、吓死的,这叫戏弄于股掌之上,也是弄权的一种快慰。    
    胡惟庸倒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无比轻松,他觉得他甩掉了一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磐石,达兰的存在,随时会葬送他,那女人是不顾一切的。    
    胡惟庸奉朱元璋之命率御林军去清剿潭王朱梓的三千甲士,很快就土崩瓦解了,独独朱梓逃脱了,胡惟庸却向朱元璋奏报,也许朱梓根本没有来,是下面干的事,不然为何不见朱梓的影子?    
    朱元璋便派人去长沙看看究竟,他已经不会容许朱梓活在这个世上了,不管他是谁的儿子,从达兰这样嫉恶如仇行刺朱元璋的事来看,朱梓是陈友谅的遗腹子是不言而喻的,朱元璋想起来一阵阵后怕,竟让一条化成了美女的妖精在御榻旁睡了二十来年。


第五部分 无心插柳柳成阴第109节 嗅到了血腥味

    达兰是被连夜用苇席卷出宫门的,按朱元璋的吩咐,随便找个地方埋掉,不要留下任何记号,他要把达兰从这个世界上,也从他的心上彻底抹去,虽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收拾在逃的潭王朱梓那就易如反掌了,几天后长沙方面的奏报称,朱梓居然在事泄后又潜回长沙王宫中蛰居起来,大概朱梓并不知道他母亲已被处死的消息。    
    对于胡惟庸,朱元璋只得等待时机。胡惟庸没想到的是,他那个晕晕乎乎的儿子成了他的掘墓人。    
    这一天,胡正带着家人骑马在街上闲逛。管家卢仲谦骑马与他并行。卢仲谦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美丽少女坐在花车上,就指给胡正看:“你看,那车上的女人好美呀!”    
    胡正也看见了,快马加鞭往前赶,卢仲谦知道他的鲁莽劲,就劝他别在这下手,人多眼杂。跟着她,在没人地方下手。    
    “我等不及了,”胡正说,“皇上不招我驸马,我自己找一个更好的,我是驸马他爹。”    
    胡正马快,已来到花车旁,他弯下腰,伸手在少女脸上摸了一把,说:“小娘子,我给你当驸马吧!”    
    那少女吓得尖叫,赶车人显然是少女的亲人,他大声怒斥:“光天化日,在天子脚下,你好大的胆子!”    
    胡正干脆跳下马来,上去拉扯少女,少女打了他一个嘴巴,胡正大怒,叫家人:“上,给我抢走。”家人便蜂拥而上。    
    路人皆不平,大叫:“反了,反了!”“这也太欺人了!”“快去告京兆尹衙门。”    
    由于人多,又是一片叫喊声,拉车的马惊了,竖起前蹄长嘶一声,拼命狂奔,先是把少女掀了下来,因胡正想上去搂抱少女,少女一闪下车,他扑了个空,被带到车辕子下面,被惊马带出几十丈远。胡家家奴叫着追赶而去。    
    惊车跑远了,胡正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地上一摊血。    
    卢仲谦大怒,抽了赶车人一鞭子,说:“给我抓起来,叫他偿命!”    
    奴仆一拥而上,抓了车夫和他的女儿。    
    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有的人认出了闯祸者是宰相的儿子,谁惹得起呀,大家敢怒不敢言,眼看着他们抓了赶车的父女,又见丞相家丁又要抓在场的人去见官作证,人们一窝蜂地散了个净光。    
    此时胡惟庸正在接见来自占城的友好通使,他们的进贡每次都是很吸引人的,特别是南海无与伦比的大珍珠和血燕燕窝。    
    占城?穴越南?雪使者呈上贡单后,一再表白,占城王爷向大明天子致意,他们永远称臣纳贡,绝不反叛。    
    胡惟庸看着清单说:“好,好。”把单交给身旁的李存义,李存义提醒地,“总得让他见见皇上吧?”    
    “不必。”胡惟庸又转对使者,吩咐他们先到迎宾馆住下,明日他会宴请各位。    
    占城使者动问什么时候可拜见大明皇上?    
    胡惟庸说:“皇上龙体欠安,怕不方便,你们等消息吧。”    
    占城使者唯唯,不敢说什么。    
    这时卢仲谦慌慌张张进来,附在胡惟庸耳畔说了一阵。胡惟庸脸色骤变,大吼道:“大胆刁民,这还得了!送什么京兆尹,先把车夫砍了,女的押回府去,我回去再审。”    
    卢仲谦说:“是。”又急匆匆出去了。    
    李存义侧头问:“怎么了?”    
    胡惟庸说他儿子叫人家用马车活活拖死了!    
    李存义说:“丞相快去处置善后吧,不能轻饶了刁民;使者这边,有我呢。”    
    胡惟庸便站起来,向占城使者拱拱手,说:“我要为皇上去请御医,太常寺丞陪你们到迎宾馆去,失陪。”    
    使者站起来:“多谢胡丞相。”    
    胡正暴亡的消息,早有锦衣卫的人探到风声,报告了云奇,云奇转达给了朱元璋。    
    这天早朝时胡惟庸没到,这是很少见的,他托陈宁代他告假。    
    陈宁对朱元璋禀报,丞相的儿子无缘无故被人家的马车轧死了,他请皇上恩准两天假,办办后事。他特别加重语气强调了“无缘无故”。    
    朱元璋说:“你这御史中丞袒护他太过了,朕听说,是他儿子调戏民女,自己弄到车底下毙命的。”    
    陈宁忙说:“详情不知,臣再去查查。”    
    “查什么!”徐达道,“我早派人去查了,胡惟庸竟敢越过司法衙门,自己将那马车夫活活打死了!人家家人击了登闻鼓告御状了。”    
    陈宁故意装傻:“是吗?不会吧?”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你去传话给胡惟庸,这案子交他自己办。”    
    陈宁吓得一声不敢吭。这可不是好话,叫胡惟庸自己审,审谁?审他自己吗?这明明是皇上刁难他呀!看起来胡惟庸已经不是失宠的事,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了。他本人的预感正在被印证。    
    在朝堂上朱标虽然没有插言,却也在肚子里猜测父皇的下一步棋怎么走法,胡惟庸的相权如不遏制,确实要出大祸了,连朱标这样温和的人都觉察出胡惟庸过分了。    
    晚餐他与朱元璋同桌进膳。    
    朱标问朱元璋:“父皇要削相权,要从胡惟庸草菅人命开刀吧?”    
    朱元璋说:“朕叫他自己审自己的案子。”    
    朱标笑了:“这我可不明白了。父皇,这不是逼他反吗?”他认为对事情有害无益。    
    朱元璋意外地说,怕的是他不反。    
    朱标愣了片刻,似乎明白了父皇的用意。他提醒朱元璋,胡惟庸已经上了谢罪表,并表示愿意重金赔偿了,花多少银子都认可。    
    朱元璋说:“朕已经告诉他了,银子再多,是不可以买人命的,朕要他偿命。”    
    朱标再次提出了异议:“父皇,又说要杀人偿命,却又不抓他,让他自己办自己的案,这是为什么呢?”    
    朱元璋说,人人都知道胡惟庸权势熏天,党羽遍天下,朕如果过早地下手,天下人未必服,叫他自己把狐狸尾巴全露出来,让天下人看清,那时瓜熟蒂落,就连一句废话都不用说了。    
    朱标说:“儿臣很受益,但是动他,会牵涉很多勋臣,他担心社稷基石动荡。”    
    “国本在民,不在官。”朱元璋说,一些勋臣仗着自己有功,轻者坏法度,重者谋反,古来不乏这样的例子。如果听之任之,君权旁落,就名存实亡了,朕近来一直在想,也许丞相制就有这个弊端。    
    在储君面前,朱元璋把这件不同凡响的大事当成疥癣之疾对待,这便是他开导太子“治国如烹小鲜”的风度,朱标确也收益不小。    
    朱标赞成中书省六部分其权,六部尚书直接效忠皇上,更便于掌握。    
    朱元璋乐了,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说:“这么多年,朕第一次听见你说出一回令朕满意的政见。”    
    他与朱标又说起了朱梓企图谋反的事。朱标认为罪在真妃,她已伏诛,朱梓悄悄溜回长沙去,显然是知错了,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    
    朱元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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