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妈:“人家顺子现出息了,能看上咱慧芳么?”
国强:“嘁!我姐嫁给他,拾举他了。”
亚茹:“从条件和年龄上看,倒是很般配。”
沪生:“我觉得慧芳和这姓夏的性格上区别太大。”
亚茹:“性格区别大,正好互相取长补短。”
慧芳:“你们闲得没事,拿我闲磨牙。”
刘大妈:“你觉得呢慧芳?你觉得顺子这人还要得么?”
慧芳:“没想过。”沪生:“现在想想。”慧芳:“王沪生,你就有这本事,跟谁一接触,立刻把关系庸俗化了。”刘大妈:“顺子倒是好人。”
慧芳:“好人多了,你能跟所有好人都成一家子?这跟他是不是好人有什么关系?”
刘大妈:“这丫头,现在还不许妈说话了。”
亚茹:“我看咱们也别瞎操心了。这是人家两个的事,成与不成也在他们两人之间,没准人家已经私下有了默契了。”
沪生:“就是就是,咱们就别在这儿瞎捣乱了。”
刘大妈:“沪生,你光掂记着把我们慧芳发出去,你怎么样了?都奔四张了还慎着呢?我们街坊倒有一寡妇,小学教师,跟你也算一样的知识分子。”
沪生:“大妈,我您就别操心了,我准备交钱去上电视‘今晚咱们想识’了。”大家笑慧芳:“你这样的,梳梳头,光鲜点,还真能唬一气。”
亚茹:“得找那种不究既往的。”
沪生:“姐,要不咱俩联袂登台吧。”
众人哄堂大笑。
十八
次日,慧芳正在农留市场买菜,手抓一把蒜苗和小贩讨价还价。夏顺开出现在她身旁。
他看上去心事重重,也许是宿醉之后受着头疼的折磨。他也拎着一个破菜篮子,篮子里放着几个西红椁的洋葱头。
夏顺开:“慧芳,我有话对你说,能约个时间么?”
慧芳不理他,对小贩道:“称给足呵。”
“今天下午两点,王府井南口怎么样?”
慧芳沿着菜场货台往前走,一路用手翻拣着青椒、卷心菜和成捆的菠菜。”“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这豆角怎么卖?到了楼群间夏顺开往的那栋楼前,夏顺开动往单元门里拉慧芳:“上去坐会儿,就一会儿。”
“你别动手动脚的呵。”
“那你倒说话呵,聋了怎么着?”
“不去,没什么好谈的。”
慧芳往自家楼房走去。夏顺开原地愣了片刻,拎着菜篮子追上去。
慧芳进去忙返身关门,夏顺开一只脚已经伸了进来。二人在门两侧相持角了几秒的力,门“通”地被夏顺开顶开了。”
刘大妈市声出来:“怎么啦?”
慧芳见妈出来了,不再言声,放了菜蓝子进了自己屋,夏顺开也忙拎着蓝子跟了进去,慌慌张张对刘大妈说:“大妈,没空儿和您聊。”大妈愣了一下:“谁打算和您聊了?”
慧芳背靠着窗户,手扶着桌沿儿,对夏顺开道:“你怎么那么没皮没脸?闯到人家里来了?”
“昨晚的事……”“什么昨晚?昨晚有什么事?不知道。”慧芳把头一扭,去看窗外。“你别这样儿,你干嘛这样儿呵?”夏顺开急得叫起来,“你这不是折磨人么?”“你嚷什么嚷什么?我妈在外边竖着耳朵呢?”慧芳跑去窥视了一下,把门关了,“说话不会小声说?说吧,你想说什么?”夏顺开倒吭哧吭哧说不出来了。
“怎么又没词了?”“我能坐下么?”“坐吧,谁不让你坐了?”
夏顺开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菜蓝子,放到一边。刚坐下,发现慧芳仍站着,忙也站起来:
“昨天晚上,怪我时机选得不好,加上喝了酒,说话颠三倒四的、冒犯了你,请你原谅。”
“好吧,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
“不行!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夏顺开又急得哇哇大叫,军舞着胳膊向慧芳迈近了一步。
“你离我远点,你不是就是来请求我原谅的么?我原谅你了,你不走还干嘛?”夏顺开退回了原位:“我话还没说完呢,正事还没说呢。”
慧芳:“你能有什么正事?”
“昨晚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不是醉话,也不是胡说,是真……真心话——原谅我只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肉麻我也不会说,“夏顺开脸胀得通红。”
“难为你了,你那些肉麻话我也不想听。”
“那么就是说,你完全明白了我昨晚所说的那些所说的那些话的含义和夭意义?”夏顺开询问的语气、神态都很庄严。”
“我完全清楚了你的企图和打算。但这只是你单方面的企图,你忘了问问我是怎么想的。
“我今天就是专程来探听你的打算,听了我的打算你有什么打算?”“你靠墙站稳了,我告诉你。”
“不,你别这么残忍地微笑:”夏顺开脸露恐惧,“请你慎重,回答我先过遍脑子,此回答事关重大,你一定不可草率行事,以逞一时之快。”“请你冷静夏顺开夏先生,我的回答不至于像毒药似地当场要你的命。我的确是经过慎重思考回答的你,我无论到哪儿一向带着脑子的,虽然脑容量也许比您要少几克。我认为我不能接受您的盛情——你站得很好嘛,任何事也发生——
我觉得我们结为配偶不合适。”
“我们性格差异太大,你太外向,而我又根内向。”
“这正好可以使我们较为顺当地适应家庭中的分工。”
慧芳摇头:“作为朋友,你的开朗、恢谐和肆无忌惮是可以令人愉快的,甚至吹嘘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但作为夫妻,你身上的很多——不能说缺点吧,只能说——令我不能忍。假设我们成了夫妻,组成了家庭,你那种轻率、不负责任的处世态度和对胡说八道的癖好都会是发生口角、矛盾的起因。我不希望我的丈夫像个不成熟的孩子。可能小姑娘会喜欢这种人。可我已人近中年,我希望未来的家庭生活为安谧、平静的,是可以让我感到舒心的、安全和可靠的。”
“你希望丈夫能作为你的靠山,坚强的臂膀,忘忧湖。”
“是的——随你怎么嘲笑吧。”
“你这一切是从书上看来的吧?”
就算是又怎么样?”“可以理解,但我不打算按你说我改变自己。首先我不承认我是轻率,不负责任的。胡说八道可能有点,我就是这么个人,爱说爱笑,改不了也不想改,接受我就连我的缺点全盘接受……”“你不必改,我也没想叫你改。我说过,你可以这样,这也不是缺点,你就这样一直下去吧,但我受不了。”
“可这并不妨碍我让你同样得到舒心,安全和可靠。”
“你还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不是每个喜欢相的人都希望在家里找个相声演员。”“我觉得我们气氛不对了,有点被形式上的舌枪唇剑所左右了。谈得太冷静太算计了。这不像是在谈情说爱了。成了纯粹的找对像了,这么谈下去分歧只会越来越大。抛开一切不相吻合的条件,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性格上的。我们先把大脑停顿片刻,不要它工作,只谈感觉,直觉得我这人怎么样?”“你又我让我用脑子了,让我用脑子的也是你。我说过,你可以作朋友。”“就是说还是好感的?”
慧芳想了想,点点头。”
“这就对了。”“可这不代表我就会嫁给你。”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直觉,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慧芳笑了:“你就拼命捞稻草吧。何必呢?我的态度已经向你表明了。”夏顺开严肃地说:“我不认为这是你的真实态度。你的决断和你的感觉是矛盾的。
你其实是有意于我的,名不过是有些习惯认识和传统观念妨碍了你,使你无法判明你真正需要什么。”“你再能言善辨也无济于事,这种数目谈就算真理全在你那一边也不能最终使我爱上你,就像1乘1永远不可能等于2一样。”“那么我们另约时间再谈。今天晚上八点护城河边大柳树下,我们都不带脑去。”“你是不是想干什么事就一定要达到目的?”“对。”“那我给你一个教训吧,不是什么事都是想干就干的成的。”“可是……”夏顺开蓦地激动了,“我不知道我怎么才能把这话说得诚恳,让你相信——我爱你!”
“我相信,我绝对相信你的诚恳。”慧芳确实被夏顺开的表白感动了,其实她也确如夏顺开所言,对他的感情极为复杂,自己也理不清,只是本能地选择了一种简便出路。已经觉得轻率了,可已然登梯凌空,又无法做到翩然而下,这同样量得冒失。”他说:“不少的人也一定对你说过同样的话吧?你是否每次难因为她们这样说了,就一定要给人以满意的答复?”
夏顺开这时显出了对女人的没经验和笨拙。他缺乏花花公子们的营造气氛和巧妙煽情的能力。一旦真正受到一个女人的拒绝,他完全束手无策。他明知俘获一颗芳心亲非推导一道科学公式,但他仍不免学究气。”
他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平时滔滔不绝的妙词隽语都没有了。他沉默无语地站了半天,弯腰拎起菜蓝子转身往外走。
刚一迈步,他又停下了,自言自语:“不行,我不能这么就走了。”他不习惯接受这种惨败的局面。他放下菜蓝子,转过身面对慧芳,虎虎有生气。“你要干什么?”慧芳看出一些危及,警惕地后退问。
他二话不说,上前直取慧芳。
慧芳拼命阻挡,着急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不通理,就来野蛮的。”二人在屋内展开近身肉搏。夏顺开扑得慧芳一会儿跑上床,一会儿上桌子,鸡飞狗跳,四条腿碰得桌椅板凳乒乓乱响,但二人都不吭声,只听得互相使劲的喘息。
“我咕人了。”慧芳一用用力托着夏顺开的下巴,把他的嘴扭向一边。”夏顺开扬着脸,呲牙咧嘴。”
到底夏顺开力气大些,“咕咚”一声把慧芳连人带马压在床板上。“呵!”慧芳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刘大妈在外屋听得蹊跷,又不便闯进来,便问:“怎么啦?慧芳。”二人一下都不动了。慧芳隔着压在身上的夏顺开欠头柔声答道:“没有,妈,我一脚踢凳子上了。”
接着她猛地一把将夏顺开推下身,跌坐在床下。
慧芳散乱着鬓发,气咻咻六咬牙低声骂:“流氓!”
十九
空荡荡的体育馆里,回响着冰刀蹬削冰面的“嗖嗖”声和肉体猛地撞上挡板的钝击声以及少女偶尔发出的短促、兴奋的尖叫声。在几盏强力聚光灯光的照耀的人工冰面上,一些夏装男女在敏捷有力地滑冰,冰刀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间或激起一阵阵白雾状的冰屑。
夏顺开一手拉着女儿夏小雨,连续倒腿滑过弯道,由于离心作用,他们之间的手臂几乎拉直了,一黑一白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夏顺开的表情十分专注,双目炯炯有神,额头沁满细密的汗珠,只有钢刷般直立的根根短发茬儿的微微颤抖才能显示出他在高速滑行。刘慧芳和小芳出现在幽暗的座席入口处,她们沿着一排排空无一人的座椅下台阶到冰场栏杆前。
“我找着他们了。”拎着冰鞋的小芳指着正风驰电掣低头从她们面前滑过的夏氏父女快乐地叫,“妈,我就换冰鞋了。”
小芳连蹦带跳地通过栅栏门,进入冰场,坐在条凳上换冰鞋。慧芳在栏外排座椅上坐下。
夏氏父女在远处转弯滑回来,通过慧芳面前的直道,再次转弯,几乎是直对着慧芳冲过来。这时,夏顺开松了手,夏小雨犹如离弦之箭继续向前冲去,连续倒腿弧转方向,从慧芳眼前一掠而过。小芳蹬冰站起,摇摇晃晃一左一右撩着腿紧滑去追女友。
夏顺开斜着身用横过冰刀滋溅出一路冰未儿照直滑到慧芳面前,嘎然而止。
几星冰凉的冰屑溅到慧芳光滑温热的脸上,她用右手中指一点点揩去。夏顺开手扶杆栏严肃地望着她:“谢谢你能来。”
“我不放心小芳个人来滑冰。”
夏顺开拨开栏杆门,穿着冰鞋咔啦咔啦走上观众席,以慧芳身边坐下。“有件事求你。我要走了。去科威特的灭火队后天就要集中,周内就要出发,护照、签证和机票都下来了。小雨不想回她妈妈那儿,学校很快又要放暑假了。我希望你,不知是不是能够帮我照看一下她?虽然她说自己能照看自己,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当然。”慧芳说,“可以让她暂时到我家去住,和小芳一个房间。
”“我和她谈了,她不太愿意到别人家去住。这孩子自尊心相当强,到别人家寄居她感到别扭,你想她连她妈妈那儿都不愿去。是不是能让小芳去陪她?当然如果你要不放心也可以住到我家去监督她们,反正我也不在——这主要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