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怎么回事。突然大笑起来,而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老王头的叫,拉芳的笑,当时化妆和搞服装的大姐们全听见了。过来一看,拉
芳依然光着上半身在“嘻嘻”地笑个不停,几位大姐觉着有点“那个”,连声叫:
“快穿衣服!”“我们中国不许那样!”声色严厉,倒让拉芳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
头脑,赶紧穿戴好。
导演谢洪也闻讯跑来,立即下了指示:“不许调皮!你把老王头都吓坏了?”
周围又来了好些人,有看热闹儿的,有指手划脚的。
拉芳一开始觉得挺可笑的,可一看周围的人全这么严厉,而她自己又不知道做
错了什么,觉得受了委屈。于是,她也极不乐意地坐在化妆室外面一个人生闷气。
有人觉得是一个大事儿,有人觉得是一个小事儿。外边儿吵吵嚷嚷的。
谢导让拉芳继续化妆,她就是坐在那儿不动。谢导让我去说。我又一次来到她
和巴丝盖尔小姐的面前。
我问拉芳:“你喜欢中国吗?”拉芳不说话。
我想说:“中国人有着她自己古老的文化传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人类时间最
长的传统。你别拿你们法国人那一套到中国来。”但是,我的英语水平有限,说不
出,我就又去找翻译老何。
当老何还没张嘴的时候,拉芳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法语。老何翻译给我听,我
真惊了。
拉芳说:“我是把他当成我的爸爸,有什么可奇怪。怎么该奇怪的不奇怪呢?
我非常奇怪,剧组里这么多的小伙子,他们都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么热情,那么友
好。但是没有一个有一点儿过份的表示和越轨的行动。中国人为什么会这样?他们
太年轻吗,他们不懂事吗?他们是清教徒吗?都不是。
但是他们就是非常规矩地做了,我纳闷,谁在要求他们,谁在不允许他们。
都没有,他们这是自愿那么做的。知道我们法国在干什么吗?我们文化部长在
下命令,‘把巴黎街道上的裸像统统去掉!’我们的巴黎市长在呼吁,‘女士应该
穿衣过街’,许多有识之士在提醒法国时装设计师,‘请在妇女衣服上多用些布料
’……”她说了那么多。愚蠢的我不知怎么样把她的言论和她的行为联系在一起,
我实在是糊涂了。听了半天,想了半天,我忽然闪进一个念头:拉芳在了解中国,
拉芳在认识中国,是不是呢?
我问拉芳:“你是想了解一下中国人吗?用你脱衣服的行为?”拉芳答非所问
地说:“格鲁申,你能不能请剧组里的人到我们法国使馆来,今天晚上我请你们看
我在法国演的电影。”我看得出拉芳想让我们了解她,或者说是加深了解她。
了解中国不是从现在开始
在法国驻京使馆文化参赞的帮助下,剧组的一些演员和工作人员来到法国驻京
使馆的一间公寓看宝丽娜·拉芳表演的影片录像。拉芳和巴丝盖尔陪着我们。
第一个影片是个轻喜剧。拉芳表演一个邮电局里的工作人员,她坐在一个可以
随意移动的转椅上工作,表演俏皮而又可爱。第二个影片,好像是描述她和一个外
国皇室王子的爱情故事。影片有一大段是床上戏,当嘻笑不止的我们看着裸体的拉
芳在银幕上跑来跑去时,我们大家都不作声了。我估计拉芳好像也感觉到了几分尴
尬,一到有这方面镜头的时候,她就用手中的控制器快速地放进。这么一来,倒更
是有点“欲盖弥彰”的劲头儿。不知怎的,后来整个屋子里竟然有点窒息的感觉。
11 点了,欢欢而来的我们匆匆而去了。拉芳叫住了我:“你回家吗?”“对,
送完你们就回去。”我每天都开车送拉芳和她的女友回北京饭店,我不知道她为什
么要问这句话。
到了北京饭店,她告诉巴丝盖尔:“你先回去吧,我和姜先生坐一会儿。”我
俩坐在我开的一辆红色拉达吉普车上。9 月的北京,天气依然有些热,但入夜的气
候还是凉爽的。拉芳坐在我的旁边问我:“你们中国人看我的电影是不是有点讨厌?”
我忙安慰她:“不,挺好的。只是习惯不同,再说,你一快过录像……大家倒有点
儿……那个……”我吞吞吐吐的,也找不着合适的词儿。
拉芳讲起了日后让我永远忘不了的一段话:“真喜欢你们中国的小伙子,那么
好,那么纯。看见我演的电影了吗?裸体的,不那样就不行。在我们那儿,许多大
牌的明星就是从这样的片子开始,先要引起人的注意,然后再搞艺术,这是通常的
规律。大家都这样,我也不能例外。可是得到的副产品是什么?性骚扰,每天每天
的。在巴黎,打电话、写信、向你求爱,要和你睡觉。简直像疯子一样的一堆人,
一天到晚缠着你。路上有,摄影棚里有,哪儿都有。
“我一个人住在一个公寓里,每天工作后我不敢回家,因为门口准有三两个人
在等待,他们一等就是四五个小时。我们公寓的对面是一个中国餐馆,老板是一位
特别和善的中国大姐。她是浙江人,特别泼辣。她和我说:‘拉芳,怕什么,有大
姐在,谁也不敢碰你!’有几次,是她带着我喝退了酒气熏天的小流氓,把我一直
送到楼上的家中。我每天回来,一定先要到大姐那儿吃一碗面条,然后就坐在餐馆
抽上两根烟,一直等到等我的那些人不耐烦走光了,我再回家。回家也是大姐送我,
一直到我把门反锁上,她再离开。
她有时候生意太忙,就让她的丈夫、店里的伙计、吃饭的中国留学生送我。
好像所有的中国人都在保护我。他们不喜欢美丽的容颜吗?但是他们每个人都
那么安份。我忽然感觉到:在中国是最安全的。我对中国的中医有偏爱,中国的医
学是这样,中国的人也是这样。于是,我要到中国来看是不是所有的人真的都是这
样。……”“格鲁申,能帮我找个中国的丈夫吗?现在我天天吃中国菜已经上瘾了,
回到法国,我怕生活不下去了。格鲁申,我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
你不了解我,我多么需要一个像那个中国餐馆一样充满温暖而欢娱的家。”夜
越深,风越凉。肃然中,我的心被拉芳的话语激动着。我真的为我们中国人的规矩
而自豪,也许仅是每个人一点点的传统约束。可这宝贵的传统居然显示出民族的神
采,它不仅仅是征服一个拉芳,更是在征服世界。此时此刻,法国的女明星、秀丽
的拉芳就和我一个人坐在一起,只有北京饭店门窗里的灯在默默地注视着我们。然
而,此时能感觉到的是,谁有一点非份之想,都是对我们中华民族高尚传统的亵渎。
我清醒地对拉芳说:“太晚了,休息吧,中国对象的事,明儿个再说!”
拉芳的妈妈与爸爸
拉芳给我的信已经翻译出来了,信封是用红笔写的。据老人说,信件用红笔写
是个不吉祥的象征。后来我听说是张健先生当时找不着笔,阴错阳差地用红笔为拉
芳写的。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先兆。我一直迷惑不解。拉芳的信是这样写的:
姜昆:
对不起,你的信来了这么久,我才回你的信,真不好意思。
你一直在我的记忆中,你的样子一直常常地刻在我的脑海里,你异常纯朴的生
活,你的大方聪慧,以及恰如其分的幽默给我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回忆。
咱们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是美好的,我们划船吟诗,在你的家里同你的娇美的贵
夫人共餐,这一切都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我特别希望你不要把自己养得太瘦,
这样你会更好看。我非常怀念你在电影中的表演,你的演技很准确,至于我,我已
经恢复了今夏失去的体重。我计划于明年携老母再去中国。
吻你及你的夫人和女儿。
宝丽娜·拉芳
信上签名的日期离她失踪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又一次问自己:她会到什么地方
去呢?
我一边把这封信的复印件传给巴黎,一边给拉芳的妈妈写了一封信。我告诉她
拉芳没有到中国来,并且询问事情有没有进展。
和拉芳在一起的日子,我们都知道贝尔娜黛特·拉芳比女儿有名得多。
拉芳曾对我说:“我妈妈特别喜欢中国。可是遗憾的是她没有机会来到中国。”
我问她,“为什么不安排来一次旅游?”她反问我:“时间呢?”她说:“她这样
的大明星,时间根本不属于她,刚有个机会又被安排干了别的。我这次到中国有多
一半的原因是为她来铺路的。”我问的问题是有点多余,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甭
说出国,就是国内的这些城市,答应人家而又去不了的有多少个。说出来可能不让
人相信,有的城市去过三四次,却从来没有上过街,不知道人家市容什么样。像拉
芳妈妈这样的大明星,又是在西方的商业社会中,对向往已久近在咫尺的地方都不
能造访,应该是个顺理成章的事,这也是名人的悲哀。
“你妈妈的家庭生活怎么样?”我用一句很蹩脚的英文问拉芳:
“Areyourmother ’sfamily ?”拉芳听懂了。她告诉我:“我曾经有过爸爸。”
她用的是过去式。我以为她爸爸死了呢,她赶忙解释:“他和我妈妈离婚了。”于
是,拉芳和我讲了她的爸爸——一个非常奇怪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怪人。
“真的。”拉芳说,准确地说,他是个艺术家,一个非常脱俗的雕塑家,然而
他又是一个不成功的艺术家。他的雕塑作品充满了怪诞和神秘的色彩,在他现在居
住的别墅的院子里,有一个他雕塑的作品,他自己把它称为“宇宙观”,可是没人
能理解它。一堆怪怪的形状结合在一起,像是在胡拼,随意的堆砌,几乎所有的人
都感觉不到匠心所在。他离这个世界太远了。
我的爸爸本不是个愤世疾俗的人。可是,妈妈的成名,女儿的成功,与他的作
品不为世人所理解,这种反差太大了。于是,他恨这个世界,尤其恨现代文明!他
和妈妈离婚了,而且像一个孩子一样与这个家庭不辞而别。
他搬到离城市很远的一个山林中。那里,有一座木头房子,他把它当成别墅,
他自称那房子为“我的窝”。去那里要经过一个很宽很宽的湖,只有开游艇才能过
去。那里没有电,没有冷热水,只有木柴和树叶当燃料。原来我给他一个可以用煤
气罐燃烧制冷的老冰箱,让他储存一些食物,但是他拒绝使用,甚至看都不看它一
眼。他要一个人面对周围的一切,面对贫寒,面对孤寂,面对无助。他用他冷漠的
态度对现代文明挑战,似乎向世间证明,一个人没有什么照样能活下去,他不需要
这个世界承认他,互不理解最好。
他似乎在赌气,跟谁呢?天也不知道。
宣传媒介对我们家的这种情况挺有兴趣的,几篇文章弄得大家都知道我的爸爸。
我们几个好朋友对他也挺感兴趣的。一次,我们几个艺术圈内的朋友,约我一起去
别墅,好奇心驱使他们到一个相距他们现代环境遥远的地方去猎奇,我是这样猜想
他们的。
他们睁着好奇的眼睛去看周围的一切,而且不时地向爸爸打听这打听那。我的
爸爸也用好奇的眼光审视他们,而且时不常地用非常轻蔑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我那
些朋友的头饰、服装,连鞋袜都不放过。不时,从他的嘴角还掠过一丝冷笑。我有
预感,总觉得爸爸要做什么事,他过去和妈妈激烈的争吵,一幕一幕地在我眼前闪
现。
“爸爸,他们是艺术家,每个人都很有成就。”我提醒爸爸,以免他和我的伙
伴有什么冲突。“他们还很欣赏你的雕塑哩!”我还捧捧他,以让他高兴,当然,
也是为了别让我的朋友不高兴。
然而,防不胜防。预料不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你简直难以想象。在我们一起
吃晚餐的时候,我给大家烧了奶油蘑菇汤,爸爸在旁边帮忙。蘑菇、牛奶和奶油都
是我带来的,林中的蘑菇不能吃,因为我们分不清哪个有毒,哪个没毒。我用伙伴
们从湖里打来过滤以后非常干净的清水烧汤。我记得我烧好以后味道是相当不错的。
可是,当我们坐在餐桌前一起吃我的奶油蘑菇汤时,我发觉大家都皱起了眉头。
我一尝,怪!怎么一股馊馊的说不清的怪味儿飘在汤里头。本来奶油汤是白颜色的,
可现在的汤发浑。怎么回事?看到伙伴们喝汤的样子太难受了,我忙解释:“是不
是湖里的水一烧就成这个味儿了,大家还是不要喝了,喝茶和咖啡吧!”可同是湖
里的水,沏起茶和咖啡来清香极了。我疑惑不解地看看爸爸,他的嘴上又挂起了他
看我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