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人生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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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面人生_2-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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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大伙儿看他可爱,都以热烈的掌声向他表示心情。李文华特别可亲地笑着向大
家点头致意,那股和蔼劲儿是老北京人特有的。带着热乎劲儿,带着担当不起的自
谦劲儿,带着跟您老没见了的劲儿,让人看了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看着他的脸,想着他在台上逗笑的憨厚劲儿,你真得佩服专业相声演员的深厚
功底,李文华那么自然地把相声说得像家常话一样,把生活中大家那么熟悉的幽默
呈现在舞台上面。
    可是,我到说唱团的时候,他被分配去当艺术团总团的办公室主任去了。
    是因为他工作能力太强了吗?是因为领导岗位上太需要他这位干部了吗?讲老
实话,是因为一些领导认为他的形象不好,嗓音也一般,已经不适合再说相声了。
当然,当时马季有了唐杰忠搭档,郝爱民与已经解放了的老艺术家郭全宝去合作,
我和赵炎是一对年轻人,好像天然必须在一起。李文华一个人耍单儿,也不能不说
是个主要原因。
    李文华心里甭提多么不高兴了。
    他是全艺术团出名的“大好人”,谁也不会得罪。他又是一位50  年代的老共
产党员,党要求他干办公室主任,没让他说相声,他绝对不会不服从组织分配。
    但是,他爱相声,不让他说相声他心里不高兴。
    不高兴不是没表现。
    当办公室主任,负责分配房子,别人客气地问他:“李大爷,您分房子哪?”
李大爷也是笑,但是话里有气儿:“我分砖头呢!”房子少得可怜,缺房人缺得出
奇,有五口人住十平方米的。都要房,就得摆条件,十几个条件来回地评比,一共
十间房,四十多个人分,您说“分砖头”是不是更恰如其分一些?
    演出时,他先送给团里的领导二十张票,李文华对领导说:“这场演出票非常
紧张,只有二十张富余票,办公室一张不留,怕领导有压力,全给您。”团里领导
高兴万分,夸李文华体恤上级。部里的兄弟单位的领导写条子说××部门需要照顾,
一张一张的来,一张张的被李文华送到总团处理,办公室的难处少多了,这也应算
李文华的一个“奇招”。
    在1977  年为广州交易会的演出中,当时的说唱团团长马季跟李文华说:
    “李大爷,节目紧张,您和爱民再弄一段怎么样?”李文华举着手中的一堆火
车票说,“马季,我先把这卧铺分好喽,相声说好了,可火车上打架了,那责任不
都是我的?再说脑子里全是火车的票号,分配住房的房号,相声词儿都忘了!”马
季太了解李文华了,有意见,不愿意直说。“不行,今天晚上非上一段《大相面》
不可,给我捧!”晚会上,一段《大相面》,观众乐得东倒西歪。马季和我们年轻
演员说:
    “李文华太爱相声了!”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工作全干得很好,就是心里不高兴。
    一天晚上,唐杰忠、赵连甲和我去广播电视部的边上小铺吃饭,迎面走过来李
文华。
    唐杰忠道:“李大爷,赵连甲的稿费来了,咱们吃一顿怎么样?”李文华笑着
说:“今天晚上剧场有演出,办公室里一人发两个面包一根肠儿,我那儿了!”说
完,点头道谢就走开了。赵连甲深有感触他说:“李大爷心里别着劲儿呢!”我那
时候刚到团不久,一切事都不大明白,吃饭的时候问个究竟。
    赵连甲说:“李文华变脾气了!”李文华在艺术团人好得出奇,大家总爱调侃
他,说他最爱说的口头语是“不容易”。
    李文华经常说每个人都不容易,领导管那么多人,上面还有管他的,两头都得
满意,谁也不能得罪,非常不容易;群众领导让他干什么事,就得去干,有意见提
出来,到班组长那儿就给卡住了,心里一肚子气,回到家爱人还不理解,连数落带
斥责,孩子小不懂事,但会挖苦人说你“干革命二十五年,连个班长都没混上”,
更不容易;司机开车,那么多车,那么多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脚一直忙着,
警察还老挑毛病,说扣本子就扣本子,太不容易;警察寒冬酷暑在大马路上站着,
风里来雨里去,待遇还不高,碰上哪位喝酒多了的把不住舵,十轮大卡车冲着你就
来了,纠正个违章,人心向弱,二十多个看热闹的不帮助警察主持正义,齐心协力
帮助违章的说话,也不容易。
    李文华提倡大家伙多想别人的不容易,互相都和气点儿。
    后来,有人给演绎了,说李文华说“小偷也不容易,又得让人感觉不出来,自
己下手还得快,把钱包偷走喽还得赶紧走,不然让人抓住了就是一顿臭棒,不容易。”
李文华听了自己都笑了:“编这段的也不容易,没当过小偷,还了解小偷的心理,
不容易。”这么个好人,现在怎么居然有点儿倔脾气了?唐杰忠的解释跟马季一样
:“你不让李文华说相声,等于要他的命。他太爱相声了!”我的心怦然一动,李
文华和郝爱民曾经合作得多好呀,他的蔫包袱多有特点呀,他要是给我捧哏的话…

    尽管没两个月我就找了李文华商量合作的事,但那个时候我没敢往下想,因为
我还是个新演员,可李文华是个老艺术家了,当然,是不上台的老艺术家。
    二、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表示过分热情,但是说干就干和我合作了1978  年
的下半年,和我一起合作的赵炎,由于马季老师需要一个年轻人与他共同表演一个
有关孙悟空的相声,他离我而去,开始了与马季老师的合作。
    我和著名山东快书演员黄枫的儿子黄凯合作了几个月,由于他的关系办不到说
唱团,也作罢了。
    我一个人耍单儿,深入生活形影孤单。
    一个人去了北京的平谷县,住了两个星期写出了相声《红色园丁》,抽赵炎的
空余时间排了出来;电视录像以后就一个人奔向了大连,采访红旗列车长张波同志,
写出了《喜事》;与黄凯同志排完以后,又一个人奔赴卢沟桥附近的北京第二构件
厂住了半个月,这回,我写了两段相声。一个是《爱的挫折》,这是采访当时的北
京建委主任李瑞环同志,他指示我最好写一个反映建筑工人内心世界的相声,我几
次去工地收集素材才写出了这一段;一个就是我去北京中国照相馆照人头像,采访
了全国劳动模范姚经才同志,挥笔而就了后来一举成名的相声《如此照相》。
    手里边拿了两段相声,排哪一个是小事,和谁排?总这么形影孤单地也不是回
事呀,我是说对口相声的演员,不能老是一个人呀。
    我想到了李文华!
    李文华老师虽然人已经到总团当办公室主任去了,可是说唱团还保留了一个他
的办公室,时不时的,他在这间办公室里还翻翻资料,记点东西什么的。
    那天,下午四点,记得天气好像已经有点凉意了。我轻轻地敲开了李文华老师
的办公室的门,他戴着老花镜正看报呢。
    “什么事,姜昆?”李老师问我。
    “我……”我还有点不大敢说,因为这是个两厢情愿的事,如果剃头挑子一头
热,人家嫌我人微言轻,我的脸面可不太好看。
    另外,这又是个决定我的命运的时刻。今后,可能意味着我将有一个比较固定
的合作者,而这位合作者根本不像赵炎、黄凯那样,和我像一对伙伴、兄弟。那年,
文华老师五十岁,我刚二十八岁,我旁边站一个爸爸般的长者,观众看着习惯吗?
    然而,这些天我已经斗争了好久,我考虑到文华老师对相声的热爱,我更欣赏
他表演相声中“蔫包袱”的风格。我认为,只要他能看得起我,同我合作,我会成
功!我是深思熟虑过的,但启齿时却还是有几分胆怯。
    “我想和您一起合作相声,我这里有两个本子,一个是……”“姜昆,”文华
老师打断我,“你不是和赵炎合作的吗?”“他已经和马季老师合作了,他和马老
师、杨锡钧老师去长沙创作去了。”“黄凯呢?”文华老师又问。
    “回哈尔滨了。北京人事关系冻结,调不进来。”“你征求过马季同志的意见
吗?”马季是我的老师,又是说唱团的团长,他的意见是至关重要的。
    “他去长沙以前,我征求过他的意见,马老师连说了几个‘好啊’,不过他告
诉我得问您乐意不乐意。”我依然还耽着几分心地说。
    李文华老师最大的特点是决不作勉强的事,决不作人家不乐意的事,而且在人
事上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周到得体。我站在李文华面前拭目以待。
    “只要领导决定了,我没意见,只要让我说相声和谁都行!”李文华老师微笑
着平静地回答。
    没有拒绝,答应了,让我紧张的心情放松了;没有热情,也没有显出浓烈的兴
趣,又让我挺失望的;尤其是“和谁都行”这几个字,好像还让我的自尊心受了点
儿损害。
    我从我的小书包里拿出我写的两篇稿子:“您看看,这是两篇我写的相声初稿,
我准备排练一下。”“上什么地方排?”当时,说唱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排练相
声全在下面,因为要一边修改,一边排练。再有,到下面,团里面有一天五角钱的
出差补助,这在经济困难的当时,也不能说不是一个重要因素。
    “马季老师说,如果您同意了,他主张我们去三十八军,张家口宣化那边儿有
一个师的业余宣传队,可以安排我们食宿,也是个排演和深入生活的好基地。”我
拿出来马季老师给我写的地址、电话和联系人的条子。
    李文华摘下眼镜,叠报纸,然后收拾书包。我不知道干什么,怔怔地望着他,
他把凳子放进办公桌内,拿起小纸条,对我说:“我去打电话,再安排办公室买个
车票,然后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走!”就这么决定了?!
    事情是我提出来的,我却没有什么思想准备。随着李文华的小碎步出了办公室
的门,我边走边说:“对,说走就走,我也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去!”说完一看李文
华,他人都没影儿了。
    三、我要当干部早当了,何必等今天呢在开往张家口方向的列车上。
    李文华老师少了我和他商量合作时的平静,似乎有点儿兴奋。
    他在餐车上买了二两白酒,就着一包花生米和我聊天。我第一次和李文华老师
在一起待这么长的时间,我把耳朵伸得长长的在听。
    “办你来说唱团时,是我搞的外调。”李文华老师告诉我,“咱们团设在广播
部里,这里是一级保密单位,所以出身不能有问题,最起码得清楚。”这事我不知
道,如果没有和李老师在一起合作,他可能也永远不会对我说。
    “我和你爸爸聊了半天,知道你是隆福寺这儿,东四牌楼附近长大的。
    这地方我太熟了。冯乐福、孙宝才、王长友、王世臣都在这儿撂过地(一种摆
地摊的表演)。我没事就去听‘蹭儿’(不给钱站在边儿上看艺人表演)。
    因为每天都和我爸爸上猪市大街等着找工作去。那儿原本是猪市,卖肉的,后
来成了人市,失业的都在那儿等活儿。‘人歇工,牙挂队,肠子肚子活受罪。’我
爸爸找着了活,我们就吃两天饭,找不着活儿,就饿两天。我是在东四牌楼小烟囱
胡同那儿生的,后来搬到拐棒胡同。
    “我认得这点字儿全是小时候背‘三字经’、‘千字文’得来的。也许是守着
隆福寺,对相声、快板特感兴趣。大街上看着要饭的在店铺门口耍着牛骨头数来宝,
准停脚,瘾头儿大了。那要饭的词儿编得好:
    ‘……我求掌柜子给了吧,
    时间长了你省不下。
    要省您从大处省,
    省个十顷带八顷,
    要算您从大处算,
    算个十万带八万,
    我老傻也能算,
    算来算去要了饭。
    别看要饭搭拉头。
    要饭不在下九流……’
    “就这要饭的词儿,我听一遍准会,好像天生的穷命。“八岁的时候,小日本
鬼子到了北京。在灯市口有个教会学校,就是后来贝满女中的前身,在暑假的时候
招生,穷孩子免费上学。我去了,踏踏实实地学了点儿知识,念了两个学期的书。
“有一天,大中午的,学校的同学们用大板凳在操场围了一个圈,忘记了是搞什么
活动来着,我一看这个圆圈,想起隆福寺艺人撂地那场子来了,我不知上了哪股邪
劲,跑到中间学习相声艺人高德明来了,我给同学们唱相声里的柳儿:
    ‘……筐里个筐,筐里个筐,
    闲来无事我出趟城西,
    有一个古庙盖得出奇。
    里面住的不是僧来不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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