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说什么?”我打断了吴经理的话。
“很像我们日本人……”吴经理的脸色有点变化了。
“我像日本人?哼哼,呸!我是堂堂中国人!他们小日本鬼子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呢?中国人还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的!你翻译给他听:小——日——本——鬼——子——呸!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翻译给他听!就这么翻译!”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气氛在瞬间变得凝固。
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呢?大概是刚刚在网上跟几个论坛里的家伙吵过架有关吧!那些家伙是绝对的倾日派,大肆宣扬大和民族精神的,于是我跟他们对骂了半天,下网以后就开始对日本人深恶而痛绝之,当然漫画、动画片和电器是不在被痛恨对象之内的。
吴经理没有翻译,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而那个被称作龙先生的日本人,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紫,终于狠狠地一拍桌子,拂袖而去;跟着日本人,社长和其他的主管也纷纷起身离开了。
只留下我自己,在办公室里。
“年轻人啊,本来挺好的,你干嘛这么冲动啊!”等了好久,吴经理才回来找我,“这样吧,如果我们打算录用你,会再和你联系的。”
“大概没这个机会了吧。”我对吴经理笑了笑,拎起我的黑色背包,准备离开。
“年轻人,我还是想给你两个建议。”吴经理叫住我。
“请讲。”
“第一,以后来上班的话,你能不能穿得正式一点呢?”
正式?我穿得不够正式吗?或者一定要把自己装在套子里才算正式?
“有困难?”被我疑惑的目光看得难受了,吴经理怏怏地问。
“没。那第二点建议呢?”
“以后,不要在龙先生面前提小日本什么的,他是从小就在中国长大的,连北京胡同串子的话都能听得懂,明白了吗?”
“呵呵,这样啊。”虽说如此,我还是挺满意地笑着,“您一再的说‘以后’,是不是有什么暗示给我呢?”
吴经理也笑了,然后回答:“如果我们打算录用你,会再和你联系的。”
189
“傻猫啊,你骂得实在太酷了,我真的开始佩服你了!”
讲完面试的故事,澎澎拍手叫好。
“不过,估计把那个日本鬼子得罪了,没法在这儿挣磷虾了。”
“如果你自己干得难受,那还不如不干的好呀。”澎澎很善意地说着,“你不是说的,水瓶座很注重自己的感受吗?自己不喜欢的,谁也不能强迫你去做。”
“可是,有的时候我也要考虑磷虾的。”
“反正你的时间还长着呢,别着急啊。先别管什么磷虾对虾基围虾的,你再跟我说一遍,你到底怎么骂那个日本鬼子的?实在太精彩了啊!”
澎澎的兴奋明显音量过大了,惹得路上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们两个;尤其有几个待在路边树下的无聊老太太,还在冲着我们指指点点,似乎评论着什么。
“对不起啊。”澎澎吐吐舌头,小声对我说。
“看我来摆平。”我在底下冲澎澎做了个“V”的手势。
“你想听啊?那我就再给你讲一遍。”我故意扯开嗓子,好像在告诫所有无礼地看着我们的路人,“这个故事,其实是这样的——”
“哪样的啊?”澎澎不知道我又想犯什么二了,兴致勃勃地听着。
“这个,你知道东北吧?”
“知道啊。”
“你知道东北有个辽宁省么?”
“知道啊。”
“你知道辽宁省,有个军港叫葫芦岛么?”
“你一次说完吧!”
“葫芦岛那一带,有两个地方,隔山相对的,分别叫‘东山坡’和‘西山坡’——”我把尾音拉长,用余光四下看了看,那些路人,还有无聊的老太太,果真都如我所料,继续在看着我。
“东西山坡,跟日本人有关系吗?”
“我当时,给日本人讲啊,葫芦岛流传着一个顺口溜,”我继续提高音量,生怕看着我们的那些家伙们听不清楚,“顺口溜是这么说的:东山坡,西山坡,坡上有个耗子窝,我给耗子讲故事,耗子俩眼瞪着我——”
现实主义的大四 船到桥头自然直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等着保研的结果,和网络公司的通知。虽然两边几乎都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但是除了等待,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吧,其实还是能做点什么的,”阿维教导我,“比如,你可以找相关的老师,说点好话,送点东西;同理可证,你也可以在网络公司这么运做一下。这跟道德无关,是必要的公关手段。”
“照我们家傻猫的性格,你觉得可能吗?”澎澎替我回答了阿维,“就他,你让他低三下四地和别人说好话送礼,还不如把他杀了比较痛快呢。”
“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听了澎澎的话,我感慨着。
“‘喂’你何求?除了澎澎这样的,谁没事闲得会喂你啊,嘿嘿!”阿维笑笑,“我不是替你想辙吗?知道什么叫‘委曲求全’吗?就是‘尾’巴弯‘曲’起来,像一个‘球’在‘蜷’着,哈哈,谢谢谢谢。”
“打你的委曲求全!”我打了那厮一拳,“你自己的辙不是都没想好呢么?”
“我?我想好了啊,小维姐姐让我好好学习,准备考研。”
“你还说真的啊?”
“那就考呗。反正考的不是我的知识,而是考周围人的知识、还有我的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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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秋风吹到消散的时候,人们开始穿上了毛衣。
那个莫名其妙的吴经理,竟然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我有兴趣的话,可以再去公司一趟。
“真的呀?”澎澎听了这个消息,比我还要兴奋,“看来真的有效喽。”
“什么有效?”
“你们水瓶座的守护星不是天王星吗?所以我每天就向天王星祈祷,今天刚好是第七七四十九天啊,竟然就真的有作用了。”
“喂,美女同志,你都多大了啊,还玩幼儿园大班的游戏?”
“傻猫啊,是你自己跟我臭拽,说什么占星学的科学依据之类的,现在怎么又变成幼儿园了?还‘幼而学、壮而行’呢!”
“确实我跟你说过,占星学是综合遗传学、天文学、统计学、社会学、心理学等诸多学科而精炼出来的,确实有其科学性所在。但是,每天祈祷什么的,我可从来没说过,如果是我的话,宁可每天洗澡,倒是比较舒服。”
“洗你个死猪头啊!总之你的好运气来了,就是这么回事。”
好运气吗?
晚饭后,独自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去公司该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和日本人妥协,要不要向吴经理致谢,是慷慨激昂目空无物,还是沉稳收敛小心谨慎。想着想着,我开始犯困,而电话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来。
“喂,您好?”我懒懒地接听。
“葭啊,我跟你说,”竟然是老严的声音,“你赶快来学校!学校给特批了几个保送的名额,专门给科研能力强的学生的,你赶快过来填表签字,快啊!”
不管是祈祷也好,洗澡也罢,我现在只要一个结果就够了。
这就是澎澎所谓的好运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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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忽然间,所有的压力都消散了。
剩下来的事,就是看着太阳公公爬上来月亮婆婆落下去、看着污染的灰色天空偶尔飞过几只无奈的大雁、看着枯黄的落叶渐渐凋零、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上人们越穿越像熊猫、看着师弟师妹们的笔记慢慢堆积得像一部大百科全书、看着越来越多的学生们开始没日没夜地泡图书馆自习室、看着一阵一阵的寒流伴随着来势汹汹的感冒大潮,轻松的日子,如此而已。
在澎澎边实习边准备考试的时候,在阿维被小维姐姐监督着和考研拼命的时候,我却泡在实验室里,悠闲地,每天整整标本,翻翻资料,琢磨着下一篇论文的题目,然后——
等待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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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和阿维他们约好,要一起去腐败的。
于是我在生物楼的门口,骑着单车晃来晃去,等着去找老师请教问题未归的阿维,也等着从实习公司赶过来的澎澎。
“葭啊,你也等阿维吗?”小维姐姐来到生物楼的时候,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是啊,他告诉我顶多一个小时,结果现在都两个半小时了,还没看见他回来。”
“嗯,那就再等等吧。”小维姐姐向楼里看了两眼,又转身回到我的单车旁边。
看得出来,她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有事吗?”我是善解人意的水瓶座,不能让女孩子为难着开不了口,是吧?
“啊,是呀,不是,也没什么,你要是没事的话,就随便聊聊。”
于是我从单车上跳下来,陪着小维姐姐聊天。
谈话之间,小维姐姐满是对于未来的不确定,而我只能一再地告诉她,阿维是个善良的人,又很有能力的,虽然有的时候喜欢犯二,但是大事上他绝对会计划得很好。
“我是在想,如果他考研考不上呢?就这么去找工作吗?那等到毕业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了么?”
“喂,你,不会吧?”我还是被小维姐姐的问话吓到。
“我是定了要留校的,可是阿维是留不住的吧?即使他考上研究生,也只能再留三年,最终还是要走的。按他的性格,一定会到处找来找去,直到找到合适他的工作为止。可是我觉得,如果真的生活在一起,我只要能够安定就好了,我怕到时候他一时间找不准自己的定位,结果——你明白吧?”
亏我还自诩为阿维的好友,竟然都不如小维姐姐了解阿维。
“可是,我觉得,”我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这些问题,就算确实是问题,也要等到以后的什么时候才面对的吧?也许到时候,有些事,有些心情,都会变了呢。”
“呵呵,果然,你也是这么想的。”小维姐姐笑了起来,“我现在也在想,反正是以后的事情,不如以后再去解决,现在能到这个地步,也挺不错的,是吧?”
“是啊是啊,”我陪着小维姐姐一起笑,“你知道吧,船在接近岸壁时,由于水波的反射作用,会使船垂直于岸壁。”
“嗯?”
“这就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啊!痞子蔡就是这么教我的。”
现实主义的大四 第四节 阿维的企鹅
“你跟我总该实话实说吧?”植物实验室里,关上了门,我问阿维,“也难怪平安夜那天小维姐姐会生气,你不是去找老师问问题吗?为什么一直问到晚上那么晚啊!”
“这个,是吧,问完问题,不是就出问题了吗?”那厮有点尴尬,脸上沟回依旧。
“所以我才问你,你到底干嘛去了,为什么藏着盖着不说的,最后让小维姐姐又生气又难过,搞得挺好的一天不欢而散啊!”我死盯着阿维,逼问。
“你,唉!”那厮仰天长叹了一气,然后转而问我,“你知道明朝吗?”
“当然知道啦,怎么?”
“你知道明朝末年么?”
“不是崇祯皇帝么,怎么?”
“你知道明朝末年推翻崇祯的那个叫李自成的么?”
“你拿我当什么啊!不要学我犯二,有话快说!”
“李自成,其实还是挺人才的,但是为什么后来被满清入关了呢?就是因为李自成虽然能打江山,但是他却忽略了一条定理,叫做‘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这跟你有关系吗?”
“你现在和澎澎之间怎么样?”那厮一直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总是扯东扯西。
“挺好的啊。”
“所以,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革命尚未成功,企鹅不能放松。”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说,你既然总说自己聪明,难道真的听不懂吗?”
我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明白阿维究竟出现了什么具体状况。
“还记得刚入学的时候,我给你解释什么是‘企鹅’么?”
“记得啊,你说,把可爱又善良的女生叫做企鹅,是恐龙的对立面,是一种珍稀动物,是可望而不可及、可遇而不可求的。”
“是啊是啊,当时,差不多就是这么说的。”那厮点点头,“可以啊,小同志记性挺好的,为什么背英语单词的时候就老记不住呢?”
“别废话!企鹅又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个吧,我当时还有一个故事没告诉你,现在给你讲。”那厮清了清嗓子,坐到了高高的实验台上开始讲那过去的事情,“当初,中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