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挑动与操纵群众运动的“坏分子”不是一般的坏人,而正是当时如日中天的中央文革一伙。
造反派的许多行动,都与中央文革一伙有着密切的关系,有的就是他们在背后操纵和支持的。
王力的“八七讲话”,煽动夺外交部大权,就是此类操纵的赤裸裸的“充分暴露”。
正是因为这样,造反派在周恩来面前才如此有恃无恐。
怎么办?
局势已经有点难以控制了。王力的“八七讲话”、外交部夺权、火烧英代办处,在全国各地产生了连锁反应。如果听任这种局势继续发展下去,不仅新中国的外交事业将会毁于一旦,党和国家本身的前途和命运也不堪设想。
周恩来心里很清楚:中央文革一伙利用毛泽东通过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的想法,欲图打倒一切,搞乱一切,乱中夺权。但毛泽东的本意也绝不容许中央文革一伙这样一种极端无政府主义的乱法。乱到什么程度,毛泽东心里还是有考虑的。
8月初,毛泽东对中央文革煽起的“揪军内一小撮”,搞得军队人心惶惶也很不满,提出了批评。
几十年革命政治斗争的风风雨雨,练就了周恩来作为一个成熟的马克思主义者所具备的坚定的斗争精神与灵活的斗争策略高度结合的才能,练就了周恩来炉火纯青的斗争艺术。在文化大革命党的领袖的严重失误与林彪、江青一伙利用这一失误肆意横行相交织这样一种错综复杂的环境中,周恩来对林彪、江青一伙的斗争更多的是采取种种迂回的、韧性的斗争方式,但也并不是一味地迁就、退让和忍耐。一旦时机成熟,周恩来会像闪电一样,迅猛出手,给作恶者以致命的一击。
物极必反,作恶者必自毙。中央文革一伙没料到他们迫不及待的赤膊上阵,把他们操纵和煽动造反派夺外交权、夺军权的阴谋来了一个充分暴露,给周恩来提供了一个出击的机会。
周恩来看准了这一时机,决意给狂妄的中央文革当头一棒。
8月25日凌晨1时,周恩来开完中央文革碰头会后,单独找跟随毛泽东南巡,中途回京的代总参谋长杨成武谈话,并要他直接去向在上海的毛泽东请示报告。
杨成武将军后来回忆说:
周恩来在向我讲了各省的情况后,又谈到王力8月7日在外交部的谈话,煽动造反派夺外交部的权,占领外交部的事,连锁反应到外贸部和其他部,还有火烧英国代办处以及借口揪刘少奇,把中南海围得水泄不通,并有揪军内一小撮的味道。周恩来说:“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担心的是连锁反应。现在,一个是中央的领导不能动摇,一个是解放军的威信不能动摇!”周恩来还给我一份王力的“八七讲话”,要我转送给毛泽东。
8月25日上午,按照周恩来的指示,我乘飞机去上海,向毛泽东转达了周恩来委托我报告的事项。毛泽东边听边抽烟,不说话,也不提问,听罢汇报说:“成武啊,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考虑考虑,看看材料,有事再找你。”
次日上午,毛泽东对我说:“你马上准备飞机回北京,准备好了再来。”我从毛泽东那里出来,给专机组打电话安排好飞机后,又回到毛泽东的住处。毛泽东严肃地对我说:“王力这篇讲话极坏,现在叫王‘八七’膨胀起来了,会写几篇文章,膨胀起来了,要消肿,王(力)的错误大,我的看法此人书生气大些,会写几篇文章,不大懂政治,王的破坏力大些,关(锋)听王的话,王力的兴趣不是什么部长、副总理,这个人爱吹。”
稍停,毛泽东喝了口茶,说:“我考虑好了,我说你记。”我准备好纸和笔后,毛泽东继续说:“王、关、戚是破坏文化大革命的,不是好人。你只向总理一个人汇报,把他们抓起来,要总理负责处理。”毛泽东将记录过目后,说:“就这样,你回去马上请总理办。”
当我走出客厅后,毛泽东又把我叫回去,说:“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戚(本禹)暂时不动,要他作检讨,争取一个。”沉思片刻后,毛泽东解释说:“对戚本禹指出是犯了严重错误,要严肃批评,限期改正。再看一看,能不能分化出来,看他改不改。”我又将毛泽东的话记录下来,请他过目后,直接乘车驶向机场。
中午,我回到北京,立即赶赴钓鱼台,单独向周恩来汇报了毛泽东的决定。周恩来决定,事不宜迟,马上开会。
当晚,在钓鱼台,周恩来主持召开中央小碰头会,陈伯达、康生、江青等人参加。周恩来说:“今天的会议,是传达毛主席的一个重要决策。”他严肃地逐字逐句地宣读毛泽东的指示。随后,便把王力、关锋隔离起来。
4个月之后,戚本禹也被隔离审查。
王力、关锋、戚本禹是中央文革的三员“干将”,江青手下名副其实的“车、马、炮”,文化大革命中不可一世的风云人物。他们实际上是江青、陈伯达、康生的代言人。许多江青不便说或不便做的都是由他们去说和做。由于他们有中央文革成员的特殊护身符,更仗着他们与江青、林彪的铁关系,要拿掉他们,当时在一般人看来,那都是不可想像的。
当然,拿掉王、关、戚,没有毛泽东的支持和决定,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没有周恩来在其中所起的关键性作用,也不可能有王、关、戚的迅速垮台。
有学者形象地评论说,周恩来将中央文革王、关、戚这几个不可一世的人物果断地实行处置,拆去了中央文革这座“阎王殿”的一角,使江青一伙痛失“车、马、炮”,标志着中央文革这一“左”的历史怪胎走“背运”的开始。
隔离审查王、关、戚,是周恩来同林彪、江青一伙较量的一次阶段性的胜利,对江青一伙来说,绝不亚于8级以上的大地震,迫使他们的嚣张气焰不得不有所收敛。
王力、关锋被抓起来后,身为中央文革小组组长的陈伯达不得不表态说:外交部还是由总理管。
隔离审查王、关、戚,对全国急剧混乱的局势也是一个有力的遏止。
8月31日,周恩来接见外交部造反派代表和部党组成员,重申外交大权属于中央,严厉批评那个在外交部夺权后代理“外交部长”一职的“革命领导干部”,给他发出了严正的警告:你最近到处讲话、作报告,散布“打倒刘、邓、陈”的口号,你这样做等于站在对抗中央的地位。现在,国内的极左思潮和极左行动,已经影响到我们的外交工作,损害了我们的国际信誉。
12月初,周恩来接见参加港澳会议的港澳工委负责人时,再一次批评了在对港英斗争中的一系列极左做法,说:这些做法是脱离群众的,要尽快纠正。
此后,中央对香港问题的方针政策得以正确贯彻。
中英双方开始采取相应的措施,以缓和相互之间的关系。
中国方面主动修复了英国驻华代办处,并向他们道歉。
1971年3月2日,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江苏厅会见英国新任驻华代办谭森。周恩来说:英代办处房子是被坏人烧了。中国政府是反对那件事的。那天晚上,用以我为首的几个人的名义联名广播劝他们不要烧,但是那些坏人不听。你们的代办由解放军保护起来了。我们祝贺你们搬回去。修复费用应由中国政府负担。
同年,英国政府向中国政府表示:英国愿意撤销在台湾淡水的领事馆,并希望就中英两国外交关系的升格问题进行谈判。1972年3月,中英两国达成由代办处升格为大使馆的协议。
1972年11月,周恩来会见来访的英国外交大臣霍姆,对1967年英国驻华代办处被烧一事再次表示道歉。他说:一个国家不会是永远正确的,总会犯一些错误的,总要检查嘛。我们是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你们的,错了就承认。
谈到香港问题时,周恩来说:我国政府对极左分子在1967年的活动和他们在香港采取的政策是不赞成的。但你们一镇压,这个问题就大了。
周恩来明确告诉霍姆:只要亚洲不发生大的战争,香港的现状就可以维持。保留香港作为自由港,这对中英双方都有好处。
霍姆对周恩来坦诚相见的态度非常感激。中英关系得到进一步的改善。
制止中柬关系的恶化
柬埔寨是中国的友好近邻。
在某种意义上,中柬两国的友好关系是在周恩来和西哈努克亲王的个人友谊的基础上建立并发展起来的。西哈努克是通过周恩来认识了新中国。
1955年4月,周恩来作为新中国政府总理出席在印度尼西亚万隆举行的亚非国家首脑会议。西哈努克作为柬埔寨内阁首相也参加了这次重要会议。
这是周恩来和西哈努克的第一次见面。
会上,一些亚非国家的领导人受帝国主义的挑唆,对新中国存在着种种疑虑和偏见,并说了一些不友好的话,甚至攻击“共产主义统治是一党专政和独裁”,是一种“颠覆性的宗教”。周恩来从亚非人民团结的大局出发,没有计较,没有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而是本着求同存异的精神,提出了符合亚非各国团结反帝、争取和维护民族独立的正义主张,赢得了各国与会代表的高度赞誉。周恩来也因此被国际舆论誉为在会议“几乎陷入僵局的时刻脱颖而出,成为会议明星,成为排难解纷、平息争端、带来和平的人物”。
“周总理高超的智慧、渊博的学识和文雅的风度,一下子把我吸引住了。”这是西哈努克第一次见到周恩来后的追述和感叹。于是,他主动要求和周恩来来往。
周恩来对年轻英俊的西哈努克也有好感,尤其是对西哈努克所奉行坚持“独立、和平、中立”的外交政策颇为赞赏。
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先后同泰国、菲律宾、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韩国,以及中国台湾签订了《军事援助协定》、《共同防御条约》,又拼凑了《东北亚防御联盟》、《东南亚集体防务条约》,对新中国形成了一个新月形包围圈。而柬埔寨作为一个中国近邻的小国,坚持“和平、中立”的政策,不和美国签订“军事条约”,不参加美国拼凑的“防御联盟”。这样一种面对帝国主义嚣张气焰的爱国正气,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着实难能可贵。
因此,周恩来也很愿意和西哈努克交朋友。在万隆会议期间,周恩来会见并宴请的第一位贵宾就是西哈努克。
从此,周恩来和西哈努克结下了终身的朋友之缘。在他们两个人的努力下,中柬友好关系得到迅速发展。
此后,中柬友谊在1960年柬埔寨国王逝世,周恩来再次访问柬埔寨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胜似兄弟般的黄金时期。
然而,就是这种胜似兄弟的中柬友谊,在“文化大革命”中极左思潮的干扰和破坏下,一度出现意想不到的尴尬僵局,甚至到了差一点要断绝外交关系的地步。
事情也是我国驻柬埔寨使馆的部分工作人员的一些极左做法引起的。
对我国驻外使领馆,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周恩来就明确规定驻外使领馆只学文件,不搞运动,不搞“四大”。
1966年底和1967年初,我国驻各国的大使陆续奉调回国参加“文化大革命”,这些回国的大使几乎都成了造反派批斗的对象。原本计划让大使们分批回国参加“文革”学习四个月后再回去的打算也被打破了,使得中国驻外使馆出现很长一段时间无大使的情况。一直到1969年,在周恩来的努力下,才开始重新向国外派出一批又一批的大使。
1967年1月全国夺权风暴刮起后,在国外留守的部分使馆人员受极左思潮的影响,纷纷给外交部来电,要求在国外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批判所谓“修正主义外交路线”,甚至提出要照国内的做法,在使领馆搞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
驻外使领馆的运动开始还能控制住,但后来在极左思潮的冲击下,逐渐有点失控了。一些驻外使领馆也纷纷“造反”、“夺权”,搞起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来了,闹得一塌糊涂。外交纪律在无政府主义的喧嚣中被抛到九霄云外,严重影响到驻在国与我国的关系。
在柬埔寨,我驻柬使馆的一些人员不仅在华侨学校中向广大师生散发毛主席语录、像章,要求华侨教师在上课时学习毛主席语录,还向柬埔寨国内各地华侨和柬国内的左派组织散发毛主席语录、像章和“文革”宣传材料,号召柬埔寨人民起来反对本国的反动派。当时柬国内的柬中友协受极左思潮的影响,还把斗争矛头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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