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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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是孩子-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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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梁平的目光落在空酒杯上:“我可没有背向人生。”
  “不,你就是背向。我总觉得你在伪装自己,你并没有真实地活着,你害怕真实地活着。”
  听了这话梁平有点儿生气了,顶了伊岛一句:“净说些让人越听越糊涂的话!”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喝多了。”奈绪子赶紧插进来,一边给伊岛斟满最后一杯酒,一边说,“大概有泽有他自己的心上人吧。”
  梁平不由地看了她一眼。    
  奈绪子跟往常一样微笑着:“是吧?一直在想着你的心上人吧?”
  梁平只是孩子般顽皮地笑了笑,没说话。
  伊岛走了以后,梁平又接着喝了一会儿。奈绪子洗了器皿,关了门窗,然后架着梁平上了二楼。梁平早就离开警察本部的单身宿舍搬到了野毛山公园附近的公寓,但是跟奈绪子好上以后,基本上没去住过。办案子的时候不是睡在值班室就是睡在练功房,案子办完了,就又住到奈绪子这儿来了。
  奈绪子铺被褥的时候,梁平瞥了一眼那个充当了大白鼠的窝的衣箱,大白鼠的小崽子们已经睁开了眼睛。梁平把衣箱拉出来,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小东西?”
  “怎么处理?当然是送人了。”
  “扔了算了。”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要不你拿去吧。”
  “那不是一样嘛,反正是强行让它们离开父母。所以我早就跟你说,别养了别养了!”
  “当时那位客人说,我要是不要,他就把这对大白鼠弄死。如果拒绝了,不等于是我害了它们嘛。”奈绪子顶嘴似的说。铺完被褥,奈绪子叹了一口气,“还有,我一个人过日子,有个活物在家,也算有个伴儿……”
  梁平把衣箱放回原处,眼睛看着别处说:“我刚才胡说什么来着吗?”
  “嗯?”
  “你跟我们班长说我有心上人,你怎么知道的?”
  “嗬,闹了半天还真有啊!”奈绪子戏谑地说着,轻轻地拍了拍手,“我只不过是诈你一下,好啊,闹了半天你还真有啊!”
  梁平转过头来看着她。奈绪子转过脸去,梁平在一瞬间发现她的脸色变了,可爱的脸蛋儿伤心得扭曲了。奈绪子后背冲着梁平,用鼻子哼着歌,开始慢慢地解和服的带子。梁平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了她。奈绪子用力挣脱着,梁平感觉得到,她是真的想挣脱,而不是那种半推半就。
  一股莫名的痛楚袭上梁平心头。为了逃避这痛楚,他更紧地抱住了她。紧接着,一下子把她摔倒在铺好的被褥上,把她的身体扳过来,压在上面,捉住她的两手就要吻她的唇。
  “梁平,不,我不!”奈绪子躲开梁平的嘴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当别人的代替物,我不干!”
  梁平看着她的眼睛说:“谁说是代替物!”说完就用头压住她的脖子,手从被他弄乱了的和服下摆伸进去,抚摸她那柔嫩的肌肤……

  第二天早上,梁平没有去高津警察署的搜查本部,而是到神奈川县警察本部去了。关于贺谷雪生一案的处理,由高津警察署负责,梁平他们提出了准备应付新案件的申请。
  上午8点,梁平来到警察本部11层的大办公室,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不锈钢制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封电报,纸袋上印着的是鲜花的照片,属于那种最廉价的贺电。
  伊岛刚从洗手间回来,用手绢擦着手对梁平说:“电报是刚来的。”
  梁平站起来向伊岛行了一个鞠躬礼:“昨晚喝多了,对不起!”
  伊岛摆摆手:“我也醉了,什么都不记得。即便有什么,也是彼此彼此。”
  “对不起……”
  “行了行了,还是先看看有什么喜事儿吧。”
  梁平打开贺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开头的称谓:“长颈鹿。”
  梁平骤然屏住呼吸,闭上了双眼。一刻不曾忘记过的名字!但这名字并不是谁都知道的。梁平折起电报,对伊岛说了句:“对不起,我出去一下。”就出了办公室。
  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梁平尽可能放慢脚步走进洗手间,在盖着盖儿的抽水马桶上坐下,插上插销以后,急急忙忙地打开了电报。

  “长颈鹿:庆祝再会。12点山下鞋店见。”

  落款是“刺猬”。

  梁平在办公室打开电报一看到“长颈鹿”时,就已经知道发电报的人是“刺猬”了。
  整个上午,梁平无心处理积压的文件,心急火燎地熬到中午。一边希望千万别有什么新案子,一边又祈祷着有什么事件发生而接到行动的命令。不,这跟命令没什么关系,该不该去,自己是能够判断的。如果不想见,不理他就是了。
  差五分12点的时候,伊岛邀梁平一起去吃饭。这倒是一个无视那封电报的机会,可是梁平说出去有点儿事,谢绝了伊岛的邀请。
  梁平出了警察本部,朝山下公园方向走去。晴空万里,横滨湾波平如镜。梁平走进几乎没有什么海腥味儿的公园,朝着那个“穿红鞋的少女”像走去。少女像旁边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穿银灰色西装的瘦高个儿,30岁左右,头发挺长,耳朵里塞着耳机,好像在欣赏古典音乐。一双充满智慧的单眼皮儿的眼睛注视着海面。
  梁平停下脚步,端详着瘦高个儿的侧影。梁平从远处多次见过在医院里当护士的她。在她家附近啦,医院附近啦,甚至为了保护她而尾随过她。但是眼前这个人,17年来没见过一面。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一点儿生疏感,大概是17年来从来没有忘记过的缘故吧。
  17年了,他跟自己一样,也长成大人了。面貌跟梁平的想像也没有什么大的出入。瘦高个儿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抬起头来。一认出是梁平,面部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但他马上恢复常态,微笑着:“真不愧是刑警啊。”他取下耳机,“看懂了?我的暗号。”梁平朝他走过来的同时说:“那算什么暗号,山下鞋店的意思,连小学生都知道。”
  “我可是苦思冥想了半天呢。”
  “古典音乐?你还是你,还那么高雅。”
  “听吗?”说着把耳机递给梁平。梁平在一旁坐下,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关西方言的相声说得正热闹呢。梁平笑笑,取下耳机还给了对方。
  “刺猬,”叫出这个代号以后,觉得跟对方的西装革履很不相称,“你现在怎么称呼?”
  “长濑笙一郎。”
  “长濑?”
  “母亲正式离婚以后随了母亲的姓。”
  “在哪儿高就?”
  “律师,归属于东京律师协会。”
  梁平吃了一惊,这可没想到:“真是冤家路窄呀。”
  笙一郎笑了:“我主要是企业法和民事,跟你撞不了车。”
  梁平接过笙一郎递过来的名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昨天我去医院了,多摩樱医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梁平最怕的就是笙一郎找到她:“……你们早就见过面了?”
  笙一郎当然知道梁平指的是谁,摇摇头说:“跟她见面,也就是一个月以前的事。真的,这不能对你说谎。跟你一样,17年没见过她……老太太病了,住在那家医院。”
  “偶然相见的吗?”
  “不,不能说是偶然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那是怎么回事?”
  笙一郎没答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刚要点火,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了梁平一眼:“没关系吧?”
  “什么?”
  “烟,你对烟不是有过敏症吗?”
  梁平苦笑了一下:“那时候,我也差点儿学会了。”
  “女人抽烟,看惯了吗?”
  “早就看惯了。而且,你是男人嘛。”
  笙一郎点点头,点着烟抽起来。
  梁平斜着眼睛看着笙一郎抽烟的样子,回忆起那天的事:“那天我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人果然是你母亲,我说怎么那么像呢!虽然上了年纪,还是那么漂亮。”
  “别胡扯了。”
  “真的。”
  “病了,痴呆。”
  “……是吗?她叫我笙一郎,还提到爬山的事,真让我吃惊不小。”
  “她,哦,我不是指老太太。她见到你也吃惊不小。犹豫了半天,还是给我打了电话。尽管她觉得是认错了人,但说起你的事来还是像决了堤的水似的没完没了。她说太巧了,17年以后刚刚遇见我,马上就又遇见了你。所以她说肯定是认错人了,说了好几遍。她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不过,我不那么认为。你呢?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刚见过了她,又收到莫名其妙的电报,你就没有感觉吗?”
  “有。”梁平老实答道。
  笙一郎拼命地接连抽了几口烟:“我是在一个月之前见到她的。我认为她绝对不是认错人了。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天起,我总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你很快就会出现在我面前,甚至觉得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她觉得吃惊,觉得不可思议,我还觉得太晚了呢。”
  “我可不知道你跟她已经见过面了。”
  “我呢,说实话,一直也没想过打听一下你在哪儿。怎么说呢,现在是咱们再会的时候了。我家老太太的事不过是个借口。见不到她我呆不下去了,我已经到了非见她不可的地步了。老太太的病是偶然的,但到她那个医院去住院却不是偶然的。要是成心找,更好的医院不有的是嘛。”
  “不过,我到那个医院去可纯属偶然。”
  “不对吧,”笙一郎扔掉烟头,用脚捻灭,又点上一支,“应该说你也已经到了非见她不可的地步了。在见到她之前,我就怀疑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原来还没有。但是,你跟她见面也是不可避免的。明天?一年以后?具体什么时候我不敢说,但我敢说你肯定忍不住。如果你已经变了,那另当别论。如果你不再是以前的你,我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但是,那天你在医院里的行动告诉我,你没变。我相信,我,你,一点儿都没变。咳,要是变了,该有多轻松啊……”
  “也许。”梁平点了点头。
  大群的鸽子围过来,咕咕地叫着,好像有些害怕的样子,抬头看着这两个男人。笙一郎把手中的烟头朝鸽群弹过去,鸽子们腾地飞走了。
  “我跟一个报社的社会部记者很熟,让他通过你们警察本部的记者俱乐部打听到了你。是幸运还是不幸我说不清楚,你没改姓。你不是过继给人家了吗?”
  梁平看着远去的鸽群:“因为是同姓的亲戚。”
  “长颈鹿!”听到笙一郎这样叫,梁平赶紧把目光从鸽群那边收回来,转向笙一郎。
  笙一郎又抽出一支烟:“你早就知道她在那家医院工作吧?不仅如此,她在哪儿住,哪年从护士专科学校毕业,在哪家医院的哪个科,都知道吧?”
  梁平从笙一郎的语气中可以断定,笙一郎也早就通过某种方式了解了年来久坂优希的大体情况。笙一郎手指夹着香烟,望着风平浪静的海面说:“我要是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她对我说她见到的好像是你,我听了以后不往心里去也就算了。可是呢,我偏偏要四处打听你。就连你今天肯定到警察本部办公室来,我都打听清楚了,算计好了让你在今天一上班就收到电报……你呢,不来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给你的电报,抬头是长颈鹿,暗号也是连孩子都知道的。对这样一份莫名其妙的电报,你可以完全不去理会,那样的话我也许就再也不会打扰你了。可是呢,你来了。明明知道是谁给你发的电报,你还是来了。”
  梁平沉默不语。笙一郎说得对,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当刑警,在香川县警察本部也可以当,在东京警视厅也可以当。但是偏偏选择了她所在的神奈川县。就算当时神奈川县警察本部不接收,也得选择在神奈川县找个别的工作住下吧。
  “为什么要用贺电的形式?”梁平问道。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又说,“怕不是唁电吧?”
  这回轮到笙一郎沉默了。代替他的回答的是从他嘴里淌出来的苦涩的烟雾。梁平的目光转向大海。大海反射着暗灰色的光。大海啊大海,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丑陋不堪了?
  “见面了,”梁平小声嘟囔着,从心底发出深深的叹息,“我们……见面了。”
  指现在,还是指18年前,连梁平自己都说不清楚。眼前的大海波平如镜。欲放眼远望,却被附近的码头遮断了视线,隐约可闻的漏油的气味阵阵飘来。 
  



第二章 1979年5月24日




  
  1
  

  少女透过汽车的挡风玻璃,看着在五月柔和的日光照耀下鳞波万顷的大海。
  从四国的松山出发,沿着海岸的国道向西南方向行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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