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香记 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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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香记 _2-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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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茸之诗尔。……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乃知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后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无铺叙。贺苦少重典。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黄即尚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矣。

  这篇《词论》中点名批评了北宋时期几乎所有的写词名家,喜欢写“愿奶奶兰心蕙性”的柳永自然是“词语尘下”,晏殊、欧阳修、苏轼等人以诗入词,没有词的意味,晏几道、贺铸、秦观、黄庭坚这几个人写的倒还像点词,但是晏几道的词“苦无铺叙”;贺铸的词缺少典故;秦观虽然不错,但像个漂亮点的柴火妞,没有高贵气质;黄庭坚像个有斑点的玉……

  看了这段,觉得倒和《三国演义》中弥衡所说的有点相似。当然,李清照虽然在众人眼里同样狂妄,但是和弥衡胡乱谩骂却大有不同,李清照可谓一语中的,说的正是上述那些写词名家的缺点所在。

  不少人对于李清照这种狂放的言辞还是颇有非议的,有的家伙看了李清照的《词论》,就说“以一妇人能开此大口,其妄不待言,其狂亦不可及”。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本来写得不错,但是他却说李清照的词论是“易安历评诸公歌词,皆摘其短,无一免者。此论未公,吾不凭也。其意盖自谓能擅其长,以乐府名家者。退之诗云:‘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正为此辈发也。”真是胡说八道,这里也送给胡仔两句老杜的诗:“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李清照千古留名,远胜你这姓胡的糊涂虫。

  还有王灼这家伙在《碧鸡漫志》中说:“易安居士……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在士大夫中已不多得。若本朝妇人,当推文采第一。”这半段倒还像个人话,可是后面却说:“赵死,再嫁某氏,讼而离之。晚节流荡无归。作长短句,能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出。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缙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籍也。”看得我直想抽他几个大嘴巴。不过想想李清照的伟大是远远超出那个时代的,这些庸俗小人不能理解,也很正常。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此花不与群花比”。是啊,李清照在如花的众才女中是那样的出类拔萃,卓而不凡。据说在李清照诞辰九百年时,她的名字被命名为月球上的一组环行山的名字。是的,李清照的大名和明月同辉,永远辉映在清朗的天空,把洁白如银的清光照向人间。 


花因喜洁难寻偶——断肠词人朱淑真

  应该是和李清照差不多的时代,宋朝还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女词人,那就是朱淑真。不过朱淑真比李清照的命运更不好,李清照还和赵明诚有过一段幸福甜蜜的时光,而朱淑真却遇人不淑,嫁了一个庸俗如猪狗一般的老公,就此郁郁而终,只留下断肠诗词三百多篇。

  朱淑真应该是个多才多艺的出色女子,她的诗、词、画俱佳。另外也精通音律。她的诗、词我们一会再欣赏,先看一下朱淑真在书画上的成就。她尤其擅画梅竹等,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到有朱淑真的作品传世,但是明代著名画家杜琼在朱淑真的《梅竹图》上曾题道:“……观其笔意词语皆清婉,……诚闺中之秀,女流之杰者也。”明代大画家沈周在《石田集·题朱淑真画竹》中说:“绣阁新编写断肠,更分残墨写潇湘。”可想而知,朱淑真绘画的造诣极高。“书画同源”,朱淑真的字也很好,有一卷书法珍品,名叫《玉台名翰》,原来题作《香闺秀翰》,上面有卫茂漪、长孙皇后、吴采鸾、薛洪度,宋胡惠斋、张妙静,朱淑真、沈清友、曹妙清、管仲姬,叶琼章、柳如是等著名才女的书法。但到了清代时长孙皇后、朱淑真、沈清友、曹妙清的墨迹就损坏丢失不可见了,不过据说朱淑真的字“银钩精楷”,写得十分精妙。江湖夜雨想如果是有“银钩精楷”之称,可能倒和“瘦金体”有相似之处,但可惜我们现在看不到朱淑真的字了。

  朱淑真是钱塘人,应该出生在一个官宦家庭。朱淑真在她的《璇玑图记》中写过:“初家君宦游淅西,好拾清玩,凡可人意者,虽重购不惜也。一日家君宴郡,悴衙偶于壁间见是图,偿其值,得归遣予。于是坐卧观究,因悟璇玑之理,试以经纬求之,文果流畅……”看来朱淑真的父亲也很喜欢诗文,而且也很疼爱她,她看到以前我们说过的才女苏蕙制做的《璇玑图》(当为复制品),她父亲就给她买,她高兴地拿回来细细研究,就写了这篇记。

  和李清照有点不同的是,朱淑真的诗做得比词多,少女时代的朱淑真也是活泼可爱的,她有一首诗叫《秋日偶成》:“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他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表达了对未来的老公的期望。那时候嫁老公像摸彩一样,运气的成份占大多数,可惜朱淑真后来嫁的老公是个浑身上下没有半根雅骨的蠢物,别说分付他“万首诗”,恐怕一句也不懂得。唉,看来期望越大,希望越大。

  所谓有“少女情怀总是诗”,朱淑真也是个多情的才女,她在闺阁中之时就写道:“停针无语泪盈眸,不但伤春夏亦愁。花外飞来双燕子,一番飞过一番羞。”少女时的朱淑真似乎有一个意中人,她在一首诗中这样写道:“门前春水碧如天,座上诗人逸似仙。白璧一双无玷缺,吹箫归去又无缘。”这大概是西湖边上的一个诗会中,朱淑真看到了一个玉面书生,在她的眼中飘逸如仙。此后,朱淑真可能和他有过一些约会,像这首《清平乐·夏日游湖》: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说起来“和衣睡倒人怀”这样的行动在现代美眉恋爱中实在是太常见了,丝毫不以为怪,大家可能觉得既然是“和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宋朝那个年代,恐怕说出来是爆炸性的,用骇人听闻一词来形容也不为过。

  江湖夜雨根据朱淑真的诗文猜想,朱淑真的这个心仪之人恐怕也是个贫书生,所以朱淑真就极力鼓动他求学上进,考取功名。大家看古来的传奇故事,都是功成名就以后,回来迎娶和自己“私订终身”的女朋友,所谓“大登科后小登科”,当此时候美眉的老爹老妈们也不管是“私订终身”还是“公订终身”了,只顾笑得合不拢嘴,这种场面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中。所以朱淑真写过这样一首诗:

  贺人移学东轩

  旷轩潇洒正东偏,屏弃嚣尘聚简编。美璞莫辞雕作器,涓流终见积成渊。
  谢班难继予惭甚,颜孟堪希子勉旃。鸿鹄羽仪当养就,飞腾早晚看冲天。

  看来朱淑真当时很高兴地收拾出一间很宽敞的屋子来(旷轩潇洒),而且还打扫干净(屏弃嚣尘),让此人在这里用功读书,“谢班难继”是朱淑真的谦词,说是自己难比才女谢道韫、班昭,但是期冀他能像颜回、孟子一样有名气,希望他能“飞腾冲天”,以“予”和“子”相比,看来此人可能正是朱淑真属意的人。

  但是这个家伙也是懒狗扶不上墙头,比人家司马相如等人的水平差远了,考了好几年也没有考上,也笨得可以了。但是朱淑真还是鼓励他不要气馁:

  送人赴试礼部

  春闱报罢已三年。又向西风促去鞭。屡鼓莫嫌非作气,一飞当自卜冲天。
  贾生少达终何遇,马援才高老更坚。大抵功名无早晚,平津今见起菑川。

  “大抵功名无早晚”,话是这样说,但是人有上智下愚之分,有个叫梁灏的,八十岁才中状元。朱淑真所期望的这个人恐怕比梁灏的功夫只低不高,可能是又没有考上,就此吓得再无颜面见朱淑真,从此没有了音讯。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这厮虽然得中,但另攀高枝,不再回来迎娶朱淑真。可怜朱淑真正为他牵肠挂肚呢:

  秋夜牵情

  纤纤新月挂黄昏,人在幽闺欲断魂。笺素拆封还又改,酒杯慵举却重温。
  灯花占断烧心事,罗袖长供挹泪痕。益悔风流多不足,须知恩爱是愁根。

  朱淑真的愁肠百结并没有换来上天的一点点体谅,她的满腹希望随着这个人也是一去不复返。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朱淑真的父母难说知不知道朱淑真这一段情缘,就算是知道,在那个婚姻一切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代。他们虽然疼爱朱淑真,也不会就完全依着朱淑真的性子。像《红楼梦》中的贾母说的那样:“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绝代佳人’,只见了一个清俊男人,不管是亲是友,想起他的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像个佳人?就是满腹文章,做出这样事来,也算不得是佳人了……”朱淑真的父母恐怕和贾母的观点也差不多,就算朱淑真哭求,他们恐怕也不肯听的。于是朱淑真被父母安排嫁给一个小官吏或者是个富商。

  对于朱淑真所嫁何人,也是众说纷纭。后来收集朱淑真诗词之作的魏仲恭在《断肠集·序》中说:“早岁不幸,父母失审,不能择伉俪,乃嫁市井民为妻。”受此影响,后人也以为朱淑真嫁的是一个贩夫走卒甚至“修理地球”的家伙,明《尧山堂外纪》中称“其夫村恶,蘧篨戚施,种种可厌”(“蘧篨戚施”参看本书许穆夫人篇中的《新台》诗),柏杨先生的笔下也是这样形容:

  “巧妇嫁了拙夫,真是人间最大的不公平,人人见了都要跺脚,盖深惜之也。像《断肠诗词》的作者朱淑贞女士,以一代才女,竟嫁了个不识之无的庄稼汉,死后她的丈夫把她的诗稿词草,一把火烧掉,其愚如猪,虽把他碎尸万段,不能消心头之恨,跟那种男人同床共枕,简直是奇耻大辱……所有的怨偶,其锥心痛苦,都不在大原则上,而在小节目上。当朱淑贞女士灵感泉涌,写成一诗之时,其夫如放下锄头,磨鬓以观,抱之一吻,赞美鼓励,恐怕臭汗也会变成香的。我想那个蠢货,准是倒头便睡,看她挑灯苦思,还吼她不知省油也。如果竟有人认为这也可以忍耐,他照样也是一个蠢货。”

  柏杨先生形容得十分生动有趣,朱淑真夫妻间的不和睦大致也是不错的。但从真实性上来讲,有两点不是很确切,一是朱淑真之夫就算不是官吏,也肯定是富商(邓红梅考证说:朱淑真丈夫是汪纲,为理宗时权户部侍郎),朱淑真后来和她老公一起“宦游”途中曾写过“拨闷喜陪尊有酒,供厨不虑食无钱”,看来她老公不会是拿锄头干活的农民;二是朱淑真的诗稿是被她父母烧的,不是她老公烧的,这个后面我们会说到。不过虽然朱淑真的老公不是“贫下中农”,但是朱淑真和她的老公是格格不入的。其实就算她老公是个小官吏或者富商,有时候也照样是俗人一个,柏杨先生在文中也说:“便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有些照样也是一堆牛粪也。”是啊,江湖夜雨平时也领教过不少此类人物,有的满口仁义道德纱帽气熏人,有的满口赚钱发财铜臭气可厌,盖平生志趣不投,就觉得这种人“言语无味,面目可憎”,话不投机半句也多。当然柏杨先生一贯偏激,按他的话说就是:“故世有‘俗不可耐’成语。我不知道读者先生中有没有俗气冲天的朋友,有时候那股俗劲,能教人恨不得手执钢刀,照他脖子上喀叉一声。”

  朱淑真自己有一首诗,抱怨她自己的老公:

  愁怀

  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

  大家或许看了此诗中,也不觉得有什么很过份的言辞,比之上面柏杨所说的:“恨不得手执钢刀,照他脖子上喀叉一声”之类的恨话看上去和缓得多,但古时的闺中美眉,公开在诗句中抱怨自己的老公不好,说些“羽翼不相宜”之类的话,在当时已经是十分激烈怨愤的话了。

  朱淑真嫁了此人后,心情自然是十分不好。古时候女子嫁人后,不像现在的女孩一样,随时可以回到娘家,和自己的父母说说话,诉诉苦。古代女子嫁人后,除非有事才可以“归宁”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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