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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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上)-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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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已经装听不见,扭头与章溢搭话了。    
    冯国胜对冯国用道:“这刘伯温如此讨厌,主公能容忍他吗?”    
    冯国用道:“那要看他有无真本事了。”    
    他们一行人沿着青石甬道走入柏树森森的庭院,依次通过五道大门,但见上下两层的魁文阁高耸松柏之上,油饰一新,左面是碑廊,大成殿里尊奉着孔圣人的塑像,旁边是七十二弟子像,巨匾是宋代大书法家米芾题的“万世师表”四个大字。    
    他们在第二进院子的天井停住,这里有凉亭和几株大柏树。    
    刘基在这万人敬仰的圣地,又一次不安起来。朱元璋却执意不肯为他们另择居所。    
    朱元璋又恢复了自信的常态:“我把四位大贤请到孔圣人的所在朝夕供奉,不正应当吗?”    
    朱元璋说刘基未免把孔圣人过于神化了,他说孔夫子的后世弟子多为官,《论语》成了升官的书。他认为孔子比孟子强,孟子有些话莫名其妙,是混账话。    
    人们不知道他为何要贬孟子,也没人敢问。    
    刘基却对孔子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孔夫子一生并未认真当过官,他的《论语》也不过是和弟子们坐而论道的记录。他就很怀疑,如果宋朝的赵普真的是用半部《论语》打天下,半部《论语》治天下,那岂不是说,背熟了《论语》,人人都可以得天下吗?可见赵普没有讲真话。    
    这话倒对了朱元璋的脾气,他说:“太对了,我就曾试过在《论语》里找治国之方,可是没有找到。做人嘛,不妨学学《论语》。”


第四部分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第64节 为我谋划,为我打江山

    朱元璋与四贤以及随侍官员来到魁文阁二楼大厅坐定,朱元璋先向李善长等说:“刘伯温先生是天下大贤,我们能请来,实属不易,今后不要用繁文缛节来打扰他们,我连官职都不敢委屈他,永远称先生。”    
    刘基说:“端人饭碗,总不能什么也不干。我们在舟中试着草拟了治世十八策,请过过目,不知有用否。”    
    朱元璋接过来,说:“这一定是良策,回头我细细地揣摩。”    
    刘基看到门口旗上有“大宋小明王”字样,很不以为然,就说:“你们迄今为止还用着小明王龙凤年号,不知想用到何时?”    
    朱元璋向他解释,虽用小明王的年号,我们的事,他并不管,这总比树敌为好,如果这个时候废了龙凤年号,反目为仇,便在北方又多了一个劲敌。    
    刘基认为既是权宜之计,就更不该在各处画小明王像,对他顶礼膜拜。    
    朱元璋岂愿意永远向别人称臣?这不过是事出无奈,他不想与刘基探讨这个问题,他心中有数,到时候他会设法摆脱小明王的,现在箍在头上的也不是紧箍咒,头不会疼,羽翼未丰时先戴着也不妨。    
    他们的话题很自然地涉及到了佛性大师。朱元璋称他是自己的蒙师,刘基既在白鹿书院师从过他,二人居然可称师兄弟了,关系又近了一层。佛性向朱元璋力荐刘伯温,反过来再劝刘伯温出山辅佐朱元璋,他是个搭双桥的人,怎能不叫他们怀念。    
    朱元璋想起佛性留下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真言,问刘基的看法。    
    “韬晦之计很需要,但不是不思进取。”刘基说。    
    朱元璋向他问计,对陈友谅、张士诚两股势力,先除掉哪个为对?    
    刘基分析,张士诚不过是个暴发户,盐贩子出身,没有远大目光,这种人不足虑。陈友谅本是徐寿辉部下,却把徐架空,此事很不得人心,但时下陈友谅地广藏富,兵强马壮,威胁最大,他主张先打强者,一旦平了陈友谅,张士诚就孤掌难鸣了。    
    朱元璋不太理解,按常规做事应先拣软柿子捏,相比之下,张士诚较弱,易于击垮,为什么要先打强者呢?万一打不动,就会挫折士气,一蹶不振。    
    “这是明公攻打绍兴的理由吗?”刘基想起了朱元璋在浙东用兵。    
    “正是。”朱元璋说。    
    “你以为你围攻绍兴历时三个月不下,是因为什么?”刘基问。    
    朱元璋说是因兵力单薄。他正想再派二十万兵助攻,他不信绍兴是铜墙铁壁。    
    刘基却说再派三十万兵也未必能攻克。    
    朱元璋问:“为什么?”    
    刘基说:“不知己知彼。”    
    朱元璋不服:“这倒不是。”    
    刘基分析说,绍兴既有张士诚防守,又有元军助战,张士诚表面看弱,他却投靠了元朝,不管真假,他有狐假虎威之势。陈友谅占地广大,野心勃勃,此敌不除,必是大害,拔去大钉子,小钉子就随手可拔了,所以必须有拔大钉子的气魄。况且,要在二敌有联合迹象前下手,各个击破。    
    朱元璋沉思着去看李善长,李善长向他点头,再去看冯国用、陶安,也都向他点头,于是朱元璋说:“方才听了先生一席话,顿开茅塞,请先生为我谋划攻取陈友谅的计划。”    
    刘基说:“愿为明公效力。”    
    朱元璋说:“章先生、叶先生可否屈就营田司佥事,专管水利屯田事务,也是大军征战的支柱。”    
    章溢、叶琛说:“愿为明公效劳。”    
    朱元璋目光扫向宋濂时,宋濂急忙说他是戴不惯乌纱帽的,他愿去教书,明公不有好几位公子了吗?    
    朱元璋很高兴,说还要加上他这个学生。他请宋先生屈尊做江南儒学提举,管的正是文章教育之事,不违他的愿望。至于刘伯温先生,还是什么都不任,做不是军师的军师。    
    朱元璋向外望望,问:“宴席准备好了吗?”    
    外面有人答:“可以开宴了。”    
    朱元璋第一个站起来,拉着刘基的手说:“请,先生,我为你接风洗尘。”    
    朱元璋与刘基亲密地并肩走在柏树成阴的夫子庙院中。朱元璋说起上次在婺州误杀江南才女苏坦妹,实在后悔,几天睡不着觉。    
    刘基并不饶恕他,误杀,是什么意思?恐怕口不对心吧?他质问,难道明公这样的人,不知道那女子非但不该杀,反该重用的吗?    
    朱元璋说他当时更偏重于把她当美人看待了,是有意借她人头压下军人好色的欲望。    
    刘基重重叹一口气,说他为此事已经决心不出山为朱元璋效力了,就是朱元璋这种勇于悔过的精神,又打动了他,不过他又说朱元璋在苏坦妹坟前立的碑,可是耻辱之证啊,朱元璋今天也许不觉得怎么样,将来会不会又后悔?    
    朱元璋说:“怎么会呢!”    
    刘基说:“明公力戒杀戮,却又杀妇女,这不好。四海纷争,惟不嗜杀者成大业,请明公时刻牢记。”    
    朱元璋不住地点头称是,随后又说:“久闻先生精通《周易》,我不敢唐突,很想请先生为我占卜一卦。”    
    刘基笑着告诉他,昨夜已为明公占了一卦。    
    朱元璋忙问:“吉凶如何?”    
    刘基说,很好,是损卦,兑下艮上。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此卦下经卦是兑泽,为少女,性欢悦,上经卦是艮山,为少男,性静止。《象传》说,山下有泽,损。减损泽中的土,增加山上的土。损,有损失,但是损下益上。    
    朱元璋说:“损总是不好吧?”    
    “你听我说。”刘基解释道,损之道,以诚信为本,就能大吉大利。没有过失,可以坚守中正之道,有利于施展。损道用二簋盛的菲薄的食物,足以奉献且有益于群王,用损之道,要随着时间、条件的变化而增益、减损。过于刚,需适当减损;过于柔,就应适当增益。总的来说,诚信会取得一切。    
    朱元璋很满意,再三表示,请出先生这样的大贤,正是要以诚信待天下人,有先生的点拨,他越发信心倍增了。    
    夜已很深,侍从提灯引路,朱元璋回到住处。却是郭惠匆匆迎出来,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    
    朱元璋反问:“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还睡呢!”郭惠说,“宁莲姐姐病了,你怎么不回来看看?”    
    “唉呀,太忙。”朱元璋说,“不就是肚子疼吗?我已叫人找医生了。”    
    郭惠说:“你快去看看吧,还哭呢。”    
    “怎么了?”朱元璋问。    
    “流产了!”郭惠说,“是个男孩呢,多可惜,再有一个多月就成人了。”    
    朱元璋三脚两步向宁莲房中奔去。他好不后悔,她都有五个月身孕了,却远征安庆,一定是动了胎气。郭惠在后面叮嘱:“你多赔个不是!”    
    推开房门,见郭宁莲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七巧在忙着端汤端水,一见朱元璋进来,便悄悄退了出去。    
    朱元璋把门关严,走到床前,柔声说:“我给你下跪,行不行?你千万别生气,坐月子生气是要坐病的。”    
    郭宁莲非但没发作,反而拉住他一只手,问:“你不怪我吗?我这么没用!马秀英生了三个都顺顺当当,我生一个还没保住。”    
    朱元璋说:“这怎么怪你?要怪,都怪我太宠着你了,安庆一战,无论如何不该让你上阵去厮杀的。”    
    郭宁莲说:“上阵前,我本是给徐达送信的,正赶上俞通海攻安庆失利,被陈友谅部将赵普胜追杀败走,我赶上了,能不助一臂之力吗?”    
    朱元璋说:“我今天是准备你发雷霆万钧之怒的,你今天却这样体谅我。”    
    “你别得意。”郭宁莲说,“你今后是不是不准我上阵了?”这是她最担心的。    
    朱元璋说:“还用我说吗?”    
    郭宁莲说她是闲不住的人,一听到战鼓声,就想跃马挺枪。她说,这样好不好,我们来个君子协定,一旦扫平各路群雄,天下一统,她就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朱元璋说:“若没有那一天呢?”    
    “那也没什么,最多我不生育。”她说有马秀英一个人生就够了。    
    二人都笑起来。朱元璋拿起汤匙喂她糖水喝。    
    郭宁莲一口口喝着,说:“你若能常常这样喂我有多好!”    
    朱元璋说:“那你不该嫁我。嫁到平民百姓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能天天守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    
    郭宁莲问他,和陈友谅快有一场大仗要打了吧?    
    朱元璋说,这陈友谅现在是兵多将广,野心很大,又扣留了徐寿辉,自称汉王了。    
    郭宁莲说:“你还没称王,他倒先称王了。你不是有刘伯温了吗?还怕陈友谅吗?”    
    朱元璋说,再好的计谋也要一刀一枪地打天下。    
    郭宁莲问他这个刘伯温怎么样?真的像说的那么神吗?    
    朱元璋说自己原来想先攻张士诚,先易后难,刘伯温却主张先搬大石头,小石头就不在话下了,他是对的。    
    郭宁莲问:“你不是说过得一个刘伯温等于得了一半天下了吗?”    
    “这当然是溢美之词。”朱元璋说,“不过这人确是非凡之才,只是为人苛刻一点。”    
    “你说苛刻我倒想起来了,”郭宁莲说,“听说他看你题了礼贤馆的匾,把你挖苦得没个人样了?”    
    “你怎么知道的?”朱元璋说。    
    “我有耳朵呀。”郭宁莲说,“他也欺人太甚了,他又不是太上皇,你不能容许他这样诋毁你,时间长了,别人会看轻了你。”    
    朱元璋说:“人有能耐,总是狂傲。现在是我求他,就得忍气吞声,不管怎么说,他是在为我谋划,为我打江山啊。”


第四部分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第65节 色胆包天的人会是谁呢

    天上月牙弯弯,繁星满天,轻风扫过湖面,像碎银在闪光,岸边苇荻飒飒作响,除了上夜的兵丁走动,园子里静无人声。    
    朱元璋从郭宁莲房中出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正要去议事厅与刘基讨论如何破陈友谅的事,听见有脚步声从假山后响起,朱元璋有意躲进了一株银杏树阴影里看个究竟。    
    他看见一个人影前瞻后顾地走走停停,拐到了后进院子,看来此人很熟悉府中情形,总能顺利地绕过上夜打更的哨位。    
    朱元璋怕脚下出声,惊了那人,便脱掉鞋,悄悄尾随而去。他分析,这人不大像窃贼。    
    走到后进院郭惠房前,那黑影走到窗下,蹲到了木槿树的黑影里。    
    朱元璋也躲起来,他看到郭惠的窗上有灯光,人影在窗上晃动。    
    窗下那人学了三声青蛙叫,一扇窗子应声打开,探出头来的正是郭惠。    
    这不是里外呼应吗?朱元璋的头嗡的一下胀得老大。这太可怕了,郭惠竟不守少女的贞节,与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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