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赌天门的胡子显然是头目,他啊哈一声,说:“生帮子挺他妈横。”把腰里的短枪就亮出来,挡在了门口。其他的人都闪向墙角。
林虎子瞧瞧这胡子,说:“兄弟哪座山头高坐?”
另一个胡子说:“这是张大哥,磨盘岭的,你小子认了吧,把龙洋掏出来。”
林虎子就笑,揉揉鼻子,说:“你们新入伙的吧,我和谢达山称兄道弟的那阵子还没你们的事呢!兄弟林虎子,佟家湾的,大家一家人吧?”林虎子也拍了拍腰里的短枪。
那胡子骂:“佟家湾的多个屁!你不就是骚娘们的马夫吗?骚娘们给你犁吗?”
林虎子冒火了,但林虎子刚一瞪眼,脸上就中了一个胡子一拳。林虎子火了,飞起一脚踢翻了一个胡子,掏出短枪,砰的一枪,放翻了姓张的头目,又伸手夺过对方的短枪就地一滚,滚出厅门向外就跑,另外的四个胡子掏枪就追出门去。
都大屁股和三姓屯设场子的庄家都傻了。佟家湾和磨盘岭这两方人马三姓屯哪方也惹不起。
林虎子是老匪出身,格斗打劫之类的挺有经验,就因为赌钱和性子火暴误了许多事,才一直做不了头目。但林虎子却是个有名的炮手,林虎子说的一点儿也不假,当年林虎子跟博银海、谢达山、崔豹子是有名的四大炮手,各自都有几个弟兄。后来前后被佟九儿收服,四人中最有手段的博银海居了上风,嫁给了佟九儿成了佟家湾第一任外当家,四大炮手的地位才产生变化。有一次林虎子犯了赌瘾误事犯在博银海手里,博银海要杀林虎子,是佟九儿只揍了林虎子几马鞭,就让林虎子一直管牵马,磨了林虎子几年性子。佟九儿觉得磨得差不多了,这才把林虎子派出来协助吉家庆。佟九儿说过有朝一日用林虎子派大用场,没想到只一拳林虎子就毛了,就杀了磨盘岭的一个头目。
后面的枪声紧响,林虎子心想,都放倒了,看你们还追!林虎子跑着突然随着耳边飞过的子弹摔倒了,身子一扑扑到雪里,连头脸都埋住了。
气喘吁吁的四个胡子赶上来,一个说:“我打中的。”一个说:“拖这家伙回去向大当家的报信。”另一个过来拽林虎子的脚。
林虎子突然将脚一收一扫,拽脚的胡子被林虎子扫了个跟头。另外三个胡子一愣神,砰!砰!砰!三枪,林虎子把三人放倒了。
摔倒的胡子爬起来就跪下了,喊:“虎子爷饶命!饶命!”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3)
林虎子就笑了,下了这胡子的枪把胡子绑好,说:“操!我装死就是要捉个活的,跟我走!见你们大当家谢达山去。”
林虎子带着胡子先回了三姓屯去找李福贵。李福贵吓得打哆嗦,林虎子就揍了李福贵两个嘴巴,把自己的短枪交给李福贵,叫李福贵带上短枪当见证去找吉家庆,并要李福贵告诉吉家庆他去磨盘岭了……
谢家屯谢大户正嫁女儿,吉家庆一大早帮着忙乎,吃醉了酒正睡着,叫谢大户喊起来。谢大户哭着说:“女儿出嫁路上被胡子绑去了,东西却没抢,可糟了!夫家说没接到新媳妇,他们不认了要退婚!”
谢大户跺着脚说,“这可怎么办呢?”
吉家庆有经验,问:“是哪儿的胡子?”
谢大户说:“没留话儿,不知道。”
吉家庆说:“我叫兄弟们去打听,现在就等着吧。”
等到了晚上,李福贵却跑来告诉吉家庆林虎子的事。吉家庆听了这件事,立刻叫人去报外当家张知渔。吉家庆就带着王二牛连夜去追林虎子。吉家庆知道林虎子如果上了磨盘岭,那是凶多吉少……
长白山的天气就是变化无常,那年又是出奇的多变,连着下过了几场大雪,天上的老爷子就不再下雪了。说不下就一点儿也不下了。有风,是微风,再不是呜呜哭哈哈笑的风了。天气就干冷着,干冷着的天是蓝的,蓝得连一片云彩都没有。
张知渔就在这样的天气里随着熊连丰向雪原进发了。他们驾着一驾12条狗拉的爬犁和一驾8条狗拉的爬犁,两驾狗拉爬犁轻快地在泛着银光的雪毯上行驶着。
熊连丰一生精于养狗驯狗,狗拉爬犁就是熊连丰根据前辈满族猎人的讲述,创造出的绝活儿,给用到鹰屯了。至于驯狗,熊连丰一生中只有一条狗没驯服,就是青毛闪电。青毛闪电在张知渔手里只有十多天就乖巧得多了,熊连丰说:“怪了,原来强狗也怕强人。”
大鹰在天空上平展展展开翅膀在游着,青毛闪电在狗拉爬犁前奔跑,青毛闪电已不是十几天前那副无精打采瘦骨嶙峋的样子,此时肋骨虽然还若隐若现地在毛皮下滚动,但青毛闪电的毛皮却油亮了,精神抖擞且神气十足。
猎狗青箭在闪电身后跑着,青箭是条出色的纯种东北狼狗,在熊连丰众多的猎狗中,只有它并不惧怕青毛闪电。熊连丰的另外两条猎狗大虎和花豹却总是和青毛闪电保持十几步的距离,这两条猎狗对青毛闪电天生有种戒心。它们跟在熊连丰的8条狗拉的爬犁的边上小跑。
张知渔内心之中透出一股爽快,站在狗拉爬犁上向连绵起伏的雪毯上望。雪毯一边向后逃跑,一边向前爬着,爬向无尽。阳光在雪毯上滚动,像海浪一样。
张知渔大声问:“大叔,这里有悬羊吗?”
熊连丰回答:“这里没有悬羊。在石砬子的那一带有悬羊,外当家的怎么问起了悬羊?”熊连丰心想,悬羊可不容易猎,那东西太精,太熬猎人。
张知渔说:“我想猎一头让佟九儿瞧瞧。”
熊连丰说:“难哪,悬羊这东西鬼机灵,行山跑坡爬砬子如走平地,是一对一对地出现,深夜才找地儿睡觉。”
熊连丰咳了几声又说:“那东西有办法,睡觉时把角向树杈上一挂,悬起来睡;耳朵特灵,睡觉时同样好使,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那家伙跳下来就逃,还专往悬崖绝壁上跑,连老虎都抓不到悬羊!我看外当家的就别找苦头吃了。”
熊连丰见张知渔性子和顺,度量又大,有时说话就有点儿老气横秋。
张知渔举目向前方看。前方光秃秃的白桦树林边上有一个黄点在移动,张知渔问:“那是只什么东西?”
熊连丰和乌大脚,以及为熊连丰驾爬犁掌方向的穆有余,还有为张知渔驾爬犁掌方向的鹰屯的猎人何铁牛,都伸长脖子看,那黄点在雪地上行动非常醒目。
乌大脚先说:“妈的是狼!”就抄起了枪。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4)
穆有余说:“不像,是狍子吧?黄的还没有角。”
熊连丰说:“太远了,我眼神不济了,看不清楚。有脚印没有?铁牛你仔细瞧瞧是什么东西?”
何铁牛说:“那是虎,东北虎。”
乌大脚说:“乖乖真是老虎呢,我捉过傻熊还摔了熊一个跟头。”
穆有余说:“停吧,停吧,等老虎走开咱们再走。”
熊连丰瞅着张知渔笑,红扑扑的老脸像放久了皱了皮的红苹果。熊连丰说:“我一般不打虎。如果打老虎就必须要打死,老虎虽然从不主动伤人,但老虎懂得找打伤它的猎人报仇。这挺麻烦,但老虎并不是很难猎,老虎也是血肉之躯,也架不住一枪一箭,远没熊和孤猪难猎。外当家的要虎皮我就露一手儿。”
张知渔说:“我想走近看看老虎,不一定猎。”
熊连丰手一挥,穆有余和何铁牛驾着狗拉爬犁就撵,狗叫声也就飘摇了起来。
前面果真是只老虎。老虎正在雪地上蹚雪,听到狗叫声老虎停下,扭过头,吊梢眼睛看一眼就低吼着转头,向白桦树林里奔跑。奔跑的动作一扭一扭,两只后脚掌一翻一翻,还有点瘸腿儿。
熊连丰说:“这是只伤虎,八成还饿着肚子,饿虎就难对付一些。”熊连丰就招呼三条猎狗去追。张知渔也学着命令青毛闪电加入追赶。
狗叫声四起,追过一片空旷的丛林,低矮的灌木只在雪中露出个枝枝杈杈的瘦尖儿。突然,青毛闪电从另一个方向飞奔插过去。飞速的奔跑使青毛闪电的肚皮都扫动着雪地,像箭一般射到老虎的前面,又一个弧形转身,挡住了老虎的去路。这时的青毛闪电嘴上翻起皱褶,龇出牙齿,发出呜呜威胁的声音,四肢分叉踩在雪中,尾巴平举,背毛根根直立。老虎停下,扭头四下看,屁股就坐在了雪里。
大虎、花豹、青箭三条猎狗围上来,它们早已耸起背毛,三条狗一齐扭头向后呼叫,意为催促主人快来。
熊连丰说:“快,快,围上了,好样的青毛闪电!”
突然,老虎扬头一声虎啸,树上的残雪向下掉。花豹哀嚎一声,掉头夹着尾巴就逃。大虎、青箭受了花豹的影响也扭头飞逃。老虎呼地站起来,青毛闪电嗖地扑上去,向老虎咽喉就咬。老虎扭头闪开,两只前爪向前拍扫。青毛闪电向旁一跳稍晚了一点,左边屁股上被老虎的掌爪抓破了毛皮出现两道血口。青毛闪电落地又向一旁跳窜,老虎没追击,趁机冲过丛林扑入了白桦林里去了。
青毛闪电又一扭身,追到白桦林边,呜呜叫着停下脚,扭头望着张知渔吱吱叫。张知渔跑过来笑着拍拍青毛闪电,看看伤处只破了点儿皮,就给上了点儿药,说:“那是虎,你是狗,你能打得过吗?!”
熊连丰生气地说:“真该宰了花豹,花豹还不如大黑!”老眼珠瞅着青毛闪电心里又疼起来。
穆有余问:“外当家的你怎么不让熊大叔放枪?熊大叔枪法好,准能打着老虎。”
张知渔说:“我只是看看虎就行了。”
熊连丰说:“外当家的是心软见不得血。外当家的,不是我说你,心软可做不了猎人。”
张知渔说:“我刚进老林那会儿,也猎杀过鹿、兔的,哪会心软?”
熊连丰说:“那是处在绝境为了活命,而此时就不同了。我的眼力比算命的还准,男爷们儿做事心软可坏大事。我多嘴,外当家的莫怪。”
张知渔说:“大叔你说得对。”张知渔望着黑压压一片雪压绿枝的松林又说,“走吧。”
中午了,阳光不再那么冷清硬棒。
熊连丰站在爬犁上向四周打量,手指一处朝阳背风的石砬子说:“到那里去,那面背风,咱到地头了。”
穆有余和何铁牛驾着狗拉爬犁向石砬子赶过去,到了地头就停下了。
何铁牛带着穆有余选了一块地方取出木铲清雪,很快清出一大片硬邦邦的泥地来,周围的雪也就高了起来。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5)
张知渔蹚着雪向一处高处走上去,向四下看。
熊连丰在一旁吸烟锅,一口口的青烟在头顶翻个跟头就消失了。
乌大脚提着长枪一脚一脚地踩雪,踩得一心一意,踩着踩着乌大脚说:“我肚子咕咕叫了,我去整些柴来烧饭。”
乌大脚放下枪往松林里去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咔!咔!的断枝声。
何铁牛指点着穆有余,两人合力支撑起两个三角形的马架子,再整上篷布,除去帐门之外,三面半的地方拉到泥地上,再用高起来的雪埋上,挂上帐帘,两个马架子就能住人了。忙完这些,何铁牛说:“你去铲雪烧水,记住了上面那一层雪埋汰不要,下面那层也埋汰不要,就要中间的那层。”
穆有余说:“那还用你说,快支你的锅吧。”
穆有余用铲子去铲雪,先铲开一层丢到一边,再将铲子放平,铲出一铲晶亮的像大粒白砂糖一样的雪来,装到锅里,铲满了拍实,端过来用铁钩一挂,挂到何铁牛支好的三角架上。
这时,乌大脚背着大捆松枝回来了,说:“两个小子干得不慢哪!先给外当家的热上烧酒,我来点火。”
穆有余白了乌大脚一眼,小声嘟哝:“用得着你说,我记得呢。”
何铁牛就在一旁笑,拿眼瞅乌大脚。乌大脚没听清穆有余说什么,也瞅着何铁牛笑,何铁牛不敢笑又想笑,两个人笑得莫名其妙,穆有余也就乐了。
张知渔招招手,大鹰飞下来落到张知渔的肩头上。张知渔再挥手指点前方,大鹰腾空飞起,盘旋一周向下俯冲,两只利爪探处已抓起一只在雪地上咀嚼低矮灌木枝杈的野兔,腾飞起来。张知渔手一招,大鹰松开利爪,野兔就摔在雪中。
穆有余笑着说:“没准儿还是活的。”跑过去从砸出的雪洞中掏出野兔,野兔已经被大鹰抓断脊骨死了。
水烧开了,丢一把盐进去,再将野兔、冻鸡用刀割碎了丢进锅里,就等着吃了。
20条爬犁狗已经松放开了,爬犁狗各自找地方转几个圈用鼻子嗅嗅,再用前爪刨开雪,刨出个雪窝,一只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