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止的,而且又禁到译本。要举出几个作者来,那就是高尔基(Gorky),卢那卡尔斯基(Lunacharsky),斐定(Fedin),法捷耶夫(Fadeev),绥拉斐摩维支(Serafimovich),辛克莱(Upton Sinclair),甚而至于梅迪林克(Maeterlinck),梭罗古勃(SoNlogub),斯忒林培克(Strin?洌猓澹颍纾!玻埂痴庹媸钩霭婕液芪眩怯械氖橇⒖探榻沙觯栈倭耍械娜椿瓜氩咕龋凸偬ド塘浚峁敲獬艘徊糠帧?
为减少将来的出版的困难起见,官员和出版家还开了一个会议。在这会议上,有几个“第三种人”因为要保护好的文学和出版家的资本,便以杂志编辑者的资格提议,请采用日本的办法,在付印之前,先将原稿审查,加以删改,以免别人也被左翼作家的作品所连累而禁止,或印出后始行禁止而使出版家受亏。这提议很为各方面所满足,当即被采用了,〔10〕虽然并不是光荣的拔都汗的老方法。
而且也即开始了实行,今年七月,在上海就设立了书籍杂志检查处〔11〕,许多“文学家”的失业问题消失了,还有些改悔的革命作家们,反对文学和政治相关的“第三种人”
们,也都坐上了检查官的椅子。他们是很熟悉文坛情形的;头脑没有纯粹官僚的胡涂,一点讽刺,一句反语,他们都比较的懂得所含的意义,而且用文学的笔来涂抹,无论如何总没有创作的烦难,于是那成绩,听说是非常之好了。
但是,他们的引日本为榜样,是错误的。日本固然不准谈阶级斗争,却并不说世界上并无阶级斗争,而中国则说世界上其实无所谓阶级斗争,都是马克思捏造出来的,所以这不准谈,为的是守护真理。日本固然也禁止,删削书籍杂志,但在被删削之处,是可以留下空白的,使读者一看就明白这地方是受了删削,而中国却不准留空白,必须连起来,在读者眼前好像还是一篇完整的文章,只是作者在说着意思不明的昏话。这种在现在的中国读者面前说昏话,是弗理契(Friche)〔12〕,卢那卡尔斯基他们也在所不免的。
于是出版家的资本安全了,“第三种人”的旗子不见了,他们也在暗地里使劲的拉那上了绞架的同业的脚,而没有一种刊物可以描出他们的原形,因为他们正握着涂抹的笔尖,生杀的权力。在读者,只看见刊物的消沉,作品的衰落,和外国一向有名的前进的作家,今年也大抵忽然变了低能者而已。
然而在实际上,文学界的阵线却更加分明了。蒙蔽是不能长久的,接着起来的又将是一场血腥的战斗。
十一月二十一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英文刊物《现代中国》月刊第一卷第五期,参看本书《附记》。
〔2〕 东晋葛洪《神仙传》卷四载:西汉淮南王刘安吃了仙药成仙,“临去时,余药器置在中庭,鸡犬舐啄之,尽得升天。”《全后汉文。仙人唐公房碑》也有唐公房得仙药后与他的妻子、房屋、六畜一起升天的故事。
〔3〕 五个左翼青年作家 指李伟森、柔石、胡也频、冯铿和白莽(殷夫)。一九三一年二月七日,他们被国民党反动派秘密杀害于上海龙华。参看《南腔北调集。为了忘却的记念》。
〔4〕 “以马上得天下,不能以马上治之” 语出《史记。陆贾传》:“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
〔5〕 “民族文学” 即“民族主义文学”,一九三○年六月由国民党当局策划的御用文学。发起人为潘公展、范争波、朱应鹏、傅彦长、王平陵等。下文所说对拔都西侵的赞美,见《前锋月刊》第一卷第七期(一九三一年四月)黄震遐所作的诗剧《黄人之血》。参看《二心集。“民族主义文学”的任务和运命》。
〔6〕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各地学生奋起抗议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纷纷到南京请愿,十二月十七日在南京举行总示威,遭到军警的逮捕和屠杀,有的学生被刺伤后又被扔进河里。次日,南京卫戍当局对记者谈话,诡称死难学生是“失足落水”。
〔7〕 这里所引“第三种人”的一些论调,见苏汶发表在《现代》月刊第一卷第三期的《关于〈文新〉与胡秋原的文艺论辩》和第一卷第六期的《“第三种人”的出路》(一九三二年七月、十月)等文。参看《南腔北调集。论“第三种人”》。
〔8〕 关于艺华影片公司和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等书店被捣毁的事,参看《准风月谈。后记》。
〔9〕 关于国民党中央宣传委员会查禁书籍一百四十九种,参看《且介亭杂文二集。
后记》。被禁的作者和书籍中有:苏联高尔基(1868—1936)的《高尔基文集》、《我的童年》等,卢那卡尔斯基(1875—1933)的《文艺与批评》、《浮士德与城》,斐定(1892—1977)等的《果树园》,法捷耶夫(1901—1956)的《毁灭》,绥拉菲摩维支(1863—1949)的《铁流》,美国辛克莱(1878—1968)的《屠场》、《石炭王》等,比利时梅迪林克(1862—1949)的《檀泰琪儿之死》等,俄国梭罗古勃(1863—1927)等的《饥饿的光芒》,瑞典斯忒林培克(1849—1912,通译斯特林堡)的《结婚集》等。
〔10〕 关于官员和出版家开会的事,参看作者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五日致姚克信。
〔11〕 书籍杂志检查处 指国民党中央宣传委员会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一九三四年五月在上海设立。
〔12〕 弗理契(BDMDdMZJ,1870—1927) 苏联文艺评论家、文学史?摇V饔小兑帐跎缁嵫А贰ⅰ抖兰团分尬难А返取?
关于新文字〔1〕
——答问
比较,是最好的事情。当没有知道拼音字之前,就不会想到象形字的难;当没有看见拉丁化的新文字之前,就很难明确的断定以前的注音字母和罗马字拼法,也还是麻烦的,不合实用,也没有前途的文字。
方块汉字真是愚民政策的利器,不但劳苦大众没有学习和学会的可能,就是有钱有势的特权阶级,费时一二十年,终于学不会的也多得很。最近,宣传古文的好处的教授,竟将古文的句子也点错了,〔2〕就是一个证据——他自己也没有懂。
不过他们可以装作懂得的样子,来胡说八道,欺骗不明真相的人。
所以,汉字也是中国劳苦大众身上的一个结核,病菌都潜伏在里面,倘不首先除去它,结果只有自己死。先前也曾有过学者,〔3〕想出拼音字来,要大家容易学,也就是更容易教训,并且延长他们服役的生命,但那些字都还很繁琐,因为学者总忘不了官话,四声,以及这是学者创造出来的字,必需有学者的气息。这回的新文字却简易得远了,又是根据于实生活的,容易学,有用,可以用这对大家说话,听大家的话,明白道理,学得技艺,这才是劳苦大众自己的东西,首先的唯一的活路。
现在正在中国试验的新文字,给南方人读起来,是不能全懂的。现在的中国,本来还不是一种语言所能统一,所以必须另照各地方的言语来拼,待将来再图沟通。反对拉丁化文字的人,往往将这当作一个大缺点,以为反而使中国的文字不统一了,但他却抹杀了方块汉字本为大多数中国人所不识,有些知识阶级也并不真识的事实。
然而他们却深知道新文字对于劳苦大众有利,所以在弥漫着白色恐怖的地方,这新文字是一定要受摧残的。现在连并非新文字,而只是更接近口语的“大众语”,也在受着苛酷的压迫和摧残。中国的劳苦大众虽然并不识字,但特权阶级却还嫌他们太聪明了,正竭力的弄麻木他们的思索机关呢,例如用飞机掷下炸弹去,用机关枪送过子弹去,用刀斧将他们的颈子砍断,就都是的。
十二月九日。
〔1〕 本篇曾被译为拉丁化新文字,发表于《拥护新文字六日报》,期数未详。
〔2〕 指刘大杰。他在上海《人间世》半月刊创刊号(一九三四年四月五日)发表的《春波楼随笔》中说:“此等书(指《琅恢文集》、《袁中郎全集》等)中,确有不少绝妙的小品文字,可恨清代士大夫,只会做滥调古文,不能赏识此等绝妙文章耳。”但他标点的《琅恢文集》、《袁中郎全集》中却有不少断句错误。参看《花边文学。骂杀与捧杀》。
〔3〕 指王照、劳乃宣等人,参看本卷第108页注〔41〕。
病后杂谈〔1〕
一
生一点病,的确也是一种福气。不过这里有两个必要条件:一要病是小病,并非什么霍乱吐泻,黑死病,或脑膜炎之类;二要至少手头有一点现款,不至于躺一天,就饿一天。
这二者缺一,便是俗人,不足与言生病之雅趣的。
我曾经爱管闲事,知道过许多人,这些人物,都怀着一个大愿。大愿,原是每个人都有的,不过有些人却模模胡胡,自己抓不住,说不出。他们中最特别的有两位:一位是愿天下的人都死掉,只剩下他自己和一个好看的姑娘,还有一个卖大饼的;另一位是愿秋天薄暮,吐半口血,两个侍儿扶着,恹恹的到阶前去看秋海棠。这种志向,一看好像离奇,其实却照顾得很周到。第一位姑且不谈他罢,第二位的“吐半口血”,就有很大的道理。才子本来多病,但要“多”,就不能重,假使一吐就是一碗或几升,一个人的血,能有几回好吐呢?过不几天,就雅不下去了。
我一向很少生病,上月却生了一点点。开初是每晚发热,没有力,不想吃东西,一礼拜不肯好,只得看医生。医生说是流行性感冒。好罢,就是流行性感冒。但过了流行性感冒一定退热的时期,我的热却还不退。医生从他那大皮包里取出玻璃管来,要取我的血液,我知道他在疑心我生伤寒病了,自己也有些发愁。然而他第二天对我说,血里没有一粒伤寒菌;于是注意的听肺,平常;听心,上等。这似乎很使他为难。我说,也许是疲劳罢;他也不甚反对,只是沉吟着说,但是疲劳的发热,还应该低一点。……
好几回检查了全体,没有死症,不至于呜呼哀哉是明明白白的,不过是每晚发热,没有力,不想吃东西而已,这真无异于“吐半口血”,大可享生病之福了。因为既不必写遗嘱,又没有大痛苦,然而可以不看正经书,不管柴米账,玩他几天,名称又好听,叫作“养病”。从这一天起,我就自己觉得好像有点儿“雅”了;那一位愿吐半口血的才子,也就是那时躺着无事,忽然记了起来的。
光是胡思乱想也不是事,不如看点不劳精神的书,要不然,也不成其为“养病”。像这样的时候,我赞成中国纸的线装书,这也就是有点儿“雅”起来了的证据。洋装书便于插架,便于保存,现在不但有洋装二十五六史,连《四部备要》也硬领而皮靴了,〔2〕——原是不为无见的。但看洋装书要年富力强,正襟危坐,有严肃的态度。假使你躺着看,那就好像两只手捧着一块大砖头,不多工夫,就两臂酸麻,只好叹一口气,将它放下。所以,我在叹气之后,就去寻线装书。
一寻,寻到了久不见面的《世说新语》〔3〕之类一大堆,躺着来看,轻飘飘的毫不费力了,魏晋人的豪放潇洒的风姿,也仿佛在眼前浮动。由此想到阮嗣宗〔4〕的听到步兵厨善于酿酒,就求为步兵校尉;陶渊明〔5〕的做了彭泽令,就教官田都种秫,以便做酒,因了太太的抗议,这才种了一点娥。这真是天趣盎然,决非现在的“站在云端里呐喊”〔6〕者们所能望其项背。但是,“雅”要想到适可而止,再想便不行。例如阮嗣宗可以求做步兵校尉,陶渊明补了彭泽令,他们的地位,就不是一个平常人,要“雅”,也还是要地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渊明的好句,但我们在上海学起来可就难了。没有南山,我们还可以改作“悠然见洋房”或“悠然见烟囱”的,然而要租一所院子里有点竹篱,可以种菊的房子,租钱就每月总得一百两,水电在外;巡捕捐按房租百分之十四,每月十四两。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