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保持沉默的方天仇,这时开口了,他说:“关于孙探长公馆发生的事,兄弟倒知道一点。”
这句话使大家都感到意外,不由齐齐一怔,均以诧异的眼光看着他。
“你知道?”宋公治似乎不太相信地问。
“嗯!”方天仇点点头说:“孙探长的夫人遇刺了!”
“孙太太遇刺了?”宋公治大为意外。
“凶手是什么人?”庄德成大概以为一定是林广泰干的。
“抓到没有?”费云也不甘落后地抢着问。
对于这一连串的问题,方天仇只有摇摇头说:“这些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据我看,这件凶杀案不可能跟林老大有关。”
“根据什么?”宋公治问。
“凶手是飞刀帮胡豹的人!”方天仇根据从护士那里得到的消息回答。
此话一出,真是语惊四座,大家几乎都不敢相信,飞刀帮居然在老虎头上拍苍蝇,明目张胆地敢行刺起孙探长的夫人了?
宋公治倒是心里稍宽,他本担心是林广泰一时冲动,闯到孙探长公馆向金玲玲下手了。现在听说闹事的是飞刀帮胡豹的人,自然与林广泰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不过他仍然感到诧异地说:“胡豹的人行刺孙太太,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姓方的,”俞振飞忽然冷声问:“你怎么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这叫无巧不成书!”方天仇坦然回答说:“林老大的小姐在大门口被车撞伤,我把她送到“铁岗医院”急救,可巧孙探长的太太遇刺后,也送到了那里,兄弟不过是从护士那里听到这些,实在孤陋寡闻得很!”
“我忘了问你,”庄德成忽然想起小程曾经向他报告过这事:“林小姐的伤势怎么样?”
“现在还没有清醒,”方天仇说:“你要我赶来我只好赶来了!”
宋公治在沉思着,庄德成又说:“还有件事,晚上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跟你接头谈过一笔交易?”
方天仇先是一怔,立刻记起来了。
“你说的是胡豹送来的那盒东西?”他问。
“是胡豹送来的?”庄德成颇感意外。
“他派人送来的。”
方天仇便将电话里跟胡豹谈的经过说出,宋公治尚不知道有这么回事,等他听完了,顿时脸色大变。
“那只断手是什么人的?”
“俞老么已经认出来了,”庄德成从抽屉里取出那只木盒说:“这可能是金氏姊妹尸体的部份‘样品’!”
到这时候,宋公治才猛想起“借花献佛”的行动,因为刚才他看罗俊杰和俞振飞已回来,认为他们的任务一定顺利达成,本来也该问一声的。只是因他刚一进来,就遇上俞振飞跟方天仇几乎发生冲突,后来又让别的事一打岔,他就忘了这档子事。
现在一听他们的话,便急切地问:“老三,你们的任务达成没有?”
罗俊杰垂头丧气,只好把在浅水湾别墅里遭袭的经过和盘托出。
庄德成接着又把去警署强行带出他们的事也说了,这一番话听得宋公治直皱眉头,心里好似突然被一块石头重重地压着,使他深深感觉到,他们所遇到的对手——金色响尾蛇,实在是个狡猾而狠毒的强敌!
“老二,”庄德成不解地说:“你看胡豹那小子安的是什么心?”
“要挟和恐吓!”宋公治断然地说。
“那两具尸体对我们可说毫无作用,老大怎会受它要挟?”庄德成始终想不通这点。
“这就是金色响尾蛇厉害的地方,”宋公治脸色凝重地说:“由浅水湾的事看来,我们的一切行动,对方都了如指掌。所以我担心胡豹用金氏姊妹的尸体要挟老大,根本是声东击西的手段,明明知道我们不会受要挟,却故意虚张声势。好像我们非答应他们的条件,换回那两具尸体不可,其实我们要这两具尸体有什么用呢?”
“我们本来就打算送到警署去的!”罗俊杰说。
“因此我认为他们是在故布疑阵!”宋公治分析着:“他要我们在这方面大伤脑筋,猜不透他们手里握着什么王牌,势必要全力设法弄清其中的原因,那么我们就中计了!”
“他的目的是在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俞振飞倒底有点鬼聪明,他立刻想明白了这点。
“对了!”宋公治点头说:“所以我说他们是在声东击西,等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的时候,真正厉害的坏招就使出来了!很显然的,他们在不断制造事件,使我们防不胜肪,目的是要整垮老大,以逞他们控制整个港九黑社会的野心。”
“宋兄的分析极正确,”方天仇郑重地说:“不过兄弟略有一点愚见补充,我认为金色响尾蛇故布疑阵是可能的,但绝不是毫无作用的。就拿浅水湾作的手脚来看,他们显然是蓄意要陷罗、俞二位于奸杀的罪嫌,林老大势必失去两个得力的人手,然后再一个个地下手,使林老大孤掌难鸣。”
宋公治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见解。
方天仇接着说:“至于金氏姊妹的两具尸体,对我们也不是无作用的,黑骑士老大金胜保,现在还不知道他两个姐姐已经死了。人是在郑二爷那里失踪的,追究起责任来,郑二爷自然脱不了干系。同时他还付出一百万保证金,保证三天之内把人交回蓝天戏院,如果金胜保获悉两个姐姐已遭人毒手,他绝不会轻易罢休,势必要找郑二爷要人。等到双方面拼起来,金色响尾蛇正好一旁看鹬蚌相争,而他们则坐收其利了。”
“难道说我们弄回金氏姊妹的尸体,就能瞒过金胜保,使他不知道两个姐姐已经死了?”庄德成问。
“兄弟原有一个瞒天过海的妙计,暂时瞒过金胜保,然后查出真凶,”方天仇叹口气说:“可是现在恐怕已经无法实现了。”
“你是什么妙计?”庄德成打破沙锅问到底地追问。
“这个恕我无可奉告,”方天仇说:“如果还有一线转机,到时候或许还得请庄经理相助一臂之力呢。”
“你真是婆婆妈妈的,一点不痛快!”庄德成见他不愿宣布,感到很不满意。
方天仇笑笑,又说:“目前我们可说已经是四面楚歌,处处站在被动和挨打的地位。如果对方击东,我们就迎东,对方击西,我们就迎西,那么只有疲于奔命……”
没等他说完,庄德成已接口说:“那么你有什么高见?”
“现在我们必需保持冷静,对一切相应不理,”方天仇断然说:“尽全力查出金色响尾蛇的身份!”
在座的这些人,个个都相继发言,唯有廖逸之始终一言不发。他一个人坐在旁边,不断地猛吸着烟,这时候忽然来了灵感,他郑重其事地站起来说:“关于金色响尾蛇的身份,我有一点意见。”
“什么意见?”宋公治问。
“老大那个卷逃的女人,不是叫金玲玲吗?”廖逸之慢条斯理地说:“会不会……”
庄德成不禁哈哈大笑,接口说:“哦,你以为她姓金就可能是金色响尾蛇,那姓金的还多着呢!死的金氏姊妹不就姓金,那就是两条金色响尾蛇了!哈哈……”
廖逸之被他笑得面红耳赤,他不以为然地说:“我没有一定说她就是金色响尾蛇,我刚才在想,如果说对老大威胁最大的,恐怕要算金玲玲提出的条件吧?”
这番话虽然出自文绉绉的廖逸之口里,但却具无比的力量,使在座的人均相顾愕然!
金玲玲和林广泰的事,谁都认为是家庭纠纷,一个爱虚荣的女人,当年龄比她大了一大截的丈夫,几将破产的时候,既没有爱情,又失去享受,她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
于是,她卷逃了。
站在道德的观念上看,她是难免遭人唾弃咒骂的坏女人,可是设身处地的替她想一想,何尝没有值得人同情怜悯的地方?
几年以后,林广泰飞黄腾达了,她又悄然归来,凭着一纸婚姻注册所的证明,以夫妇的身份企图分得一半产权,这只能说是她财迷心窍。谁会想到她所提出的条件,才是对林广泰最大的威胁!
由林广泰今晚失常的行动,足以证明他对这件事的重视,否则他怎么在忙于应付金色响尾蛇不可开交之际,独自悄然去寻金玲玲呢?
二、暗算
金!金!金!
整个经理室里,仿佛到处都是一片夺目耀眼的金色!
金!金玲玲!金玲玲就是金色响尾蛇!
由于廖逸之的一番话,使在座的人均受了“金”字的感染,由“金”联想到任何与这个字义有连带关系的事物上去,因此,大家不约而同地对金玲玲怀疑了。
她的来到香港,也正是金色响尾蛇事件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这是巧合?还是……
无论如何,在林广泰的心目中,目前是以金玲玲对他的威胁性最大!
在座的人,一时陷入了金色的迷阵里,沉思着。
他们思维里搜索着一切有关的名词:从金钱……一直到金字塔……金像奖,甚而连平剧的戏目金钱豹、金玉奴和章回小说金瓶梅、金赛博士都想到了,最后还是归于金色响尾蛇!
“金色响尾蛇一定是个女人!”廖逸之终于有了结论。
他满以为此言一出,一定是语惊四座,结果使他大为失望,竟没有一个人接腔。
“唉!算我没说……”廖逸之想不到没有一个知音,沮然把头直摇,颇有曲高和寡的意思。
“方兄,”宋公治忽然问:“孙探长在不在医院?”
“我没看见他。”方天仇回答。
“那么他家里的人谁在?”宋公治问。
“这我就不太清楚。”方天仇诧异地说:“怎么?”
“我想立刻到医院去一趟。”宋公治说。
“你去医院?”庄德成茫然问。
“嗯!”宋公治点点头说:“我想去探听一下,今晚金玲玲是否在场,老大去过没有,同时想了解一下孙夫人被刺时的当场情形。”
“我们现在就去!”方天仇正中下怀,他恨不得赶回医院去。
宋公治点点头站了起来,罗俊杰却急了,他说:“老二,我跟老么在警署的事还没了,万一浅水湾那边……”
“如果警方真要以嫌犯拘捕你们。”宋公治无可奈何地说:“那你们只好暂时委屈,明天我负责替你们交保就是了。”
庄德成可火了,他大声叫起来:“他妈的,谁要敢到银星夜总会来带人,老子就豁出去跟他干!”
“老四,你不能乱来,香港不比九龙城,这里毕竟还是讲法治的城市。”宋公治制止他说:“我们现在绝对不能意气用事,据我猜想,孙探长夫人遇刺,蔡约翰可能正在大忙特忙呢,哪有时间来找你们麻烦。”
罗俊杰和俞振飞彼此看看,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
宋公治又交代他们暂时不要离开,便偕同方天仇走出银星夜总会,驱车直赴铁岗医院。
“你怎么把老大的女儿带出来了?”
方天仇便把到学校去找玛格丽特的经过说出来,宋公治听完之后,才笑笑说:“这倒不能怪你,不过老大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对她的期望是很高的。”
“……”方天仇不解他这话的意义,只好不搭腔。
宋公治也不再说下去了,想了想,又问:“方兄这次准备在香港待多久?”
“说不定,”方天仇坦率地表示:“只要这里的事一完,我准备尽可能早些离去。”
“对香港这地方印象不太好?”宋公治诧异地问。
“说不上来……”
方天仇的话还没说完,车子已停在医院门口。
这时铁岗医院门外,已有几个便衣警探在把守,大概是孙探长和蔡帮办离去以后,特地调来警卫的。
宋公治和方天仇才下了车,尚未走近大门,就迎上来两个便衣警探,其中一个以毫不客气的语气喝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探望病人!”方天仇昂然地回答。
“现在是什么时候!”对方咄咄逼人地问。
方天仇当真把手抬出手表起来看表,故意回答说:“对不起,我的表停了。”
“你知道吗,现在已经快三点了!”警探大声说:“现在不是探望的时候,你要不识相,我马上送你们到差馆去!”
宋公治怕方天仇跟对方冲突起来,便肃然地说:“老兄别那么大火气,孙探长见了我们也要客气些的。”
警探一听宋公治提起他的顶头上司,立刻改变了不可一世的态度,放缓语气说:“其实我们不是故意为难二位,因为孙探长的夫人今晚被人刺伤,现在在医院里,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着点儿……”
宋公治对这种世态小人的嘴脸,只有置之一笑,他说:“我们也是一位朋友的女儿被车撞伤了,刚送来此地急救,所以特地赶来看看,老兄是否可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这是应该的……”警探陪着笑脸。
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