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房门不远处的走廊上,两个侦查员在帮着修理一辆亮晶晶的带篷小汽车。
好像人们都很忙,但其中的一个“工人师傅”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和那里正在发生
的争吵。古罗夫走过去时,其中的一个侦察员站起身来,说:
“有火没有?”他掏出香烟。“列夫·伊凡诺维奇,他妈的把他们赶走吧,他
们挡住了我们的视线,莫说一个人,一头大象都可以走过去的。”
“耐心点,密探,我们民警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古罗夫“咔嚓”一下打燃打
火机,拍了拍同事的肩膀,然后往前走去。
演出开始了,演员们聚集在幕布旁,盛装的姑娘们在敲着溜冰鞋,小丑们的红
鼻子闪着光。
古罗夫绕过演员们,兴奋异常的特种部队的少校飞也似地跑到他身边。
“您有包厢的票,您就坐去吧!”
“少校,您有孩子吗?”古罗夫问道。
“什么?”顽皮的小伙子甩了一下头。“有个儿子。这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我们走开, 您的小儿子就会成为孤儿。 ”古罗夫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搞刑侦工作,可不是用手掌劈砖头,应当动脑筋想。你该把你们的将军拖到这里
来。”
古罗夫嘲讽地仔细打量了一下少校,朝前走去了。
上午的演出结束了,观众纷纷涌向出口。古罗夫走进副经理办公室,有两个工
兵一直在那里等他。那里的一只大铁笼里关着一只漂亮的大鹦鹉,它的一只圆的眼
睛不时望着人们。
“上校先生,是需要我们,还是为了保险,才让我们坐在这里呢?”一个有一
张年轻的脸庞、头发花白的男子问道。
“你们去吃点东西吧,不过动作要快,”古罗夫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部袖珍电
台。“同志们,我是古罗夫,回答你们是否听见我的话。”
马上传来回答:
“我是一号,听得清楚……”
“我是二号,听得很清楚……”
“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早就耳朵聋了,”克里亚奇科忍不住开玩笑说。
“好,伙计们,注意,”古罗夫说道。“你们激动吗?一个好的密探是应该激
动的。”
“列瓦,你还记得我们在索科里尼基抓那小子的情况吧?”
“维佳,那小子只有六颗子弹。说完了吧!别开玩笑啦,注意洗手问。我以为
他会在洗手间里换衣服。”
“你以为他已经到了大楼里?”
“可能的。在正门里,你们特别要注意抱孩子的男子。注意通院子的大门,你
们要试着同士兵们接近,他们也是人,会找得到办法的。‘斯巴达克’、姑娘们、
傻里傻气的首长们……教你们,只是害你们。”
“我只同维佳结拜为兄弟,不过他们的指挥官却在这里闲逛,”一个侦查员大
骂了一通脏话。
古罗夫来晚了。眼镜蛇来看早场演出,两手抱着孩子通过了检查,他真的是在
二楼的洗手间里换的衣服。他现在穿着沾满油漆的长衫,在为杂技团工作人员服务
的小吃店里喝咖啡。眼镜蛇用报纸给自己做了一顶帽子,给它涂上了颜色,而且没
有忘记用脏手擦脸庞。他正等着开始放人们进来看日场演出呢。
“伙伴们,”古罗夫继续说道,“我们一定要把他连同他背的东西一起抓住。
如果他敢于把东西带进来,他一定又会改变装束,融化在群众之中。”
“但他不是日本神风敢死队员,所以一定会在演出期间离开杂技场。”
“那里是哪个聪明人?从左肩往下吐唾沫①吧。如果我们让他带着东西过去了,
但愿上帝别让我们在出口扑他一个空。大家各就各位,极端注意,我们的孩子就要
进大厅里来了。”
① 这是俄罗斯人的迷信。
“别压死了那个疯子!”克里亚奇科说道。
眼镜蛇沿着楼下的走廊,推着一辆火车站的搬运工推的那种手推车。恐怖分子
还在第一天参观杂技场时就看中了手推车,当时他在警卫队长的陪同下察看了各个
房问。 眼镜蛇推着手推车, 从守卫通院子的房门的战士身旁走过去,走到停他的
“日古力”的车库旁。士兵们望了望穿着油渍斑斑的罩衫的“工人”,望了望上面
摆着一只水桶的小推车。他们对这辆上面摆着一支毛笔和一袋烂抹布的小车毫无兴
趣,急急忙忙把房门“啪”的一声关上,因为冷气从外面吹进来了。
观众坐了下来,安静了。音乐声响起,一群美丽的少女在舞台上滑来滑去。这
个节目名叫《俄罗斯圆舞》。
古罗夫的情绪一秒比一秒坏,他沿着楼下的走廊往楼上走,走进楼上的休息室,
在那里他遇见了特种部队的那位少校。
“上校,您这是在根据没有核实的情报进行工作吧?”
古罗夫全身发冷,他望了一眼微笑的少校,什么也没回答,就朝楼梯口走去。
思想一个接一个出现,又一个接一个消失,相互混杂在一起,互相你追我赶的。
“我们错了,放过了……我没有坚持让工兵不仅察看工作用房,而且应该打开
所有的房间,包括化妆室、更衣室……眼镜蛇一看见特种部队的人就会走掉的……
现在他会闯进莫斯科艺术剧院,我太狡猾,自己把自己骗了。”
眼镜蛇穿着严寒老人①的衣服,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摆着一枚一公尺长,上
面贴着金属箔片,写着“俄罗斯”字样的火箭,正朝门口走来。他用拐杖敲了敲火
箭。一个战士探出头来一望,赶紧把大门打开,笑着说:
① 又名圣诞老人。
“老大爷,离新年还有三个星期呢!”
“你们这里也许还有三星期,可我们那里松树已经快开始装扮了,”眼镜蛇对
着大胡子说道。“帮一把吧,你看,它卡住啦!”
战士们帮着他把车子推过门坎,于是女验票员的一块金属牌子丁丁当当地响了
起来。
“老大爷,你是走私贩子,”一个战士说道。“让我看看,你运的是什么炮弹?”
“你总该怕上帝吧,军人!”眼镜蛇抚平胡子。“这是逗乐用的花炮,不过我
的手推车全是金属做的,所以你的检查器械发出了响声!”他哈哈一笑,沿着走廊
把车子推了过去,直到他在拐角处消失以后,才听到一个满有信心的声音:
“您好!您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吗?”
眼镜蛇还在去出口的途中就见到了一位侦查人员,他循着声音转过身来,把一
只手插进长罩衫的口袋里,紧紧地握着刀把柄。
“去排演的,”眼镜蛇回答说。“应该检查一下,这家伙一会儿会飞,一会儿
只会呼呼地叫,真丢脸哪。”
“检查当然是不碍事的,”侦查员表示同意,他注意研究严寒老人和他推着的
东西。
这位侦查员有一米七四的个子,由于戴着“演员帽子”,眼镜蛇的个子他无法
确定,因此他决定紧紧地靠近去,眼镜蛇明白了这一点,闪电般地捅了他一刀。
古罗夫决定,万一他估计错误,那么责任只是他一个人的,与伙伴们没有任何
关系。他走进副经理办公室,打开电台。
“我是古罗夫,你们都没事了……”
“第七号失踪了!七号不在岗位上!”回答的是一个激动的声音。
“他的岗位在什么地方?”
“楼下走廊,院子的进口处!”
“斯坦尼斯拉夫!”古罗夫喊叫起来了。“封锁所有的出口。派两个人去寻找
失踪者。我到通院子的门口去。”
他奔跑起来,三步两跳就越过了楼梯口,跳到了站在通院子门口的战士身旁。
“在最近的十分钟之内有谁进了院子?”
战士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其中的一个懒洋洋地整了整自动枪的皮带,问道:
“您是什么人?”
“一个小丑背一大袋糖果过去了吗?”古罗夫认定眼镜蛇大概会化装成这个样
子。
“小丑没见过……”
“严寒老人来过,”另一个战士说道,“上面命令凡是演员,都要放行的。”
“坐什么车来的?”古罗夫觉得特种部队的两个战士已经不会说话了,好不容
易才挤出几个字来。
“他走过去了,推着一辆手推车,上面载着一枚逗人发笑的火箭……”
古罗夫没听完就朝后门扑去。如果眼镜蛇走出了大楼,那就一切都完了,撤退
已不可能,找到爆炸装置并使之无害,已经来不及了。他不是英雄,但他的脑子里
根本没有考虑个人的生死。
“派三个人到外面去,注意朝向市场和对面小胡同的那几扇窗户。对于企图逃
走的人,打死勿论!”古罗夫大声嚷叫着,然后飞着跑到了前厅里。
眼镜蛇什么都考虑到了,但在估计逃离大楼的时间上犯了错误。这是令人难以
置信的,这位经验极其丰富的恐怖分子居然没有想到,侦查人员之间是存在无线电
联系的。他认为,他们要弄清缺了一个人,然后巡视所有的岗位,一一重新检查,
这就至少要花十五分钟。而这点时间对他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他轻轻地推开一个装道具的箱子,把“火箭”扔到里面,把严寒老人穿的、缀
有闪光片的长罩衫和其他的标志物,也扔到里面,然后把侦查员的躯体拖到厕所后
面的黑角落里。这时他才抖抖大衣,梳好头发,不慌不忙地朝后门走去。眼镜蛇在
演出的时候,经过空无一人的前厅,朝后门走去,是冒险的。尽管他相信在出口处
是不会检查证件的,但他还是准备好了临时通行证。
玻璃门内坐着一位女值班员,一个小伙子手持自动枪站着。眼镜蛇轻松地吁了
一口气,战士并不可怕,主要是没有便衣人员,他打开房门,跨过门坎,就在这时
他觉得有人抓住了他的两手。他没有动弹,只是惊讶地望了一眼出现在他两侧的侦
查人员。
“我不明白。”他还不相信他已经被捉住了。
直到从打开的房门里(女值班员的桌子后面)出现一位便衣男子,笑着说:
“是丹尼吗?瓦季姆·列昂尼多维奇?这真是巧遇啦,我们还给你开过追悼会
呢!”
眼镜蛇这才明白,一切都完了。他两手叉在大衣口袋里,摸着一盒香烟,烟盒
里面装着引爆的微型线路装置。如果他手一按,大厅和这里的天花板就会炸成碎片,
玻璃都会炸飞。应该倒下来,到时候再看。
“把两手举起来!”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到
的,是一个陌生人的一对蓝眼睛。
古罗夫拉了一下眼镜蛇的肩膀,挥起拳头,对着这个恐怖分子的腮帮狠狠地一
拳打去,乘着动作的惯性,把自己的全部力量和仇恨,都发挥出去了。侦查员们没
能抓住眼镜蛇的躯体,他“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古罗夫蹲下身子,把眼镜蛇的两
手从口袋里拖了出来,给他戴上手铐。古罗夫想站起身来,但却没能站起,他坐到
了地板上。克里亚奇科赶紧过来,把朋友夹到腋下,把他扶了起来。
“波波夫找到了没有?”古罗夫问道。他沉甸甸地靠着克里亚奇科的肩膀。
“还活着,已叫来救护车,刀伤在左肋下面……”
“快到副经理办公室去,”古罗夫推了一下开始动弹的眼镜蛇。“斯坦尼斯拉
夫,记录搜查和没收的情况。走,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一只美丽的鹦鹉蹲在那个大铁笼的横竿上,很不信任地望着集合在办公室里的
人们。克里亚奇科坐在桌旁写记录,望着胡说八道的瓦季姆·丹尼,感到兴味索然。
审问眼镜蛇将由检察院负责,民警取得的初步供词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搜查和没收
罪犯的东西的记录是个例外,这里要求准确和精细。证人——副经理和警卫队长兴
致勃勃地注意着事态的发展,爆破专家对周围的人没有注意,一心在研究被捕者被
没收的各种东西。一把削铅笔用的小刀子、一串钥匙、一盒箭牌香烟、一把梳子、
一块手帕、一把又重又厚而且锋利的刀。椅子上还摆着严寒老人的罩衫和帽子,暂
时没人去管这些东西。
紧急救护车已经把受伤的侦查员运走。医生仓促检查以后说,看来生命没有危
险,此外就没有什么东西使古罗夫感兴趣了。所以他坐在窗台上,没听审问,根本
没去注意正在发生的事情,好像他与此没有什么关系似的。他给奥尔洛夫打了电话,
只说了一句话:
“抓住了。”
将军好久没有说话,然后回答:
“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列瓦。抓起袋子,离开火车站。你知道,我是相信
你的。回家去吧,打个电话来,我呆会儿就到。”
“好的,你通知检察院吧。”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