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莫斯科艺术剧院塞给我们,是不可能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你女儿去剧
院了,而且你又见到了节目单。菲尔什捷因?”
“什么?”克里亚奇科停了下来。
“我差不多把我知道的一大半德语词汇都用完了,‘菲尔什捷因’在德语中的
意思是‘你明白吗?’不过发音准不准,我不负任何责任。”
“不知道法律并不能使你不负违法的责任。 ” 克里亚奇科在桌旁坐了下来。
“我缺的不是那堂课。你说有相反的证据?剧院……小姑娘……节目单。对,这一
点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的。如果塞给我们一所剧院,那么节目单碎片上应当有字母…
…”
“或者有一部分图,”古罗夫继续说道,“你总不会把空钩钩扔进池塘吧?鱼
会从旁边溜走的。”
“鱼不会走,只会游。”克里亚奇科嘟嘟哝哝说道。“你有病,我同意,不过
想的倒是挺对的。”
副部长尼古拉·伊里奇·巴尔金像往常一样,穿着无可指摘,对下级极其客气。
奥尔洛夫和古罗夫是善于观察的人,他们发现巴尔金在竭尽全力克制着自己,但没
有表露出来。
“尊敬的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您明白您在请求什么吗?”巴尔金用指头尖动
了一下摆在桌上的报告。“一夜之间要仔细搜查这么多剧院?我不相信这会办得到。”
“尼古拉·伊里奇,你下命令吧,让执行的人伤脑筋去。”
“命令?根据什么我下这样的命令?”
“根据奥尔洛大中将的报告嘛。”他指着自己的报告。
“尊敬的将军在报告中写了些什么呢?让我来摘引一下吧。”巴尔金拿起一页
纸。“‘有理由认为……’这样的行动保密是不可能的。人家会笑我,说我……”
“喝醉了。”古罗夫提示他说。
“什么?”巴尔金没听明白。
“尼古拉·伊里奇,有一个成语叫‘烂醉如泥’。我们天天派人对匿名电话进
行检查。说一个剧院可能被人埋上地雷的设想是我说的……这不是匿名的,有我的
报告在,您可以把责任推给我就是了。”
“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想惹您生气,但对于报纸、电视台来说,在离国家
杜马选举只有九天的时候,请原谅,您来代上司受过,太小了,恐怕不够格。我本
不想说这话的,但您迫使我不得不说了。上校先生,您今天拒绝对两位记者发表谈
话。昨天,您,彼得·尼古拉耶维奇以不能容忍的形式同高级官员谈话。有谁对您
说过什么没有?没有!今天,低于副部长一级的人,谁也不希望发表谈话,特别是
对新闻舆论界。”他指着电话机。“我整天都在解释、道歉。你们,我理解,是被
昨天的凶杀案,震聋了。”
“尼古拉·伊里奇,我们不仅仅是被昨天的凶杀案震聋的,”古罗夫说完,把
自己的一只皮鞋从奥尔洛夫的鞋后跟底下拖出来。“我以后再对您说……”
“以后没法子说了。”奥尔洛夫插进来说道。
“请原谅,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我说我认为需要说的。那么这样吧,尊敬的
尼古拉·伊里奇,我认为,任何一个剧院都不会埋雷。不过我们一定要检查一遍,
没有别的办法。”
“你们要找的恐怖分子,在罗斯托夫附近已经被炸成碎片啦!”巴尔金提高了
声音。“我同专业爆破手谈过,他们硬说炸一辆汽车是不会安放那么多的炸药的。”
“我也同意专家们的意见,所以我预先说明,如果您不下相应的命令,我马上
就去找部长。”
“您威胁我?”巴尔金站了起来。
奥尔洛夫和古罗夫也站起身来了。
“中将先生,我不是对您进行威胁,而是向您报告。”
“部长不在莫斯科。”
“我去找科尔夏诺夫将军,如果进不去,(倒也未必,)我就上电视台,想法
子让莫斯科所有的剧院和杂技团近几天都关闭。”
“您比罗马教皇还神圣吧?”巴尔金满怀仇恨地望了古罗夫一眼。
“尼古拉·伊里奇,您不是孤立的,我也忍受不了古罗夫上校。”密探鞠了一
躬。“那么下命令吗?”
“好,我马上下命令。上校,您可以走了。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您留一下。
“中将先生,我希望您理解……”
“滚!马上滚!”奥尔洛夫为了打断古罗夫的话,叫了起来。
十二月八日夜里,检查了密探们所提到的所有剧院和杂技场。正如古罗夫的预
料,没能发现出炸药来。进口和备用出入口都派出了侦查人员把守。在莫斯科艺术
剧院工作的,有整整一队人。
“不管民警怎么伪装,有经验的眼睛还是会看得出来的。”克里亚奇科说道。
“列夫·伊凡诺维奇,既然对眼镜蛇的打击方向判断正确,他就会发现我们,放弃
爆炸走掉。”
“如果他可以放弃,逃跑的地方还是有的。”古罗夫说道。
克里亚奇科没有听懂他的回答,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古罗夫没有理睬他。
“一切都不是这样的,都是不正确的,我错了。恐怖活动的目标是儿童,但很
可能不是剧院而是杂技场。”
“那莫斯科艺术剧院、《蓝鸟》的节目单呢?”
“我们找彼得去,我们还剩下一天一夜。”
奥尔洛夫很忙,只好在接待室里等待。维罗奇卡烧开了水,但两位密探拒绝喝
咖啡,坐在那里像外来的不相干的人一样。间或有一些侦查人员把头探进接待室里
来,一见他们在等待“密友”将军,便理解地点点头就走开了。
终于有两个穿便衣的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了。从他们不满的面目表情来看,同
将军的谈话,没有给他们带来愉快。维罗奇卡桌上的铃声响起来了,接着传来奥尔
洛夫的声音。
“快去找古罗夫和克里亚奇科,马上就去。”
两位密探走了进去,问了好。斯坦尼斯拉夫占住了“自己的”位子。古罗夫打
开气窗,但没有坐在心爱的窗台上,而是同朋友坐在一起。奥尔洛夫显得很疲倦,
终究年纪不饶人。将军把摆在桌上的文件叠好,塞进公文包里,锁进保险柜中,然
后回到围椅上。
“有什么新闻?发生问题以后你打算怎么同巴尔金一起工作?”奥尔洛夫用手
掌搓搓脸庞。“头脑里有什么想法?”
克里亚奇科把水倒进杯子里,然后往里面扔进一片可溶的阿斯匹林,把杯子摆
到桌上,说道:
“不过,最好来一口白兰地。”
“我准备向巴尔金道歉,虽然我预先说过很可能检查不出什么来。”古罗夫慢
腾腾地说道。
“道歉什么时候都不会坏事的,”奥尔洛夫吃完药,皱起眉头说。“从今天起,
要把五十公斤重的东西带进莫斯科艺术剧院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谁也不会带,我把这个虚拟情报吞下了。”古罗夫说道。
“怎么改变得这么厉害?”奥尔洛夫大吃一惊。“你动动摇摇,像烂醉如泥的
酒鬼。我检查过你的说法,问题是存在的,但你的安排基本上是正确的,我看不出
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有别的解释。”
“我本应感到高兴,表示同意。但现在我确切地知道,安排是不对的,别的解
释是存在的。”
“简单点报告吧,从结果谈起。”奥尔洛夫闭着两眼,按摩后脑勺。
“也可以从结果谈起。”古罗夫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和剧目单。”它不是卡在
圈子里。”
“你不要说了,是我们自己把那块纸片扯出来的。”奥尔洛夫伏在桌子上,拿
起钥匙和节目单,把手指尖塞进两个不太紧的环中间,然后取出来,把钥匙扔了。
“你说要简单点,所以我就这么报告了。纸片不是夹在环边上,而是在环的中
央。纸可以从边上滑出来,却进不到中央去。我花了一个多小时练习,你可以不必
检查了。如果用刀子把环撬开,就可以把纸塞到环中央去。否则怎么也不行。”
“你是想说我们上当了吗?”奥尔洛夫愤怒地说道。
“我们这一着是走错了,”克里亚奇科插进来说。“当时纸片上是应当有文字
或者有图形的。”
“斯坦尼斯拉夫,我们认为眼镜蛇是傻瓜,可他却相信我们聪明。他希望我们
刑警得到小纸片以后,找不到完整的东西?你这位密探找过没有?”古罗夫望了望
朋友的眼睛。“是吗?”
“不简单,”克里亚奇科开始无精打采地说道。“大概……”
“你别东拉西扯。我感到羞愧,我有责任,我太自负;认为我自己很聪明,而
其他的人,则像斯坦尼斯坦尼所说的,是过路人,是顺便来喝杯茶的。”
“又是我吗?我们大家都很好嘛。”克里亚奇科嘟哝了一句。
“大家,这是那些硬往政权里挤的人!”古罗夫发火了。“谁也不负任何责任。
领导侦查的是古罗夫上校。”
“别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了,列瓦!”奥尔洛夫大为生气。“不管怎样,打人用
的枝条和手都是可以找得到的。问题不在于谁该负责任,还是那个老问题;怎么办?
让我们全面弄清形势,不要急。”
“我不会捣研钵里的水,解释这样那样的情况。我只解释主要的问题。眼镜蛇
决定把我们甩到一旁,他周密考虑了这次行动,并且把它实现了。这种层次的恐怖
分子是不随身携带武器的。他的手枪放在口袋里,说明眼镜蛇是要去杀人的。”
“是你早就瞒着我的那个老问题吗?”克里亚奇科问道。
“是的,你别打岔,斯坦尼斯拉夫,必须集中精力。他早就决定把莫斯科艺术
剧院扔给我们,因此节目单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你前不久说过,彼得,身边有一个
异己分子并不是坏事。少校告诉眼镜蛇,谈到了他对阿尔焦姆的怀疑。眼镜蛇思考
了局势,明白了:通过阿尔焦姆的尸体可以把虚拟的情报捅出去。我以为凶手先是
简单地想把节目单塞进阿尔焦姆的口袋里,看到了钥匙串以后,才决定做得更细一
些的。可少校已经不再有用了,于是决定将他干掉。我们将要对他采取的措施,眼
镜蛇马上就明白了。他也像我们一样,全算错了。运动场不合式,剧院难进去,我
认为,他选择的是杂技团。你们知道,我曾经在杂技团工作过,演员们来来去去,
还有大量装道具的箱子,总而言之,杂技团像是一个过路的大杂院。”
“杂技团和为儿童的演出,”奥尔洛夫总结说。“这可糟糕透了!”
“他的任务是这样的,但今天的俄罗斯要撼动却很困难。我对我们的政治家评
价不高,但他们中间没有食人生番。一定是有人决定在大选前直接搞一场大事故,
于是找到了恐怖组织。他们肯定是通过特务机构的叛徒联系上的。”古罗夫发表议
论说。
“雅申上校和苏霍夫少校的尸体就是证明,”克里亚奇科补充说道。“两个杂
技团今明两天必须关闭。十七日以前也不再搞儿童演出。我在杂技团里查访过,他
们最近没雇什么新人。”他突然沉默下来,但奥尔洛夫和古罗夫却对他没有注意。
“如果发起这件事的人知道会取得什么样的结果的话,他肯定会扯掉脑袋上的
头发。他充其量是个爱虚荣的人而已,”古罗夫继续说道。“开始‘保卫’阿富汗
的时候,他们把军队开进车臣的时候,谁也没法预见到结果。虚荣、不可遏止地希
望表现自己,使得他们只要我们自己安全,哪怕洪水滔天也不必去管。而且也没有
能够放横栏木的人,卧铁轨的人。”
“所以你就同副部长这么谈话?”奥尔洛夫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阿富汗,自己的车臣。”
“你建议怎么办?”
“关闭杂技团不是办法。照我的理解,眼镜蛇拿了钱和核子爆炸装置,他已经
没有回头路可走。如果我们扒下自己的肩章,在舆论界掀起一场笑话,那我们只会
把事情搞得更坏。爆炸也阻止不了。被赶进死胡同的眼镜蛇反正都是要扑过来的。
他看到他炸不了杂技场,就会到别的地方去搞爆炸。”
“怎么办?”奥尔洛夫重复说道。“我同意,发布新闻,包围剧场、吸引数以
千计的工作人员参加行动,都不会有结果。我们的命运,没有人感兴趣,今天辞职
都是可以的。”
“星期六打报告辞职是不行的, ” 克里亚奇科一边擦汗湿的脸庞,一边说。
“有责任的是我,现在这没有任何意义。彩色花园路上的杂技团,几天前有一个很
相似的人去参加工作。我没报告,决定进行检查,查清了他已去图拉看生病的母亲
了,直到十八号才去上班,于是问题就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