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又没有钱,所以来俄罗斯找价格便宜一点的演员。原来老板早就看上了我。而
我在这里又来了这么一个即兴表演,于是一切就定下来了。”
“那你什么时候坐飞机走呢?”古罗夫望了克里亚奇科一眼,那意思是说:你
看我不是早说过了吗?
“你吃醋啦?你要理解,我不能拒绝呀。这样的建议一辈子也难得有一次。”
“我不是小孩子,玛丽亚!”古罗夫举起小酒杯,一饮而尽。
这位密探对玛丽亚的离开,感到无比的高兴。他高兴虽是为了她,但更多的是
为他自己。他现在所需要的是自由、孤独。在仔细考虑作出重大决定时,他喜欢一
个人呆着。在这类情况下,连沉默寡言的斯坦尼斯拉夫出现,也会对他起干扰作用。
但密探此刻所想的只是如何表露出他满心的欢喜。玛丽亚可能不明白,但要解释清
楚,也是不可能的。
“我为你感到高兴,”他很克制地说,“你什么时候飞走?”
女人望了望他的两眼,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发抖,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我担心你会难过的,可你却感到很高兴。你真诚地为我高兴,但更多的是为
你自己感到高兴。骗你很困难,我是女人、演员,要骗我也不容易。”
“朋友们,我马上就收拾东西走,请你们听听一个局外人的意见吧。生活中并
不总是需要说明关系的。我可能很庸俗,但是让我们为您的成功干杯吧!”
玛丽亚的护照、签证、机票在三天之内就办好了。她是白天飞走的,所以古罗
夫将近十二点就从部里回来了。两只皮箱和一个旅行提包已经摆在客厅里。玛丽亚
拥抱古罗夫,靠在他身上悄声说道:
“我不在,你在这里怎么办?”
古罗夫心想,这是不知从哪个剧本里找来的虚情假意的话语,但他还是摸了摸
女演员的脑袋,吻了吻她的后脑勺。
“我努力不使你为难。”
“我会回来的,然后我们结婚,对吗?”
“还将及时解决一些不愉快的事,”古罗夫嘿嘿一笑。他让玛丽亚坐到沙发上,
从厨房里拿来一瓶白兰地和两个小杯子,斟满一只酒杯,另一只则是象征性地斟了
点酒。“按照俄罗斯的风俗,我们喝一杯壮行酒,好上路。”
“我们到谢列梅季耶沃机场上喝,我们一起喝。”
“我就不去机场了。 ” 古罗夫说完以后为了缓和一下自己的拒绝,撒谎说:
“有工作,部长要见我。”
“你撒谎而且在生气!”玛丽亚放下酒杯。“难道你不明白,这样一部影片对
我意味着什么?何况是这样一部片子的主角呢!这肯定会上戛纳的,是进入世界电
影界的通行证。”
“我非常明白,”古罗夫真诚地说。“成功正在对你微笑,我为你感到高兴并
祝你一切顺利!”他举起酒杯。
那女人的一双灰眼睛愤怒得变黑了。
“你这么说好像我不是去拍片,而是离开你的生活。”
“不要演戏了,亲爱的,”古罗夫同玛丽亚碰了一下杯。“我们幸福了一个多
月,并不是所有的人在生活中都能得到这样的幸福的。别使上帝愤怒,玛丽亚,应
该为现有的一切说谢谢,至于未来嘛……应该活到那个时候。”
“你说你会等我?”
“我将迫切地等你。”古罗夫微微一笑,就像大人对孩子的提问那样微笑。
“古罗夫,你是个令人感到可怕的人!”
“如果你觉得吵架分手轻松一些的话,那你就吵吧。”古罗夫抽开了烟,似乎
以此来阻止拥抱与接吻。
“你伟大、聪明而且很坚强!”玛丽亚一口喝干自己的酒杯。“不管你愿意还
是不愿意,反正我会回来的。”
古罗夫赞同地点了下头,他明白在这样的时刻,女人是绝对真诚的。但一旦飞
机爬高,她就已经到了有着自己的真理的另一世界。生活中无所谓正确与错误,有
的只是生活本身。
两个年轻人开车来接玛丽亚,他们提起皮箱,企图说服古罗夫去机场。古罗夫
报以冷冷的一笑。他抱住玛丽亚,面孔对着房门,拍了她的屁股一下,说:
“祝你满载而归!”说完就一个人留了下来。
他在住所里走了一圈,在卧室里把玛丽亚的闹钟收起来,放到床头柜上,在浴
室里毫无必要地把香水瓶重新摆放了一次,把玻璃架上的香粉拿下来,给墙壁上喷
洒除臭剂。他觉得他像是一个抹去危险痕迹的罪犯。
克里亚奇科突然来到,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说:
“你别伤心,她很快就会回来的。现在意大利大概已经很热,姑娘会晒黑一身
的。”
“斯坦尼斯拉夫,你我是见不到她晒黑的身子了。”古罗夫走进厨房里,把白
兰地收进冰箱,烧起茶炊来。
克里亚奇科默默地坐在桌旁,经过短暂的停顿以后,说:
“在生活中我们是见不到她了,不过,在银幕上却可以见到。”
“那当然,”古罗夫嘿嘿一笑,“我们的恋爱是一种无用的尝试。两个都是成
年人,都是顶尖的人物,每一个都把工作摆在首位。玛丽亚需要一个崇拜她的丈夫,
他每天准时上下班,他的主要工作,是接送有名气的妻子,感受她的成功与失败,
为她吃醋,总之一句话,扮演着他相应的角色。可我需要的妻子是一个家庭主妇,
她也接我、送我,主要是等我。有条谚语说:人过三十无老婆,一辈子再也找不着。
应该接受本来面目的生活,不要死命打肿脸充胖子、装英雄。完了!”
“我刚才同户外观察组组长见了面,”克里亚奇科很自然地改变了话题。“他
们确定,波里斯·阿里亚辛有一条‘尾巴’跟着。的确,不是专业人员,但是是一
些业务相当熟练的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把它放在桌上。“你看,这是
照片。”
“你干嘛不说了呢?”古罗夫从信封里把照片取出来,开始仔细察看。“你看
他在这里,在第二排……是高加索人?”
“有点像!”克里亚奇科不肯定地说,“你的茶炊开了,给我冲点咖啡。”
“为什么莫斯科的犯罪集团使用高加索人呢?”古罗夫开始冲咖啡。
“照片拍得不好,第二排很模糊,也许,只能感觉出来。”
“你今天就坐到小伙子的车里去仔细看看这些人。”
“我已经同他们说好,”克里亚奇科看了看手表,“十分钟后他们开车到你家
门口来。”
古罗夫和克里亚奇科坐在自己的桌旁,也就是面对面地坐着。古罗夫有一把直
高背带扶手的木围椅,是他几年前在寄卖商店里买来的。他闭着眼睛坐着,后脑勺
靠在雕花椅背上。他听人讲话的时候,总是这样坐着。克里亚奇科对此已经习以为
常,并且把它叫做法老的坐态。虽然斯坦尼斯拉夫说的是玩笑话,但他的比方还是
很贴切的:巍然不动的姿态,笔直的背,两手放在笔直的扶手上,两眼闭着,活像
一位坐在自己威严的宝座上的法老。克里亚奇科则是坐在一把现代的转椅上。它曾
经看起来像是皮的,但时间露出了它虚假的本质,纤维都从里面冒出来了。
克里亚奇科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些纪录,但他只顾说话,没看那些东西。
“对阿里亚辛的监视,是在三辆汽车上进行的,但不是同时而是轮流进行的。
两部汽车的所有者已经查明,第三辆——‘伏尔加’24号,摆在为代表团服务的车
库中,没有固定给任何人。监视由七个人轮班进行。我撤销了对阿里亚辛的户外观
察,派人监视一个叫尔扎耶夫·纳基姆、绰号‘秃老太婆’的人。从各方面来判断,
他是个头,在莫斯科注过册,最近两天住在‘明斯克’饭店。有理由认为他在店里
有一个熟悉的女人。这是一个国际性的集团,除开阿塞拜疆人以外,还包括一个乌
兹别克人,一个哈萨克人、一个格鲁吉亚人和三名俄罗斯人。他们的身份正在确定
中已经发现,被监视的阿里亚辛经常使用自动电话,对于莫斯科人来说,这可不大
典型,自动电话机没坏的少。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列夫·伊凡诺维奇。”
“你的想法怎样?”古罗夫问道。
“我们是在与一个集团打交道,”克里亚奇科回答。“它的规模现在还难以确
定,但三辆汽车七个人已经不少了。至于为什么有各种不同民族的人参加,我就不
说了,因为我还没有形成自己的看法。这很奇怪,但也不过如此而已。”
“如果我们向反间谍局求援呢?”
“你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那个组织的?”克里亚奇科疑惑不解地望着。
“倒不一定非喜欢它不可,相信就够了。可以去找巴维尔·库拉根,他一年前
担任伊林曾经领导过的那个处的领导工作。一年是个不短的期限。他肯定挑选了一
批可靠的小伙子。那个集团的人来自各个方面,其中一辆车子来自国家杜马的车库,
散发着严重的贪污腐化味道。”
“你完全有权直接去找库拉根,但没有上面的准许,他是不可能作出决定的。
这就是说得找彼得·尼古拉耶维奇,要不就找某位副部长,那时河水就要漫出两岸
了。”
“说不定这样反而更好呢?”
平时朋友说上半句克里亚奇科就能理解,但有时经过长时间的反复思考也不明
白。有一条尽人皆知的真理:罪犯不知道开始侦查他的时间越长,侦查成功的希望
便越大。大家也知道,参与破案的将军的级别越高,情报便流失得越快。问题倒不
是将军们不如上校们会保密,而是侍候将军们的人数多。如果是总局长去办案,一
定会带许多官员、打字员、助手参加,于是他们就知道了案情;如果有一位副部长
参加,那么他的整个班子都会知道,而且这是怎么也无法否认的。副部长不会去打
字,也不会去登记收发文件。一旦进行一场范围广泛的行动,数以十计的人员就会
相互传发极其秘密的文件,大家虽然都不说话,但对正在发生的事都都知道。整个
部都很安静,小心谨慎地保存着这些公开的秘密。
克里亚奇科很清楚,如果古罗夫在进行一项秘密工作,那么连署有古罗夫名字
的秘密文件都不会写的,这样就可以把维罗奇卡和她的收发文件的登记本隔开来了。
在行动结束前,所有的消息、计划都是口头传达的,直到后来才形成相应的文件。
给反间谍局开始写信,那就意味着把情报放出去。
“会好些?”克里亚奇科疑惑不解地望着,重说了一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是从刑事犯罪分子已经成立了新组织这一点出发的。这个组织是收债和
除掉或者杀掉那些不合他们心意的人。斯坦尼斯拉夫,你以为什么级别的官员参加
了这个‘服务部’的工作?”
“你我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一个协调人和相互没有发生接触的三个副手。他
们每一个都染有刑事犯罪的色彩,而且领导着自己的一帮人。”
“对,但这只是最后阶段的情况,那时战斗人员都得拿起自动枪了。不过此前
他们一定会充分使用合法的、施加压力的方法。我们假定某个石油总局无法收回一
家大银行的借款,或者相反,某大银行收不回给某石油局的贷款。贷方却不去找费
时费事的仲裁法庭,而是去找‘服务部’。你以为说好服务费后,‘服务部’就会
派人去吗?就会开枪、炸汽车和撬房门吗?根本不会。他们会通过自己的渠道,通
过自己的人去找相应的部长,要不就找总统的办事机构、议会代表团的领导人,或
者找某个行政机构的首脑。”
“这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呢?”克里亚奇科已经猜出来了,但他很自然地装出一
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他们通常切断债主的氧气,使他们有的得不到原料、有的拒绝贷款,在多数
情况下这样做也就足够了。但有时也有刚愎自用、非常顽固的人,他是宁肯把小店
关掉,也不还债就开溜的。那时就开始紧逼盯人,直接触及肉体,直至予以消灭。”
“如果我们去抓犯罪分子,那么控告信就会潮水般地向上面涌来。”
“对,部长不知道刑事犯罪组织在利用他。而且他的不知道仅仅是因为他不愿
意知道此事。经验丰富的领导人总是明白什么样的文件可以通过官员们设置的暗礁,
而不必长期等着排一公里长的长队。部长什么都明白,但他是在合法的范围里行事
的,所以他睡得很安稳。因为部长不去仔细了解那些繁杂的官僚主义手续,而为某
人创造优裕的生活条件,就是他自己的别墅也是用特殊方法建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