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民警的事,你明天再讲。米哈依尔与阿基姆见面了没有?”
“他谈了话,但总共只说了几句话。廖恩奇克不是他的同伙打死的,而是我们
的人。唔,也不是我们的人……”
“明白了,”古罗夫打断他的话。“你为什么来了?快回家休息去。”
“想同你谈谈。”
“一切都会要谈的,斯坦尼斯拉夫。”古罗夫望了一眼手表。“你等等,我马
上打电话,查清某些事情。”他掏出记事本,拨了个电话。
“你自己打算睡觉吗?”
“一定。”他用手掌捂住话筒。“住嘴。晚上好,亲爱的沙尔瓦,我没记住你
的父名。古罗夫在打扰你。”
“您好,列夫·伊凡诺维奇。身体怎么样,亲爱的?”
“谢谢。你,你的全家身体好吗?”
“正如你们俄罗斯人所说的,一切光荣归于上帝。”
“对不起,沙尔瓦,要是我马上来你处,不会大打扰你吧?”
“亲爱的,格鲁吉亚人随时欢迎客人。”
“那我就动身,你的区号是多少?四楼、二十六号房我记得,可区号忘了。”
“这是戈契什维里吧?”克里亚奇科问。“他似乎离开了我们的这一行吧?”
“对。不过沙尔瓦在阿基姆被杀前见过他。”
沙尔瓦·戈契什维里更加胖了,好不容易才勉强坐进围椅里。他们坐在一个不
大的房间里,这间房铺着地毯,看得出来它一身二任,既是主人的办公室,又是卧
室,角落里的一张写字台和一张很大的矮沙发床就是证明。沙发床覆盖着一床很贵
重的地毯。
前面已经说过,主人坐在一把旧式的沉重红木围椅里,那椅子很像宝座。古罗
夫坐在一张小小的沙发上,在他们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酒瓶,中间高
高地耸立着一篮子水果。密探古罗夫正在一边吃奶油面色、喝茶,一边听主人讲格
鲁吉亚人民苦难的生活,时不时地主人向客人投去注意的目光。
“列夫·伊凡诺维奇,什么麻烦事把你带到我家来的?”主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麻烦事呢,沙尔瓦,”古罗夫回答说。他早就在考虑可以告诉这位老格鲁
吉亚的头头什么,可最好还是不说。“你有孙子了吧?”
“三个。都是技术很高的骑手。”主人自豪地回答。“你还是打单身吗?”
“工作嘛,沙尔瓦,尽管它该死!”
“你选择了一条困难的道路,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明白你。”
“我也不明白。也许不是我选的,是上帝给我确定的路?”古罗夫回答,他从
桌上拿起一瓶白兰地,仔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你躺下睡觉吧,我叫人给你铺床,我们明天早晨谈。”主人说道。他声音里
流露着无奈。
“我正在寻找一个杀人的人。他不会只杀死十个孩子,你帮我找到他的踪迹吧。”
“你错了,亲爱的。我离开了所有的工作什么都不干了,以前干过,但你知道,
与杀人凶犯没有联系。”
“你昨天晚上去过赌场,见过阿基姆的。你到那里去是找阿基姆吗?”
“他帮我收了债。我和阿基姆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你错了,阿基姆变坏了,但
他不可能杀孩子。”
“他已经不能杀任何人了,昨天夜里别人把他杀死了。”
“我从他脸上就看出他会死。”沙尔瓦给杯子斟满白兰地酒。“他也感觉到了
自己会死,可以前他是个好小伙子。”
“是不坏。”古罗夫纠正他的说法。“沙尔瓦,你谈详细点,你们怎么见面的,
谈了些什么。”
“昨天我们遇见两次。下午一点在普希金街《消息报》旁边。我把车子开去,
他已经站在那里了,一看见我就钻进我的车里。”
“他的车里有人吗?”
“好像后面坐着两个人,我没细看。”沙尔瓦不说了。“不,一个人见过,他
把窗玻璃放下来,扔了一个烟蒂。是俄罗斯人,年纪不大,但也不是小孩,是男子
汉的手。”
“你为什么认定他是俄罗斯人呢?”
“浅色头发,看得很快,没认出来。阿基姆坐到我的车里,把钱交给我,说:
‘我不愿意做一个负债者。’”
“是美元?很多吗?”
“说蠢话,两万。”
“钞票是怎么叠起的?”古罗夫问道。“是扎好的一捆一捆的新票子还是已经
使用过了的?”
“崭新的,号码都是连着的,我偶然看了一下。”
“扎好的?”
“不。有一叠是用橡皮条扎包过的。他把钱交给我以后说,你晚上去赌场,有
几句话要同你谈谈。他给了我地址。我起初不想去,后来想起了他的面孔。那是一
张难看的面孔。我去了。阿基姆已经坐在酒吧间里,他发出信号,叫我别走近去。
我一个人坐了下来,一个姑娘走过来。两年前在一次婚礼上,我同她玩过。”
“她叫什么名字?”
“维卡。头发像旧金子,而一双眼睛则是天蓝色的。她坐下来说,对不起,沙
尔瓦,我悄悄地坐着,不希望别的男人来纠缠我。她说话少,但这样我反倒明白了。
她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工作,现在走了。维卡是非常优郁的。对!”沙尔瓦用手掌摸
了摸前额。“我想起来了。也许你不必知道,不过维卡当时对阿基姆很凶。我给他
送去一瓶白兰地,等得厌烦了,我想走过去。可维卡一见就说,需要给他的不是白
兰地,而是老鼠药。就是这些,列夫·伊凡诺维奇,同阿基姆我没再谈过话,又坐
了不久,我就开车回家了。我给你提供的少吗?”
“亲爱的沙尔瓦,只有臭狗屎才嫌多,好的东西总是嫌少。”古罗夫回答后看
了看表,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从你这里可以打电话吗?”
“谈什么呢?”沙尔瓦把摆在身旁桌上的话筒递给古罗夫。
古罗夫拨打阿尔焦姆·杜罗夫的新电话。
“是别墅,我是值班员。”马上回答的是阿尔焦姆。
“对不起,号码拨错了。”古罗夫说道。
“晚上好,您说吧。”
“你能不能马上开车到工作的老地方来一趟呢?”
“需要吗?对不起,我在说蠢话,四十分钟以后到。”
“我在自己的车里。”古罗夫放下话筒,望了望主人。“沙尔瓦,谢谢,打扰
了,请原谅。”
“列夫·伊凡诺维奇,你该睡一觉。”沙尔瓦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来走到写
字台前,拿出一个小盒子,把几根黑色的草根倒在他宽大的手掌上。“拿去嚼一嚼,
这种草根还是我们的祖先在困难时期嚼过的。”
“谢谢!”
古罗夫把草根倒进口里。这些草根是苦的,带点薄荷味。
古罗夫将车子停在“弗拉明戈”赌场的不远处,不是停在停车场上,而是停在
稍稍靠边一点点的地方。头脑是清醒的,草根的薄荷味道没有消失,甚至有所加强。
没等多久,后面的玻璃里面很快就闪现出了车灯光。一辆“日古力”停了下来,于
是阿尔焦姆很快就坐到了他身旁。
“祝您健康。”他紧紧地握了一下古罗夫的手。
“你好,有什么新闻呀?”
“原则上没有任何新闻。我弄不清楚少校是为谁服务的,他要我干什么?”
“唔,他不是幼儿园的,你等着瞧吧。他应该表现他自己,一定会表现的。”
古罗夫回答道。
“他对您很感兴趣。他胡说在安排我进别墅这件事情上,您是插了手的。”
“不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这是乌索夫前不久吓得胡说的。”
“我们等一等会查清楚的。为什么叫我来?”
“你认识那些常来赌场的姑娘吗?”
“经常来的认识。”
“维卡,金色头发、蓝眼睛的,认识吗?”
“她怎么啦?”阿尔焦姆抓住古罗夫的肩膀。
“活着,健康,据我的理解,还长相很漂亮。她是什么人,你同她是什么关系?
职业妓女吗?”
“怎么说呢?一方面当然是专业的。”
“那另一方面呢?只是你不要装傻。怎么,你爱上她了?”
“有点像,我说不准。你千万别笑,上校,我同维卡很友好。”
“这么说,她是个好人。”古罗夫满有把握地说。
“她是个很不幸的人。”阿尔焦姆想了一下补充说道。“干她这一行的人中,
厚颜无耻、愚蠢、只顾眼前的人相当多。我觉得维卡聪明,千方百计掩盖着对自己
生活的怨恨。”
“她对你怎样?”
“我对她很严肃。维卡装作对此很生气的样子,但这仅仅是做做样子。实际上
她喜欢别人把她当正派女子。维卡害怕上当受骗,不仅对我如此,而且对她自己也
是如此。”
“你是心理学家。”
“每一个正常的刑警多少都是心理学家。”
“我需要同维卡谈谈。”古罗夫仔细望了阿尔焦姆一眼,他着重重复了一下:
“谈谈。如果她现在在赌场,你能不能找到她,求她同我一起走?我需要的不是简
单谈几句,而是要不慌不忙、详详细细地谈谈。”
“维卡是个妓女,”阿尔焦姆干巴巴地说。“她常常同男人出去,如果男人喜
欢她的话。我相信你会给她留下印象,你来请她吧。”
古罗夫沉默了好久,然后回答:
“阿尔焦姆,我没事不会求你。去赌场走一趟吧,告诉她有人在车上等她。你
强迫她来,一定要把她带来。”
“好,维卡一个人来,我留在那里,我得想法子解释我来的原因。”
阿尔焦姆溜出了汽车。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平静, 甚至包括彼得和斯坦尼斯拉夫, ”古罗夫想道。
“任何时刻都可能发生爆炸,可能死人。那些为了几个小钱就向政府,主要是向总
统扑去的记者们肯定已经作好了准备。总统与我有什么相干呢?一个死死抓住权力
不放的人!为什么人们这么不可遏止地渴望权力呢?其实,权力也是负担,一副沉
重的担子。一个人的权力越大,他的自由就越少。实质上,一个掌权的人,手和脚
都是被捆住了的。可他却不想解脱,反而拼命挣扎,紧紧抓住自己身上的链条,企
图戴上新的枷锁。一身奴隶气,完全孤独,既没有心爱的女人,也没有朋友。可怕
呀,那不是生活!权位越高越孤独。向往权力是一种像酗酒和吸毒一样的常见病。
更为严重、更可怕的是:一个头领杀死的人比全世界的洒鬼和吸毒者所杀死的人还
要多。医生们怎么看呢?为什么他们沉默不语?莫非他们没有沉默,而沉默的只有
我这个普普通通的、文化不高的警察?”
第十四章
古罗夫放下窗玻璃抽烟。你是一个警察,一名普普通通的密探,你的任务是找
到精神分裂症患者——杀人凶手,而不是去议论人类的疾病。
汽车前面出现一个人影,古罗夫习惯地把手放进口袋里。维卡坐在旁边,她的
毛皮大衣散发出好闻的新鲜香水味。
“晚上好,神秘的陌生人。”她说着,把身子裹在毛茸茸的大衣里。
“您好,维卡,谢谢您来。”古罗夫开动车子,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后座上的
镜子。
维卡抓住古罗夫的下巴,注意地看了看他的眼睛。
“一切都OK了吗,小伙子?我同你不会发生不愉快的事吧?”
古罗夫吻了吻她的手指,轻轻地握了一下。
“尽管我是个制造麻烦的大专家,我还是希望……”
“你是阿尔焦姆的朋友?”
“也可以这么说。”古罗夫不喜欢跟在他后面的一辆车子,他把方向盘一转,
让车子拐进了一条小胡同。
“我们到你家里去?”
“行。”
“不能说你是牛皮客。我在赌场里没有见过你,你从哪里知道我的?”
“这话说起来很长,我们等到了再说吧。”
“五百块美元,预先付。”
“阿尔焦姆没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吗?”
“我不是人事科,亲爱的,你的履历表我不感兴趣。快付钱,否则,到下一个
路口我下车。”
“我没有钱。我是民警上校,我们坐车去我家,但不是上床。”
“仅仅是个上校?”维卡挑衅性地说,但她的声音却在轻轻地抖动。“我的脚
将军们都吻过。”
“我相信它们很招人喜欢,我指的是你的脚,而不是将军们。”
“啊!说得不错!你是条正派的汉子,一名上校。也许我该同你谈话时以‘您’
相称?我是应邀还是被捕了?”
“你很迷人,我理解阿尔焦姆了。你看,我们到啦。”
古罗夫从胡同方面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