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
第十一章
古罗夫好久没去副部长巴尔金的办公室了,他刚一进去就发现这里一点也没变:
一块银灰色的毛织无绒头的双面地毯,进门对面摆着一张桌子。窗户左边有两把供
客人坐的围椅,靠窗摆放着一个闪光的黑色会议桌。尼古拉·伊里奇·巴尔金身穿
便衣,古罗夫对此感到很高兴。通常来这里担任高级职务的文职官员,往往炫耀将
军服。不能把巴尔金看作新人,他是大约三年前来到部里的。但只在见部长的时候
他才穿制服。然而同古罗夫和克里亚奇科一起来的奥尔洛夫将军却身穿制服,引起
了他的朋友和下属的惊讶。
“你们好,先生们,请坐吧。”巴尔金指着会议桌说。“列夫·伊凡诺维奇可
以抽烟。”副部长写完文件,合上公文包,走到客人身边,同他们逐一握手。
“我们在等外国人。”克里亚奇科悄悄地说道,他用目光指着摆在桌上的几瓶
酒和一盘盘的水果。
奥尔洛夫气呼呼地哼着鼻子,工作多得很,所以坐下来同客人聊天简直是一种
无法容忍的奢侈。
“彼得·尼古拉耶维奇。请您别生气,求您穿上制服,请您坐下来,同我坐在
一起,让两把围椅空着。斯坦尼斯拉夫,您别坐在‘堪察加岛’上,还有您,列夫
·伊凡诺维奇,在将军身边找个位子坐下来。我们正等着国际刑警组织派来的高贵
客人,可暂时我想听听您对您负责的案子所做成的一切。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我
请求您带上材料。”巴尔金坐在桌子的前头,给自己倒水喝。
“尼古拉·伊里奇,他不需要材料也记得的。”奥尔洛夫气呼呼地望了古罗夫
一眼。“你报告吧。”
“对我们称之为‘生活服务部’的组织的侦查工作,我们是九月十九日开始的。
我们的分析人员得出的结论是……”
“对不起,列夫·伊凡诺维奇,这一段可以略去不讲。”巴尔金说道。
“你只报告已经做成的事,至于我们是如何干的,谁也不感兴趣。”奥尔洛夫
嘟嘟哝哝说。
“那结果就是我们在办公室里坐了两个星期,玩‘打海仗’了。”克里亚奇科
说。
巴尔金哈哈大笑。
“别装穷叫苦啦,我们还是发现过一些人嘛。”
“乌索夫·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是大家都知道,用不着去发现的。杜罗夫·阿
尔焦姆·格里戈利耶维奇过去当过民警,是个老刑警。加依·波里斯·彼得罗维奇
很有意思,于今是赌场的老板,详细情况我以后再讲。亚姆什科夫·雅科夫·谢苗
诺维奇大家也是早就知道的,他是刑事犯罪分子的头头。阿基姆·列昂季耶夫也是
如此。新人物是一个叫什么萨莫依洛夫·维克多·谢尔盖耶维奇的。他是一个小小
的电视机修理工程师,放债两百万美元。他不是我们的人,是税务警察委任的人。
我们曾经去找过萨比林,但他被人杀死了。”
“知道。”巴尔金点了一下头。“为什么您不谈普罗托奇胡同里的谋杀案?”
“那不是您该管的,尼古拉·伊里奇,”古罗夫回答。“我们发现了一座部长
的别墅,那里经常集合着一大群很有意思的人,但那是反间谍机构管的范围。”
“反间谍机构同你们不同,它工作很顺利,您抽烟吧,列夫·伊凡诺维奇,别
客气。”
“谢谢,我已经戒了。”
“加依和乌索夫都在准备竞选杜马。”巴尔金责备地望着。“你们可能也知道
了。”
“我们知道。”奥尔洛夫庇护着古罗夫说道。
“旗子也交到了他们的手里。”克里亚奇科补充了一句。
“反间谍局已经把自己的一个人派到了尤尔琴科部长的身边。”
古罗夫差点没抓住自己的脑袋,忍住了,整了整自己的分头。奥尔洛夫的鼻子
哼得更厉害了,可克里亚奇科却在嘟嘟哝哝,说就是知道派进去的人的姓也不坏嘛。
古罗夫为了打破这一不自然的停顿,继续说道:
“根据已经得到的情报,可以假定存在着一个组织,它的头头们消失在最上层
的各个领域里。我们只知道这个组织的下层,这个组织是按垂直线组织起来的。他
们有实际执行任务的战斗人员,他们是向刑事犯头头们‘借来的’。我认为他们有
几个‘清洁工’,有在阿富汗和车臣作过战的人,有被‘阿尔法’和‘旗帜’之类
经过精选的分队开除出来的人。他们负责消灭那些没有用的人。还有过去当过民警
的人,像乌索夫和杜罗夫那一类的人,他们负责收取现金。我认为这一环节上的人,
他们很缺乏。再高一级的,就是像加依和‘电视工程师’萨莫依洛夫那样的人。他
们非常狡猾,最不易被识破。他们在财政金融界关系广泛,很有声望,知道同行们
玩弄的手法,而且知道谁收不回债款。”
“报纸上天天报道几亿元的交易,”巴尔金不信任地望着古罗夫说道。“可你
们这里为两百万就杀人……”
“然后就干掉凶手, 并把案子伪装成土匪抢劫, ”古罗夫打断巴尔金的话。
“第一,写一个亿是可以的,纸总是承受得住的。其次,银行的账目是一回事,现
金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竞选需要的是沙沙发响的票子。我想告诉您,尼古拉·伊
里奇,我是个搞分析的人,我对这些把戏不懂,因此我不过是个知识浅薄的业余爱
好者而已。”
“当选杜马代表或者当上部长,你就如鱼得水了。”克里亚奇科忍不住说道。
“您,上校先生,忘乎所以了!”巴尔金的脸红了起来。
“可您,中将先生,在他们所从事的工作中充分使用密探吧,”克里亚奇科出
人意外地心平气和地回答。“您总是大喊大叫:‘捉住小偷!’。要抓住他,不过
只能当他在栅门这一边的时候,一旦跨进小花园,你就不能触动他了,他就不受侵
犯了。比如说,古罗夫可以抓科尔夏诺夫将军的联络员吗?您想得到这么个人吗?”
“列夫·伊凡诺维奇,这是真的吗?”巴尔金为了掩饰激动心情,开始剥柚子。
“尼古拉·伊里奇,克里亚奇科上校在严肃问题上是从不开玩笑的。我可以揭
露一名少校,已经录下了他的谈话,他在谈话中提到科尔夏诺夫将军的名字。但需
要审问很多人,我们得不到许可。我读过肯尼迪总统被谋杀一,案的报告。报告中
提到卫队的一个大人物,企图指挥谋杀现场。但当地警察局长却宣布:达拉斯是他
管辖的范围,在这片土地上只能由他指挥。于是高官们受到了侮辱。可那是杀死了
一位总统,而不是偷几个小钱……我们被顶到了部长别墅的墙边,无法审问那个在
特殊保卫分队里工作的少校。我请求解除我负责这一案子的责任。”
“我们不能着急嘛,列夫·伊凡诺维奇。每一件工作都会遇到预见不到的麻烦
……”
“这不是我的麻烦,而是您的,副部长先生。而且这些麻烦甚至是很容易预见
到的,写进了宪法的。所以它们叫做非法。”
“完了吧!我们说完了吧!走,军官先生们,我们的时间用完了。”奥尔洛夫
沉重地站起身来。
一位副官跑进办公室里报告:
“副部长先生,国际刑警组织的人找您来了。请吗?”
“请吧!”巴尔金也提高了声音。“附带说一句,先生们。他们不是来找我们,
而是来找您的,列夫·伊凡诺维奇。可以说他们是代表个人来的。”
“一点也不奇怪。”克里亚奇科坐到围椅上。“如果一个人要动心脏手术,他
就会找外科医生,而不会去找卫生保健部长。”似乎他是故意碰上争吵的。
奥尔洛夫将军完全不恰当地微微一笑,满意地说:
“可我一直在想:我们现在缺少什么呢?”
走进办公室的是尤里·彼得罗维奇·耶兰丘克。他过去是克格勃第一侦察局的
中校,如今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工作人员,五十来岁,外表上像是一位受到学生追问
而穷于应付的老师。
“你们好,先生们,”认识所有在座的人的耶兰丘克说道。“请允许我向你们
介绍我的同事皮埃尔·卢梭,他负责恐怖主义问题,照俄国人的说法,好像是欧洲
处的处长。”
耶兰丘克对古罗夫眨了一下眼睛,向法国人介绍了在座的各位。皮埃尔·卢梭
轻轻地碰了碰古罗夫的手,很有兴趣地望了他一眼,用法语说了句什么。耶兰丘克
没有翻译,他解释说:
“卢梭先生的俄语说得不错,但不好意思说。我来帮助你们交流。”
“来白兰地还是威士忌?”克里亚奇科问道。
“来一点点威士忌,多加点冰。”卢梭带着很重的口音回答。
“俄罗斯的冰昨天就融化完了,”克里亚奇科一边倒威士忌一边回答说。“您
呢,尼古拉·伊里奇?”
“我要白兰地,不过我自己来倒。”巴尔金回答。
克里亚奇科给奥尔洛夫和自己的酒杯斟满酒就坐了下去,认为他们参加谈判到
此结束了。
“莫斯科现在天气很好。”卢梭望了望自己的大酒杯,等着给他送冰来。耶兰
丘克用法语告诉他俄罗斯的冰昨天就完全融化了,于是法国人呵呵大笑,笑得眼镜
都掉了下来,他灵巧地把它接住了。
“晴和的初秋。”巴尔金解释以后,看了看表。
耶兰丘克马上打开皮包,拿出一个很薄的公文夹,摆到自己面前的桌上。
“正如你们所理解的,先生们,我们没有给你们带来愉快的消息,我们的生活
就是如此。已经好几年了,准确点说是五年零七个月,国际刑警查出了一个恐怖分
子,他有七次恐怖活动,一百多条人命。他的几个案子的情况,你们从这份专案卷
宗中可以了解到。”耶兰丘克把公文包交给巴尔金。“根据我们现有的材料,此人
现在正在俄罗斯,确切点说,是在过去苏联的领土上。鉴于你们紧张的政治局势,
我们认为,不排除杨(这是我们之间对他的称呼)已经带着特殊任务来到了俄罗斯
的可能。关于此人的情况可以谈很久,我就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你们可以从专案
卷宗中了解。我们不相信文件里所指出的所有恐怖行动,都是他干的,虽然有他很
有特色的笔迹。杨不属于我们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恐怖主义集团,他是单干户,是受
人雇用的。他也是相当有特色的,尽管他单干,杀人是为了钱。他不是俄罗斯人就
是波兰人,因为他流利地掌握的语言只有这两种。我个人认为他是地道的俄罗斯人。
他蹲过你们的监狱,在刑事犯罪分子中有很多关系,他的关系在美国和德国也有发
现。他在美国被捕过,有他的照片,不过旧金山的警察犯了个错误,把他当成了一
般的强盗,因为当时没有他的指纹。照片给我们提供的东西很少,因为后来的技术
鉴定确定罪犯是带着假发化了装照相的。实际上我们只知道他的年龄是将近四十岁,
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田径运动员的身材,欧洲人脸型,正如你们所明白的,这一
切即便不作整形手术也是可以改变的。”耶兰丘克沉默下来,喝了一小杯白兰地。
皮埃尔·卢梭轻声说着法语,耶兰丘克赞同地频频点头,时不时地望着古罗夫
微笑。
“我的上司对俄罗斯人的镇静感到吃惊,认为你们对于被追查的恐怖分子到来
的危险,估计不足。”耶兰丘克译完又对着古罗夫微笑一下,显然有什么话没有说
完。
“向你的上司解释,俄罗斯天天有人扔炸弹,可我们却不能抓公开威胁要炸原
子反应堆的人。”古罗夫说道。
“这就不要翻译过去了。”巴尔金迅速说道。
“我不译,副部长先生,但这个事实,全世界都知道。”耶兰丘克微笑了一下。
“今天我们得会见你们反间谍局的局长和总统的安全助理。”
“感到很愉快的是, 你们的会见从我们这里开始。 ”巴尔金也企图笑一笑。
“看来,这一事实说明你们以前同古罗夫上校一起工作过。”
“不完全如此,不过我们认为,正是刑警有较多的机会找到罪犯的踪迹。罪犯
正是对刑事犯罪机构有吸引力。他不能带着炸药通过几道国境线,这就是说,他必
须在俄罗斯弄到炸药。至于古罗夫先生嘛,不仅仅我知道,就是在德国和美国,也
都很知名。”
“古洛(罗)夫,好!”卢梭伸出大拇指,又迅速说起了法语。
“好,好,我来译!”耶兰丘克拍了一下上司的手,转身对着巴尔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