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并不一定是‘黄金之海’,你这样盲目杀人,只会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相信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这一点,对不对?”我直起腰来,平静地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
“那是我的事——”他的态度很嚣张,但那柄无声手枪陡然飞了起来,横向掠出几十米远,划了一条古怪的弧线,落向塔下。
“哎?”他惊呼了一声,随即灵巧地团身一滚,缩到侧面的石阶阴影里。
“是狙击手!隐蔽!”最先跟我对话的小头目叫起来,他们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枪战行家,仅在一秒钟内便全部伏倒,各自找到有利地形隐蔽起来。
狙击手一向都是开阔战场上的绝对王者,这位没有露面的高手只射出一颗子弹,就震慑住了一秒钟前还嚣张万分的黑衣人。
“四组、九组,以金字塔为中心做半径一公里搜索,正东偏北四十五角范为—”那小头目的反应也相当敏捷,只是他在用对讲机下达命令时,身子稍稍探出了暗影。“啵”的一声,他的额头正中突然开了一个小洞,后脑位置“啪”的绽开了一朵飞扬的血花,一颗体积非常小巧的“瘦身穿甲弹”已然穿头而过。
“对方在正东偏北十三度角线路,距离塔顶的直线距离为——”小头目身边的一个人接住了跌落的对讲机,继续下令。
流血和丧命对于这群人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使命必达”才是他们的天职,所以任何一个指挥员当场战死后,马上就有预先指定的临时指挥接替他的位置。这个人相当聪明,知道狙击手两次开枪射击后最起码会有超过四秒钟的切换子弹时间,越是威力大、射程远的枪械,这个弱点便越明显,于是,他可以放心大胆地一跃而起,完全暴露。
他对狙击手位置的判断没错,但却错估了射手的武器装备,一颗开花弹瞬间破空而来,撕裂了他胸口的防弹衣之后,“啪”的一声炸裂,一个手掌大的透明窟窿骤然出现在他的心脏部位。
“田七。”我的心头忽然流过一阵暖意。
三颗子弹,是从三柄完全不同的狙击步枪里射出来的,只有田七,才会不厌其烦地携带着七柄长枪展开行动。这种奇怪的用枪习惯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在半秒钟的轮番切换下,准确无误地射杀远、中、近距离的敌人,绝不失手。
“都不要动。”黑衣人大叫着下令。
跌落在石头上的对讲机发出一阵“嗤啦嗤啦”的扰波杂音后,传出一阵急促的呼叫声:“请指示距离区域、请指示距离区域……”
黑衣人的隐身处离对讲机只有半米远,触手可及,但他却再也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手臂伸出暗影。
“陈先生,那是你的朋友?”他恼怒地冷笑着。
我点点头:“对,你应该能猜到,要想在大沙漠里做什么事,单打独斗是毫无意义的。”
“可你更应该知道,埋葬在沙漠下面的一切宝藏都是属于国家、属于人民的,任何外国人无权攫走它们,包括我们刚刚亲眼看到的‘黄金之海’。陈先生,我坦白告诉你,在你之前,至少有超过三千名来自全球各地的探险家死在吉萨高地上,用自己的鲜血祭奠着法老王的宝藏——相信你也不会例外。”他的笑声从齿缝里迸射出来,像只猥琐狰狞的沙漠巨鼠。
埃及做为北非的军事强国之一,对沙漠资源的控制向来都是锱铢必较的,而所有利益收敛的保障就来自于军队,这也就能合理地解释“彩虹勇士”人马气焰嚣张之极的缘由。
“我无意于宝藏,到底需要我重复多少次?”我用淡淡的冷笑回应他。
“陈先生,你们中国的兵法一向推崇‘兵不厌诈’的说法——明说了吧,沙漠的每一平方土地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要想带走什么都是枉费心机。今晚的事,我会好好记着,你最好也记着自己说过的话,否则开罗的铁狱一定会令你永生难忘。”他丢下这段话,懊丧地举起手臂,向塔下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希薇仍在塔下的车子里,不过有田七的长枪护佑,一切都无需担心。
这帮人悄无声息地撤走了,我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还好,总算度过一劫!”
对抗黑衣人的过程,等于一场无声的心理较量,如果对方持续保持强硬态度,一场短兵相接的搏杀就无可避免。在这一点上,军队势力与黑帮人马不同,前者比较理智,而后者则是杀人不眨眼、不计任何后果的野兽。
“喂,陈先生,现在可以救我了吧?”唐美的听觉非常灵敏,直到敌人全部撤离金字塔后才再次出声。这一次,她的呼吸非常自然,一副气定神闲、有恃无恐的样子。
“蜀中唐门的高手还需要别人救援吗?再说,你的蛇焰箭发出超过半小时了,该来的人早到了附近,我是不是也该离开了?”与唐美对话的过程中,我已经听到有一队轻功卓绝的人悄悄接近的轻微动静,那些自然就是唐美口中提到过的“唐门十妖”。
“呵呵,陈先生,或者我们可以谈谈生意?需要特别提醒你一点,是大生意——天大的发财机会!”
“啪”的一声,她揿亮了一支大功率电筒,一道刺眼的光柱直射洞底。
“看,那些黄澄澄的反光体是什么?我猜它们是一大块金子,而且很有可能露在外面的仅仅是冰山一角。如果陈先生有意向,这个合作项目咱们可以五五分账,动不动心?”她晃动电筒,洞底反射出的金光瞬间令人目眩神迷。
毫无疑问,沉默地盘踞在光柱尽头的一定是黄金,至少也是镀过金水的某种东西,但后者的可能性很小,毕竟埃及出土的古代器皿中,非金则陶,根本没有镀金、贴金的先例。
陈美长吸了一口气,隔了一会儿,才用梦呓一般的声音叹息着:“那是黄金……很多很多的黄金,那一定就是埃及传说中的‘黄金之海’。现在,它们就在我的脚下,等待我成为它们的主人。”
黄金和珠宝是最令女孩子动心的两种东西,难怪唐美如此失神,而我只经过短暂的震撼便冷静下来:“唐小姐,这个洞口是如何出现的?你又怎么会陷在里面?”
相信同样的问题也困扰过领导“彩虹勇士”的那个黑衣人,就算金字塔里面设有透气孔之类的管道,也绝不会是存在于这个位置。大概估量一下平面位置,那道金光升起的地方就在此处,所以我大胆地猜测,金光就是从洞中射出的,但它竟然能在半空中做出直角折射,这一现象就真的是匪夷所思了。
“这件事说起来非常古怪,等我上去,咱们慢慢谈,不过陈先生,你最好先答应我的合作请求,成为合作伙伴之后,‘资源共享’是顺理成章的事,对不对?”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把我的问题搪塞了回来。
“既然唐小姐不愿公开,那就算了,再见。”我直截了当地回绝了她,江湖前辈们早就用血肉模糊的事实告诉后辈们“与唐门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这样的箴言,历经几百年而无人敢忘。
“陈先生、陈先生——”唐美一边大叫,一边手足并用,沿洞壁上升,很快便从洞口露出头来。她的缩骨功应该已经练到随心所欲的地步,连最难控制的额骨、天灵盖、后脑玉枕骨都轻易地紧缩起来,顺利地通过了这个比头部直径小三分之一的洞口。
“不谈妥,今晚谁都别想离开,包括还在塔下的你那位小情人!”她的脸色突变,从阳春花绽一下子转成三九寒霜。
我在抢救希薇时的一举一动都曾被她看到,甚至被偷偷地摄录下来,如果再添加一些别有用心的解说词的话,很可能一下子就把希薇推到了一个极度难堪的境地,根本无从解释得清楚。
此刻,我看不清塔下的情况,蜀中唐门做为一派历史悠久的黑道势力,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希薇是无辜的,又刚刚从诡谲的僵死边缘活过来,真的不应该再让她受这种从天而降的灾难性打击。
“谈吧,当然可以谈,只要唐小姐开心,我一定奉陪。”风那么冷冽,我的胸膛里似乎被点起了一团焦躁的火,一阵阵悸动着。
唐美滑出洞口的时候像一条昂扬头颈的美女蛇,脸上始终挂着掌控一切的冷笑。她坐在洞口上,双腿仍旧悬在下面,轻盈地捋顺了略有些凌乱的头发,再取出一面银镜,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脸。
缩骨功练到一定程度,练功者的五官骨骼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放在男人身上无足轻重,但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对这一点就再在乎不过了。
“那些人,属于埃及官方的‘彩虹勇士’,我有准确的绝密军事情报可以证实,金字塔西北一百二十公里处的几家大型沙漠化工厂,就是这批人的常年秘密驻扎地。他们的部队编制全称为‘埃及特种部队第十八反坦克师新锐作战团’,直属国防部紧急军情处指挥,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沙漠财宝,并且尽可能地将别人发现的有价值文物抢劫一空,上缴国库。”
她说的资料虽然机密,但我之前也有机会接触,所以只是闷哼了一声,并不插言。
“陈先生,虽然蜀中唐门是属于中国大陆的江湖流派,但从一九零零年之后,随着门下的出众弟子远赴国外发展,在欧洲、非洲两地都有了自己的根基。换句话说,如果是埃及的黑道势力出面夺宝,我是绝不放在心上的,大不了‘以杀止杀、以暴灭暴’,但如今是面对军队的力量——我想借助陈先生在国际军事上的人情面子,与军方坐下来友好地谈判,做到三方共赢,你说好不好?”
唐美话里表现出来的傲气让我不寒而慄,连意大利黑手党、曰本山口组都不敢放出“藐视非洲黑道”这样的话来,但蜀中唐门却当仁不让地要这么做。
“黄金之海——唐门要定了!”她决绝地做了这样的结束语。
?
正文 第二部 黄金之海 9生死攸关的疾速下坠(上)
( 本章字数:3656 更新时间:2009…7…16 22:39:05)
蜀中唐门妄图雄霸天下的野心一直是中国江湖上的不灭话题,时至二十一世纪,他们仍然没有放弃最终的梦想,并且这种贪欲渐渐放眼全球,日益膨胀。
我轻轻拍掌:“好,唐小姐的雄心壮志令人万分佩服——”不管他们的路会不会有成功的一天,只要心怀希望,相信她会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在这一点上,她与冷馨倒是有很多共通之处。
今晚面对彩虹勇士、面对脚下这个神奇的洞口的时候,我曾有数次背后生寒的惊悚感觉,因为无论如何,此地不应该出现任何洞口。
“合作的事,陈先生同意了?”唐美眉尖掠过一线喜色。
四面传来夜行人疾速靠近的脚步声,有人在西北方向发出“咕”的一声低鸣,唐美浅浅一笑,高举双手,啪的拍了一掌,放声笑着:“好了,陈先生是自己人!”
如果田七还没有退走的话,此时塔顶所有人的动作大概都会在他的严密监视之下,唐美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才会禁止同伴现身,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我向前跨了一步,希望再次向怪洞里观察,唐美轻巧地滑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我面前,右臂平举,指尖戳在我的胸口上:“陈先生想干什么?”
“我不过是想确认一下,那洞底到底是什么——”正因为我没有普通人对“黄金之海”的疯狂觊觎,才能在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时仍旧保持惯常的冷静。她的手指修长光滑,但在我眼里,却不敢有丝毫地轻敌。
“探明真相,那是蜀中唐门的事,陈先生要做的、能做的只是——”她浅笑着打断我,但只说了半句话,就陡然在我面前凭空消失了。
直到我在三秒钟后惊觉自己也在疾速下坠之中,才突然明白,是那个神秘的洞口一下子扩张了十几倍,把我们两个同时陷了进来。我抓到了她的一只手,眼前迅速掠过的只有灰沉沉的洞壁,呼呼作响的劲风也毫不留情地灌进耳朵里来。
“幸好……我们一起……掉下来……了……”唐美还有闲心说笑。
洞口的直径超过十米,如同一个口小肚大的枯井,但其深度却是遥不可测的,泛着诡异之极的金黄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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