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因为家远,我没有回家。我姐——欧阳倩,她叫我去她家过年。”莫然脸上陡然闪过一丝哀伤,“那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
第八章 断翅天使(1)海市双
(1)海市双姝
南国的风来的清润,北国的风却来得刚猛,侵蚀着岁月雕刻的痕迹与男女老少恪守在心中不变的往事,就像前生后世轮回中谁在宿命中安排,谁在宿命中徘徊一样,海市就这样不经意间翻开了它温暖的翅膀。
一阵风过,飘起了雪。
海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这夜似乎不甘于寂寞,似乎又是这样通人性,撩得人心悸神颤,神驰心往。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傍晚,夜色格外的清冷。欧阳倩与莫然站在“帝王”摩天大厦最高层的大玻璃窗前,望着市中心广场,心旷神怡。
高楼林立,霓虹闪烁,飞瀑流转荧光,喷泉激射华虹;碎玉四溅,银珠轻扬,如蒙蒙细雨,似点点飞雪。
欧阳倩伸着双手,深情的说道:“今天是海市建市三十周年,晚上有大型烟火晚会。这里呢,又是观赏夜景的最佳位置,所有景致,尽收眼底。呵呵!”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莫然开门。进来一个男服务员,说这是你们要的咖啡。欧阳倩愕然道:“咖啡?弄错了吧?我们可没要咖啡!”男服务员一脸的茫然,很不好意思的退了出去。
欧阳倩笑道:“我要了两碗莲子羹,他竟然给咱们送两杯咖啡,这想象了可够丰富的!”正说话间,又有人敲门。欧阳倩刚一开门,一个略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中年男子惊讶的望着二人,不解的道:“哎,你们在我房间干什么?”莫然与欧阳倩相顾骇然,都忍俊不禁。
“先生,你走错了吧?”欧阳倩显得很无奈。
“错了?”中年男子气愤的说道,“老实说,你们在我房间干了什么?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不说我报警了!”
欧阳倩脸一沉,指着门牌号,怒道:“D区615号,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您还有问题吗?”
“D区615号?真不好意思,弄错了,非常抱歉!”说罢,忙退了出去。
欧阳倩一边关门以便嘴里念叨:“真是的,接二连三的走错,岂有此理!”话音未落,又传来敲门声。她猛地拉开门,叫道:“对不起,您走错了!”
门外的女服务员吃了一惊,小声问:“莲子羹是您要的吗?”欧阳倩脸上漾起一弯深深的歉意,忙赔不是,接过托盘,打发服务员走了。哪知蓦然听门外一个女子声音惊恐的喊道:“钻石项链!我的项链丢了!”晴天霹雳!二人放下手中的碗,一闪身,冲出了门。只见隔壁一位女士站在门口大喊“我的钻石项链不见了!”而有三人正向走廊那头去,听到叫声,同时回过头来。三人便是男服务员、中年男子和女服务员。
莫然眼前一闪,叫道:“姐,抓住中间那个胖子!”欧阳倩喝了一声“警察!”人已欺到那人面前,银光一闪,手铐正戴在了那微胖的中年男子的手腕上。中年男子不解的望着欧阳倩。莫然指着他,冷冷说道:“是你偷了项链!”
中年男子愣了神,满脸冤枉的表情,苦笑道:“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我?”
“姐,你想想,如果你进自己的房间,你会敲门吗?——这个人如果把咱的房间真的当成了他自己的房间,他会先敲门再进来吗?所以他有问题!”莫然说。
欧阳倩恍然,立刻叫来了保安。保安在中年男子身上搜出了钻石项链,并将中年男子带走了。
莫然正要转身返回房间,陡见不远处一扇门被猛地推开,从里面冲出个人来。他的脸涨的通红,一边慌张的往外走,一边扣衬衣的扣子,还不时的四下张望,鬼鬼祟祟,极像做贼心虚。莫然觉得此人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欧阳倩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笑道:“怎么了?眼熟吧?那当然,他可是海关的检察长海天。”
“哦,原来在电视上见过,怪不得这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他——?”
“怎么会到这儿来,还一副惶恐的样子?你往门口看。”
莫然向那扇被猛地推开的门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倚在门边,嘴上叼着根烟,一脸的不屑一顾。
黄昏,飘起了雪。
欧阳倩穿着雪白的羽绒服,俏立在纷纷扬扬的雪里,真是个绝色美女!她朝莫然温婉的一笑,说道:“还不过来提着?你这个懒虫!”莫然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袋子,跟着她左拐右转,进了一条胡同。
在这浮华喧闹的海市,能找到这样一处安静宁谧的地方,莫然心中十分惊讶。这巷子宽阔而幽长,颇坦诚的裸露出苍老与沧桑,无不流淌着戴望舒笔下的“雨巷”的意境。
二人轻轻的走了过去,两边的大门紧紧的闭着,好像几千年不曾开过似的。快走到尽头时,只见一座大门敞开的大宅子赫然出现在眼前。古桐色的檀木门散发着古色古香的味道。莫然好奇,脚步逗留片刻。那大院子里挂着一串串紫藤萝的枯藤,恍若一帘幽梦 。
伴着流光溢彩的火树银花,弥漫在半空中的火药味,氤氲着安谧祥和,流淌着幸福的声音,似乎旧的一年就这样幽幽的离去,新的一年就这样姗姗的来了。
如果因为有了天各一方海上生明月,才有了破镜重圆天涯共此时,如果因为有了冬天太多痛苦的忍受,才有了春天温柔的一瞥醉了江水——如果期待是一种解脱,那又何毕在无奈中挣扎,也许有太多的事根本不需要期待它就来了正如大年夜——几家欢乐几家愁。
乡村过年,家家户户“桃新换旧符”,贴对联,挂纱灯;而在城市,除却夜晚万家灯火外什么也没有了,几条大道上亦颇清冷。然而深巷大院中的苏老爷子,拉出一段幽幽的如梦魇般的二胡。那音符如泉眼漫延,飘漾如三春之水,清冷似冬夜之月,惆怅如初夏细雨,幽怨似深秋桂子。一时如高山流水,小桥人家;一时似迎踏雪之来人,送长亭之向晚;一时如雁阵惊寒,惊起却回头;一时如滚滚长江东逝水,浪淘尽英雄。。。。。。
蓦然听有个清脆的女子声音笑道:“爷爷,大过年的,何必这么忧伤?”
二胡声如风飘散,一个苍老的声音呵呵笑道:“好,不拉了!瑶瑶,来,咱包饺子”。
欧阳倩冲莫然一笑,向庭院走去,到了内屋口,举手敲了三下。就听“来啦”,已有脚步声响,到了门边。门开了,一股热流卷了出来,帘掀处,一张清秀的脸露了出来。她瓜子脸,端庄冷艳,清尘出丽。便是苏老爷子的孙女苏瑶。
一见欧阳倩,她面带春色,向屋里叫道:“爷爷,倩倩来啦!”
迎他二人进屋。莫然一怔,只见眼前摇椅上坐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长髯飞霜,鬓已星星矣,然而脸色红润如婴儿,如饱醉甘醇。他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道声“爷爷好。”
苏老爷子望着两位不速之客,颇为感慨,叹道:“好久不见了,恍若隔世啊!小倩,近来可好?”欧阳倩吐吐舌头,嫣然道:“好是好,就是今年案子多,嗯,忙的不可思议。本想早点来看望您的,可实在抽不出时间,呵呵。哦,他叫莫然,是个青年侦探,可不是陌生人啊。”
老爷子捋着胡须慢条斯理的说:“我与孤独厮守多年,‘陌生人’早已不再出现在我生命的字典里。”莫然颇为奇怪,眉峰微微一蹙,问:“难道您一个人居住在这儿,与时间为伴与岁月为邻?”老爷子颇为自得,仰着头,捋着须,笑着说:“这里没有什么车水马龙的喧闹,没有灯红酒绿的繁华,没有世俗尘埃的飘落;这里独守一潭宁静,独享一方幽雅,迎朝阳送落日,凝深秋之晨露,染雪夜之清霜。再说还有瑶瑶啊。仰望苍天云卷云舒,坐看庭前花开花落,何乐而不为?”
莫然一怔,嗫嚅的说:“可是——苏瑶她。。。。。。您隐居这儿——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老爷子半眯着眼睛,长叹道:“这个世间有太多的为什么不需要解释的理由,正如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自有它的道理。年轻人,难道你没有听契诃夫说过‘让一切不留痕迹的过去’吗?”
“可是契诃夫也还说过‘不要让一切不留痕迹的过去’。”
“时间永远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因此而苍白而无力;人永远不知道为什么而追求,所以碌碌无为。”
“如果追求快乐自由也算是碌碌无为的话,那么您又何苦隐居在这儿呢?”
“人世间人生几何,浮云浮萍浮生若梦。古今多少往事如过眼云烟,长叹朝露短促,人生长又几何?缘来缘去谁又明白其中真味。”
莫然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苦苦思索。
苏瑶将面皮与馅儿端了来,众人洗手罢,一起包起饺子。
欧阳倩一脸的温情,笑着问:“老师,瑶瑶的病,怎么样了?”老爷子一声长叹,说:“好多啦,去年一年只发作过一次。你也知道,这心悸,只有小心翼翼的呵护,治是治不好的。”
不过片刻,热腾腾的饺子便摆在了桌上,一旁的电视机开着,歌舞欢腾,喜庆佳节。陡然听见大门被敲响,“砰砰”声,扰乱了平静的和谐。苏瑶连忙放下筷子,披上外衣去开门。当她拉开那两扇古桐木门的一刹那,怔在那儿,笑意忽然像冻住了似的,僵在了脸上。借着门上的灯笼微弱的光,只见来人是一个女人,颇具风情,后跟一个青年女子。
苏瑶呆呆的望着二人,早忘了自己还站在门口。那女郎颇有惊讶之色,小声说:“不要我们进去吗?”苏瑶也不搭话,“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径向屋内去了。只听苏老爷子在里面大声问道:“瑶瑶有人来了吗?”
“没人!”她愤愤的走了进去。来人都一怔,眉头皱了起来,在门口站了一下,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莫然望着二人抖落身上的雪,忽然明白了。那女郎成熟稳重,浑身无不散发着女人的魅力,叫了声“爸”,她就是苏瑶的母亲颜如玉。而她身后的青年女子不用说便是苏瑶的双胞胎妹妹颜语一。她与苏瑶像极了,宛似一人,只是戴了副眼镜,打扮十分周到,更显得美貌了。颜语一的眉毛细长而秀美,宛如希腊美人的鼻子似乎闪着汗珠,她的嘴巴在微笑时显得很大,敞开的羽绒服里是一件紧身的绒衣,丰满的下巴,漂亮的脖子和她那两条细长的腿,透出青春的气息和女性的活力。
颜语一进来时满脸的笑,忙向苏老爷子和苏瑶打招呼。如果说苏瑶是一块冰那她便是一团火。二人并称“海市双姝”,果然名不虚传!其实老爷子就在两人走进来的一瞬,也呆住了;他也呆呆的望着二人,眼中交织着忧怜、悲戚、凄凉和惘然,夹着饺子的筷子停在空中,竟放不进嘴里。室内静得可怕,空气沉闷的令人窒息。
老爷子半晌才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瑶瑶,快去盛饭来。”苏瑶横了颜如玉一眼,冷冷回答:“饭没有多余的!”颜如玉一惊,眉峰紧皱了起来,向苏瑶望去;正好苏瑶在看她。二人对视片刻,苏瑶妥协似的低下了头,转向了厨房。
老爷子示意二人坐下,谁也没多说一句话,气氛颇为尴尬。这时苏瑶盛了两碗饺子出来,“砰”的一声,将碗重重的放在二人面前。颜语一打了个冷战,哑然道:“姐你。。。。。。怎么了?”
“好好。。。。。。这就是我的好女儿——”颜如玉无奈的苦笑。
苏瑶恨恨的说道:“你不是我妈,我妈早死了!”一听这话,颜如玉身子剧烈的颤动,脸色变的铁青,像罩了寒霜,霍的站起,一巴掌打在苏瑶脸上。“啪”的一声,清秀的脸上,印上了五个手指印。苏瑶愣在那里,捂着脸盯着母亲,双目恶毒,几乎冒出火来,久久,终于滑落两行热泪,在仰起的脸上滚动。
颜语一也惊呆了,慌忙上前,叫了声“姐!”替她揩掉脸上的泪。苏瑶推开她的手臂,冷笑道:“不错,你生了我!但是你何曾给过一丝温暖,给过我一丝家的温暖,给过我一丝爱!在我最需要呵护的时候,你们离开了我,在爷爷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你离开了这个家。。。。。。”
“你听我说,当时你爸爸一穷二白,我和他实在无力承——”颜如玉连忙解释,可被苏瑶的厉声叫喊打断。
“我不要听!——”他捂着双耳叫道,“哼,我知道那个时候咱家穷,可是——当爷爷第一次确诊为癌症的时候,你和爸爸居然狠下心,弃他不顾,远走高飞!我咬破了爸爸的手,哭着飞进爷爷的怀里,你们头也不回的抱着妹妹走了,走得那么绝情,那么刺痛,那么心碎。悲伤欲绝几近彻底绝望的爷爷本想一死了之,可他看着伏在他肩头痛苦的我,下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