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的屋宇以张牙舞爪的姿态在虚幻流动的雾中若隐若现,半遮了小巷。幽深幽深的巷子,静的可怕,黑暗无休无止地蔓延。
蓦然,巷子口闪出一条黑影。淡淡的月光下,约莫见来人是个瘦小的少年,提了一只浅蓝色的旅行袋。
少年避开了大道,专抄小道走。顺着一条蜿蜒的小道,进了一片小树林。
月色仿佛忍不住黑暗的折磨,终于缩了起来。风一吹,就听见“沙沙”的声响。
一踏进林子,忽然感觉好像一滴凉水滴在了脊背上,机灵灵的颤了一下。刚刚没走几步,陡然后颈上一凉,似乎有人故意对着他的后脑勺吹了口气。少年惊恐地低叫了一声,霍地转过身去。只见一缕月光填进了树林,惨白的,像死人的脸。
这时候,少年感觉到了恐怖,手中的汗浸湿了旅行包带子。他甚至想,这是不是坟地或者这儿曾经吊死过人。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被射进了密林的月光揪住的一件物什给勾留了。
林深处那件白色的物体是什么呢?少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挨了过去。到了跟前,才见是一辆白色的奥迪。少年心中纳闷:“这是后半夜了,谁会把车停在这儿?”
车门半掩,里面却没有人的影子。当他仔细观察到车前缘隐隐约约有血迹时,不禁怔骇了半晌,这才发现,血迹斑驳,似乎是被有意擦拭过,但由于匆忙,却未能处理干净。
少年皱了皱眉,轻轻叹了一声,记下车牌号(海H:14947)后,提起旅行袋往林中快步走去。
过了片刻,忽然柳暗花明,灯火绰约,映在少年稚嫩的脸上,一双精锐而灵动的眼睛,不是莫然又是谁呢?莫然心中一喜,大步奔出林子,只见前方雾里河水遥迢,横空飞架一座天桥。桥两岸的罩灯,灯火昏黄,浅浅的荧,朦胧的晕,宛如贵妃帐下的烛灯,铺着甜美的纱。
穿过一片竹舍篱笆的农人居室,仿佛进了世外桃源。门前小河弯弯,九月石榴一树霓裳半含半露风情。自去自来梁上飞燕邀月水中央,采荷女儿雨中撑伞回头望,闲敲棋子石椅约过客而燕约归人;雨打芭蕉窗花剪流年而烛剪思念。惨淡的月色里,柴扉恪守着那份已不多见了的淳朴与宁静。
莫然胸中涌起了浪,一潮高过一潮,最终漫过了眼眶,决堤了。。。。。。大桥那边,是高楼林立的时代文明,是看不见冬的不夜的城市。踏过这座桥,他的人生就要从此改变了。。。。。。
回首深情地望了望“小桥流水人家”,便踏上了天桥。桥两畔护栏上精雕细琢的石狮子勾勒月色的轮廓。而桥下,是一款宽宽的河,是一湾多情的波;轻柔的波,一漾,一漾,静静地流淌月光,像蓝色的玛瑙。
莫然心事重重地走着,猛一抬头,心不由倏地一跳,他愣在了那里。只见雾蒙蒙中,桥中央护栏前俏立着一个穿白裙的女子,若隐若现。她身材苗条,长发披在肩头,风一吹,衣袂飘飘,薄雾像泛轻舟的烟笼在她身后,宛如鬼魂一般。
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莫然想起一个鬼故事来,情景与眼前何其的相似:也曾是这样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也曾是青年回家的桥上,也曾遇到一位身着白衣裙的漂亮女孩儿;二人一见如故,聊了很久,当最后女孩要回家时,青年执意相送;于是,青年每隔两天就去她家看看,可总见门是锁着的,他心中奇怪就在门上的观察孔望了望,却看到一片红,像浮着一朵红云;后来,他不论哪一次去,见到的情景总是如此,直到有一天,这事被楼上的一位老大爷察觉,并告诉他,这间房里曾经住过一个女孩儿,可三年前她不幸车祸死了,死的可真惨呐,两只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鲜血,成了一对血色的眼睛;青年听了,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想到青年每次在观察孔里往里看时,居然还有一个红眼的女鬼也在孔里看着他,莫然浑身忍不住颤了一下,正巧,那个白衣女子也仿佛这时候回过头来冲他一笑。他顿时头皮发麻,忍不住脱口叫道:“喂,前面的朋友。。。。。。”喊了两声,却不见任何回音。他突然像着了魔似的,不由自主地挪着双脚向那若隐若现的白衣女子走去,一步,一步。。。。。。
“啊!?”莫然很吃了一惊,心中悬着的石头落在了地上,自怨自艾:“我这是怎么啦?——竟然胡思乱想,产生了幻觉!”原来走进一看,哪有什么“白衣女鬼”,是一件白色风衣挂在护栏上,风一拂,衣袂猎猎,远远地乍一看,倒真像站了个人。
“谁把衣服落在了这儿?”嘴里念叨着,走到了跟前。忽然像有什么重物击在了他的胸口上,心中顿时有些闷,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栏杆上一簇簇血迹,血还未干,在惨淡的月光下,颇为凄艳,像零星地点缀着的几朵红玫瑰。
顺着血迹,莫然发现在一条支撑栏杆的柱子上,竟然有人刻了字,笔画凿痕清楚新鲜,像刚刻下不久。他凑到跟前,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刻着:“年年失望年年望,处处难寻处处寻。十年的寒窗竟付诸东流,全家人的大学梦也成了梦幻泡影!辛辛苦苦十几年的努力,换来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三年的名落孙山吗?我谁也不怪,怪就怪自己没用!我恨自己——父母的大恩大德,女儿只有来生再报了。今天是大学开学的日子,我也想在这一天,去另一个世界寻找我的梦,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飞翔的翅膀。。。。。。9月1日,张蓉绝笔。”
“难道——她自杀了吗?可,这血——又是谁的呢。。。。。。?”莫然久久的惘然。。。。。。
第一章 牛刀初试(4)不打不
(4)不打不相识
海市。汽车站。
蓦然一只细腻柔弱的手握住了莫然的腕,一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冷冷地在背后响起:“小伙子,跟我走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莫然不由得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一带,想要挣脱;岂料一带之下,竟然丝毫动弹不得,只觉得那只柔软无骨的手如紧箍扼着自己的手腕,心中骇然,转过头去。
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极为休闲的青年女子,长长的青丝束在背后,鬓角却无端散开了几缕,像极了青青纯纯的勾勒,韵味私藏在笔锋离开宣纸的一刹那;白皙的皮肤在候车室如白昼般亮的灯光里似乎透明,仿佛薄如蝉翼吹弹可破,圆圆的脸蛋儿两边长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是草书飘过的飞白;一对眼珠子婉转灵动,像倒映在一湾清水里的两颗星星。
莫然痴痴地望了她片刻,恍然惊觉,讷讷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女青年俏脸一沉,嗔道:“呵,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莫然在她面前颇近,又望着她带着淡淡晕的脸,觉得她吐气如兰,不由心中甜甜的,隐隐感到,她就连生气也是这般可爱,这或许——就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人了吧?他摸着后脑勺,很不自然地说:“我——我叫莫然,恩,莫名其妙的‘莫’,飘飘然的‘飘’。。。。。。”
“嗯?。。。。。。”
“哦,不是,是飘飘然的‘然’。”
“你倒蛮幽默的嘛!”她忍不住莞尔一笑,旋即又斜了他一眼,取出刑警证件在他眼前一晃,冷冷地说:“你是束手就擒,乖乖跟我走呢,还是要我把你铐起来呢?不过,别耍花样——我可是刚从警校毕业,散打擒拿自信没有问题!”
莫然吃了一惊,低头说道:“是刑警也要讲道理——我又不是故意盯着你看的;再说了,看人又不犯法。。。。。。。”
女刑警撇撇嘴,哼了一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不是说这个来着!怎么回事呀,看着挺老实,挺好的一个人,怎么竟干这种勾当?”
莫然这回倒真是赶着关公战秦琼——莫名其妙了,小心翼翼地问:“我没干什么勾当啊。。。。。。”女刑警“嗤”之以鼻,冷笑着说:“像你们这种人,哼哼,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嗯。。。。。。”
“不到黄河心不死心。。。。。。”
“对!不到黄河心不死心!哎,谁叫你插嘴了?——我没问不准说话!不过,你确实挺厉害啊,三番五次在火车站和汽车站作案,而且每次扒窃牵的羊都很肥。我还听说,最可气的是,别说抓住你,警察就连你的衣襟子都见不到!今天早晨天还未亮,就接到通知,说你在火车站做了案,直奔汽车站而来,呵呵,幸好我及时赶到,将你一举擒获!”她忽然望着天空灿烂地一笑,“哎呀呀,真痛快!这还是我当警察以来办的第一件案子,居然抓住了大名鼎鼎的扒窃盗贼。。。。。。嗯,他们叫你什么来着?什么‘八脚怪’?最好坦白交代,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
莫然一口吃个鞋帮子——心里有底了,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
“什么?也对呵——喊饿的都是胖子,哭穷的都是富豪!哼,想你也不会承认,不过我有办法。”说着忍不住得意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呐,我有你的照片,不信自己看看。”送了过来。莫然看她一副天真烂漫无邪的样子,真不忍心否认,让她失望;可当他看到照片时,眉峰不觉紧紧皱了起来。太像了,他看着照片,就好像在看自己,真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人!
女刑警嫣然地笑着,得意地说道:“怎么样,百口莫辩了吧?”莫然听她一说,又看了看照片,仿佛真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令人痛恨的扒窃贼,什么所谓的“八脚怪”了。此刻再要解释,一切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他皱了皱眉,忽然问:“你能告诉我,你接到通知时的准确时间吗?”
女刑警一怔,像常青藤爬满了墙,疑窦爬满了纯洁的脸,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道:“我当然知道了——记得当时我还刻意看了一下表,是3点1刻,怎么啦?你问这个干什么?”
莫然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看了看表,若有所思地说:“现在的准确时间是3点20分,天还很黑,大街上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也不会有车辆,至少不会有公共汽车或出租车,是不是?”女刑警更是疑惑了,努着嘴说:“那当然了,谁会像你这样,昼伏夜出?”
莫然瞥了她一眼,沉吟着道:“你接到紧急通知的时候是3点15,而现在是3点20分,也就是你在5分钟之内赶到这儿并找到了我;换句话说,5分钟前我就已经在这儿了,从火车站到这里,大约五公里左右。刘翔可算是飞人了吧,他以12秒88创了110米栏的世界记录。这样算来,他每秒大约是8米,那么一分钟就是480米左右。但若他全力奔跑,跨过一切障碍物,从火车站到这儿也至少需要10分钟左右。我的比刘翔如何?怎么可能在5分钟内赶到这儿?再说了,你也承认,路上哪有什么车辆可以搭乘?——你说呢?”
女刑警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莫然,一时惊讶,一时羡慕,一时叹服,一时失落,诸般感情在她两湾浅浅的晕里风云变幻,半晌才勉勉强强地说道:“嗬,说的也对啊!我说呢,你也不像‘八脚怪’。”
听她这么一说,莫然心里像灌了蜜似的,开心地说道:“这——嘿嘿,也不算什么。”顿了一下,又说,“你叫欧阳倩,24岁,父亲或母亲一定很有权势,但是你的工作很不如意。你有男朋友。你虽然长得很好看,却不太注意自己的形象。还有,你昨晚就在汽车站附近蹲守,而且一宿没睡,至少没睡着;3点钟一接到通知,就徒步从后面草地抄近路赶到了这儿。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女刑警欧阳倩惊惧的目瞪口呆,望着莫然,不可思议地说:“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竟然对我这么了解!你是不是调查过我?说!”莫然慌忙摇头:“哪有调查过你啊?这一切,其实都不难知道。”
“是吗?你倒说说看。”
“首先,你刚刚将证件在我眼前一晃,我顺便看到了你的名字,欧阳倩,重案组成员,以及照片底下刻着1980年11月27日,这是什么日子呢?肯定不是你父母的生日,但又或是你兄弟姐妹的?应该是你自己的更为合理些。于是我刚刚一试探,你就供认不讳果然是你的出生年月。所以你24岁,11月27日的生日。我之所以说到你的父母很有权势,是因为你刚从警校毕业就被分配到了市刑警队工作,还兼重案组成员,试想,若不是公安局买了你父母的帐,哪会有这么幸运?可你身为重案组成员,居然被派来抓一个扒手,可见你并不被重视,所以你的工作很不如意。你的中指戴着戒指,我推测你或许有男朋友。说你不注重自己的形象,并不是猜得,低头看你左脚的袜子,是‘阿迪’,而右脚却是‘李宁’,虽然都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