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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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电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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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等了!”矢泽说,“再等下去他就可能醒不过来了!”
    说着不由伍月反对,开始快速地给孩子穿衣服。他动作很麻利,把能穿的衣服都给孩子套上了。最后戴上帽子围上围巾,直露出两只鼻孔喘气。在房子里找了找,又找出自己最厚的大衣给孩子裹上。
    “你自己穿什么?”伍月使劲在他面前比划。
    “我没事。”矢泽说着,抱起孩子就想往外冲。
    伍月抓住他的胳膊。“等我一分钟!”
    说着她开门跑回自己的房子,用最快的速度找出自己最厚的外套,又跑回矢泽家。
    “穿上它。”她对矢泽说,“我和你一起去!”
    山里的夜晚很黑,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半条小腿。这种厚度一般的交通工具是用不上的,只能靠两条腿。不过矢泽似乎很熟悉那条小路,抱着孩子踏着厚厚的积雪一路小跑。伍月顶着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勉强跟在后面,生怕跟不上矢泽的脚步。
    好几次他们都险些摔倒,就这样一路顶着风雪跑出小山村,来到一条很窄的公路上。夜太深了,风雪又太大,本就偏僻的郊区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无奈他们只能继续跑。矢泽一路未停,跑到县里的时候伍月几乎快要虚脱了。还好矢泽由于工作原因很熟悉路,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县医院。
    跑进医院里的时候他们在走廊上就看到了一位正在值班的医生。
    那医生见到大半夜的突然有人跑来,赶忙迎了上来。
    矢泽跑到跟前,喘着气,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住医生的胳膊。
    伍月此时早已气喘如牛,不过她立即想到矢泽不能说话,便赶紧跟医生说:“大夫快帮帮忙,这孩子烧得很厉害!”
    她看到旁边的矢泽一下子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快跟我来!”医生随后说了一句。
    值班医生给亮太打了一针,过了不久,孩子的体温暖就开始慢慢下降了。
    伍月陪着守在病房里,矢泽一直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孩子。
    她伸过手去在矢泽能看到的地方晃了晃,引起对方的注意。矢泽转过头来看着她。
    “打了针就不会有事了,你放心吧。”她用手语安慰他说。
    矢泽对她微微笑了笑,看上去有些疲惫。伍月看到他的耳朵已经冻伤了。
    “你的耳朵流血了,”伍月说,“疼吗?”
    矢泽轻轻地摇了摇头。但随即,他抬起了双手。
    “你会说话?”
    伍月一愣,顿时想起自己刚才露馅儿了。她老实地点了点头。
    “也听得见?”
    伍月又点点头,然后用手语说:“我听力正常,但已经习惯了不说话。”
    矢泽也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孩子。
    伍月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一只手放在床边,伍月有一种冲动,想伸过手去握住它。但她很快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早上的时候亮太醒了,矢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到了时间,伍月就直接去上班了。她想替矢泽守会儿,让他休息一下。
    矢泽说自己没事,让她不要耽误自己的工作。
    平日中午时间伍月都是在仓库里解决午饭,不过这次她刻意坐公交车赶到医院,路上还买了煮鱼。
    亮太还在病床上打点滴,不过精神很好,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伍月给他盛了碗热气腾腾的鱼汤,父子俩都客气地道谢。
    晚上下了班,亮太的烧已经全退了,矢泽办了出院手续,几个人就结伴往家走。
    他们坐公交车回到郊区,然后步行着往山里走去。
    矢泽背着儿子,伍月走在他们的身边。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声音。
    经过昨晚一夜的暴风雪,今天的天气特别好。虽然还是很冷,但山里的空气很好。
    天边的夕阳呈现出温暖的橙色,很大,看上去像是一只扁扁的灯笼。
    这时伍月恍惚觉得他们三个像是一家人,外出归来,父亲背着儿子,母亲陪在身边,在夕阳下一同向家里走去。
    回到房前的小路上,矢泽将孩子放下,再次对伍月表示了感谢。
    然后三人各自走回自己的家里。
    回到家里,伍月看到了麻生给她发来的短信。打开一看,不出所料,果然又是那亘久不变的话题——天气。显然,昨晚的暴风雪也波及到了他那里。
    伍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昨晚的鬼天气,一边想着要不要把昨晚听录音的收获告诉给他。她实在不愿意在跟那个白痴多费口舌,不过还是忍不住把昨晚的一个疑问说给了麻生。
    “你觉得,那个叫美作的女孩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录音里她问第一个进来的男的,你到底在怕什么,还有,第二个男的问她,你跟他说了什么。听上去总感觉这女孩隐藏了什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不知道”,麻生回短信说,“她总是把自己藏得很深,表面上是个有些不羁的风尘女子,可她的眼睛里好像总是隐藏着什么。她总是把我当个慰藉品,从来不跟我说自己的事情。”
    伍月心想你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本想再把听到的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再跟他说说,又怕他抓住这一点不放,继续变本加厉地折腾自己,于是忍了忍没说。
    “你说那个女孩吸毒,她有没有参与过什么毒品交易?”
    “就算有,她也不会让我知道。”
    伍月心想也是。麻生发现那个女孩吸毒本就属于偶然。麻生给她讲过那段经历。那女孩似乎也不在意自己被发现,只是一副“你看到了吧”无所谓的表情,加之她刚吸过毒,神情有些异样,着实把麻生吓得不轻。麻生劝她别再吸了。那女孩却全然不理,反而嫌他很烦,大喊着叫他出去,以后不要再来找自己了。可是麻生哪里肯听,他又隔三差五地去找过她几次,每次都没遇到好脸色。最后一次那女孩竟当着他的面拉过另一个男人激吻,看样子就要扯衣服了,麻生这才转身离开,从那再没去找她。
    接到美作死讯匆忙赶过去的时候,现场已经被警方隔离了起来,麻生只远远地看到楼下空地上被白单盖住的尸体,以及边缘殷红的鲜血。
    这种经历对于一个真正爱过的人一辈子都抹不去的。
    伍月不想多事,草草结束了和麻生的谈话,吃了点东西准备看书。
    就在这时手机又“嗡——”地响了。她对这破机器的定时抽风已经司空见惯,便没搭理,随手拿起书翻开,刚想看,又响起了敲门声。伍月打开门,矢泽微笑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的外衣。
    “这是你的衣服,不好意思,都穿一天了,现在才想起来还给你,”
    伍月看了看那件外衣,那是一件比较中性的衣服,而且很大,男女都能穿。她本想说,不用了,送给你穿吧,不过一想人家肯定不会接受,便伸手拿了回来。
    矢泽又对她微微笑了笑,用手语说:“我看到了……”
    伍月顿时一阵紧张,以为他想说“我看到了你写的信”。
    不过矢泽说的是:“我看到了那天你堆的雪人,很漂亮,亮太很喜欢,谢谢!”
    伍月暗暗地长出一口气,心想怕什么,他不会知道是我写的。
    这时候她很想请对方进来坐坐,但这话她开不了口,或者说,开不了手。
    矢泽向她告了别,便转身朝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伍月关上门,不由地有些失落。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衣服,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竟然始终没说过一句话。有的时候人在关键时刻真的是呆若木鸡啊!
    圣诞节那天是周末,伍月下班比较早,在路上看到一个红衣打扮的圣诞老人站在路边跟人们照相,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一堆礼物盒子。她好奇地跑上前去,圣诞老人很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她拿出手机,张开嘴笑着,紧挨圣诞老人照了张相。圣诞老人被她的亲密动作逗得哈哈大笑,转身从旁边拿起一只盒子递给她。她接过礼物,高兴地蹦蹦跳跳走开了。
    回家的路上她打开那只盒子看了看,里面装的是一只小巧的铃铛,装饰着翠绿的松树叶,看上去很精致。那晚她悄悄地把铃铛挂在了邻居房子的屋檐下,然后对着房子说了声“圣诞快乐!”
    过了圣诞节,伍月给矢泽写了第三封匿名信:
    我们的船迷失在海面上
    茫茫的海面如同蓝色的沙漠
    如果没有洁白的浪花
    大海再辽阔也是空虚
    我们飞翔在苍茫的天空
    天空没有云彩就是一片空洞的虚无
    如果没有与你相遇
    飞翔就是孤独的流浪
    我们漂浮在无声的河流
    没有河流的大地就是没有生命的荒原
    如果没有你的相伴
    生命就是漫无目的的漂泊
    有了你我的天空就有了太阳
    遇见你我的海洋激起了风浪
    伴着你生命的荒原变成了绿洲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让我的梦想从此有了色彩
    新年那天,伍月回到家里,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亮太正腆着小脸笑着看着她,看上去很高兴。
    “阿姨,我和爸爸买了烟花,出来一起看吧!”小孩兴奋地比划着说。
    伍月一听心里也高兴,赶紧跟着亮太跑出去。
    矢泽已经站在了房前的空地上,脚边放着几支还没有点燃的烟花。见伍月来了,笑着跟她打了招呼,然后俯下身去,用打火机点燃了放在地上的烟花筒。
    一阵燃烧过后,明亮的火花开始腾空而起,随着一声声鸣响在空中绽放开来,照亮了头顶的一片夜空。
    小亮太看得很兴奋,在大人前面仰着脑袋直跳脚。
    伍月和矢泽也很高兴,他们一起抬头看着天空中不断绽放的烟火,发自内心地笑着,火光在他们的脸上映出幸福的笑容。
    伍月突然靠近矢泽的耳朵,对着大喊了一声:“矢泽,新年快乐!”
    矢泽不由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伍月这才后悔,她想起了对方听不见,刚才自己凑近他的耳朵,他八成是误以为自己想要亲近他了。又莽撞了!
    不过随后矢泽对着她笑了笑,那笑容很真切,却也表明他对刚才的举动不当回事。
    伍月感觉有些尴尬,不过这一刻的气氛这么欢快,她也很快就当过去了,继续和他们一块儿高兴地看烟火。
    那晚他们过的很愉快,放完了烟花,几个人又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小亮太显然很高兴,比平时的话多很多,两只小手不停地比划着。他说新年来了,春天就不会远。父亲说等春天来了,就带他去海边看信天翁。他小时候的一年秋天在海边送走了一大群的信天翁,父亲说它们还会回来的。只要大雪纷飞的冬天过去,春暖花开的时候,它们就会带着在南方生下的宝宝,成群结队地飞回来!他们每年春天都去海边等,可是好几年过去了,都没有再看到那些信天翁。他问父亲它们是不是不会回来了。父亲告诉他,它们一定会回来,因为它们有承诺,对爱,对生命!
    或许是兴奋得有点过头,这孩子早早地就困了,不到十点就自己爬上床睡觉去了。
    此时饭桌旁只剩下伍月和矢泽两个人。
    伍月一时间感觉有些不自然,她看着矢泽笑了笑,用手语说:“今晚很高兴,谢谢你!”
    “你不是聋哑人,”矢泽说,“为什么不肯说话?”
    “我已经习惯做一个手语者了。”
    “你这是何必呢?”
    “我父亲是聋哑人,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我们了。”伍月说,“她走的那天我苦苦哀求,最后才知道再多的语言也留不住一个去意已决的人。我觉得语言是没用的。”
    “可你是个正常的人,”矢泽说,“就应该用语言和人们交流。语言是上帝赐给人们的美好的礼物,人们可以用它传达相互之间的感情,这样生命才更有意义。”
    伍月看着他,摇了摇头:“可如果是谎言呢?”
    矢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似乎还没明白她的意思。
    “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伍月继续说,“我不相信从人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只相信用心说出的。”
    矢泽看了看她,抬起手问:“那你相信自己看到的吗?”
    伍月也看着他。“相信。”她说,“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不会欺骗心灵的!”
    那晚他们一直聊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伍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笑着看着矢泽。她伸出一只手握住矢泽放在桌子上的手。“午夜到了,新年快乐!”
    矢泽看着她。片刻之后,他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
    伍月愣住了。
    矢泽没有躲避她的眼睛。“对不起,”他说,“我已经是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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