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月看看四周,跑到窗前开上帘子,让外面的月光透进来
经历过刚才的噩梦她仿佛仍然对窗户心有余悸。她离开窗户,跑到电视机跟前。
电视机的屏幕上一片黑,伍月抬手摸了摸外壳,是凉的,说明确实没有打开过。
她又在电视机前坐下,仔细地打量着。过了一会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蹲下身子,拉开下面电视柜的门。里面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影碟展现眼前。丰富的收藏。
收藏?这个词又让伍月想到了什么。
她微微扭转了一下身子,弯下腰,开始动手把里面的影碟盒子一摞摞拿出来,放在面前的地板上。还没搬完的时候,伍月就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影碟满满当当地塞满整个橱柜了。一台敞开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最里面。伍月加快了动作,把所有的影碟全都搬出来,然后弯下身子仔细观察里面的电脑。显示屏的上方夹着一只视频摄像头,奇怪的是镜头并不是对着正面,而是反过去对着后面。伍月不解地爬到电视柜后面。这台电视柜并不是直接靠墙的,而是被摆放在客厅中间偏右的位置。柜子的背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东西,伍月用手摸了摸,发现中间有一个指头粗细的小孔,被旁边贴满的一些东西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伍月顿时一惊,又快速递爬回到电视柜前面,一只手伸进去轻微地挪动了一下那台笔记本电脑,就立即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摄像机的镜头正对着背后的那只小孔!
伍月激动得几乎发抖。她赶紧把那台笔记本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面前的地板上。
电脑已经没电了。可是现在家用电源也没有电!伍月急得出了一头的汗。
这或许就是最后的答案了。答案就在台这笔记本电脑里。答案会是什么?
伍月紧紧抓住那台电脑,仿佛找到了一只装着秘密的盒子,却没有钥匙。
钥匙?伍月突然想起了麻生。找出的那把钥匙在他手里。那是打开什么的?
她抱起电脑,装在一个包里,快速穿上衣服打开门就往外走。她要去找麻生。
正值深夜,外面很冷,伍月裹紧衣服抱着包匆匆走出公寓大楼。但是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什么。自从在公寓楼出来,就有一个声音跟在后面。声音很轻,几乎不被察觉。但是伍月的听力很好,虽然她习惯了在人们面前装聋作哑,但其实她的耳朵甚至可以和盲人相媲美。很多时候她都是靠耳朵而不是眼睛预知事物的,而且次次都灵。
想到这里伍月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不由地加快脚步,想尽快赶到小区门卫的值班室救助。可是到了门口一看,值班室里一片漆黑,根本就没有人。她不敢停下,一口气走到了公路上。夜晚路上的车很少,不过伍月很快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没有坐在后排,而是拉开前面的车门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汽车随即开动了,在夜晚的公路上徐徐前行。司机问她去哪儿,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直盯着中间的后视镜。她还是看到了不愿看到的一幕。司机发现了她的异常,问她有没有事。她指着后视镜问,能不能把后面的那辆车甩了。那司机看着她的表情好像是在说:你当这是警匪片儿啊!
“不是跟踪的吧,小姐,”司机满不在乎地说,“路上往一个方向开的车有的是,而且你看它离得那么远,说明只是恰好同路……”
“不,”伍月打断他,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后视镜,“我一出来就有人跟踪!”
“你警匪片儿看多了吧!”司机此时肯定想说这个,不过人家说的是:“要不你赶快告诉我要去哪儿,我把您送到地儿,然后看着您进去,不就没危险了吗?”
伍月觉得人家说得有道理,刚想说出麻生的地址,转念又一想,不能连累麻生。于是念头一转,随口就报上了田中武人家的地址。出租车一直开到田中家公寓楼下,伍月看看后面没有人跟过来,赶紧付了车费,下车就冲进楼里。
到了田中家门口伍月立马就后悔了。自己这破脑子怎么想的啊!田中已经死了,怎么开门进去啊!想到这里伍月立马就开始慌了。她看了看走廊的楼梯口,防着突然会有什么人上来,同时下意识地抬手敲了敲门。敲了以后随即又想,田中死了,还指望谁来开门呢?他的鬼魂吗?伍月又快速扭头看了看楼梯口,紧张得要命,想立马转身亡回走,又怕和跟踪自己的人撞个正着。正在急得要命的时候,无意中一低头看到了门外的毯子。命运之神会不会眷顾自己呢?从来不会。不过她还是快速蹲下去把毯子掀了起来。这一掀不由地愣住了。不会吧!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走运过?毯子下面果然躺着一把钥匙!伍月兴奋得一把将钥匙抓在手里,噌地站起来就去开门。
可是手抖得太厉害了,伍月插了好几下都没能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只听见钥匙尖在锁孔旁碰撞刮擦的声音。伍月害怕到了极点,后面的人随时可能上来,在后面猝不及防地给自己来一下,自己就横尸当场了。几个小时以后出门上班的邻居会发现田中门前的尸体,纷纷议论会不会跟那个有些神经质的心理医生的失踪有关。距离真相一步之遥的死亡。想到这里伍月感到自己的手猛地往前一伸,钥匙终于插进去了!
门开了!门开了!终于可以脱离死神之手了!就在那一瞬间伍月又不由地想到了一部电影,是她看过的有数的几部电影之一,也是印象最深的一部: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外出回来,发现自己的家人全部横尸当场。杀死家人的团伙就守在自家门口。她装作去另外一家,强忍着恐惧与悲愤走过自家门口,朝走廊更里面的一扇门走去。她敲门时的声音引起了门口杀手的注意,尤其是那声“Please”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杀手端着枪一步步向她走来。就在这时,门开了,里面的亮光透出来,照亮了她整个身体。那是希望之光,生命之光。小女孩进门的时候也许还不知道,为她开门的是一名职业杀手。
意念瞬间一闪而过,与此同时伍月迅速地打开门闪身进去。
就在这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突然有只手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伍月猛地惊了一下,想要挣脱,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后面有人推着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下推进了门里。
伍月几乎绝望了,不过还是本能地拼命反抗。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会不会是麻生?他上次就干过一回这事,还把自己吓得不轻。不过随即她就更绝望了。麻生是绝对没必要跟踪自己的。
这时背后响起了关门的声音。伍月已经准备好了转身用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往死里砸背后的那个人。到了这份儿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挣开挟住自己的那只手,忽地一个转身,背后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伍月的手上已经积蓄了吃奶的力气。不一下致命的话对方就再也不会给自己机会了。可是话又说回来,自己取胜的把握又有几分?
“是我。”短短的一句话就将伍月的动作定格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但伍月永远忘不了说话者的面庞。
她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但是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几乎脸对着脸,虽然没有开灯,但伍月绝对不会看错。她放下手,后退两步,想再看清楚一点。
矢泽平静地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
如果是拍电视剧,此时伍月手里的笔记本一定会掉在地上。
但她只是轻轻地把它放在地板上,然后又朝门口走近两步。
她抬起两只手,像一个盲人一样放在对方的额头两侧,然后沿着脸颊轻轻抚摸。
她感觉到了真正的活生生的矢泽——虽看不清楚,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但她确定那就是他。短暂的相处已经把他的样子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记忆中,此生难忘。
就在伍月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矢泽抓住她的手,领着她走到客厅中央。
“你必须马上放下这件事情,离开这里!”矢泽这句话说得很轻,语气却很坚定。
伍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摇头。
“你听我说!”矢泽一下抓紧她的手,语气变得有些急促,“这一切与你无关,你不能插足!可是荒川的人已经盯上你了,所以你必须尽快离开!”
“我只想知道,”伍月强忍着激动的情绪说,“你真的是杀手吗?”
矢泽放开她的手,点了点头。随即低下了头。
“那,”伍月反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美作是你杀的吗?”
矢泽抬起头看着她,摇了摇头:“可我没有证据,是荒川有意栽赃给我的,人们都以为是我杀的。”
“不!”伍月赶紧说,“我相信你!我从和歌山赶来这里,就是为了查美作的死亡真相!我花费了很多的精力,就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我不相信他们说的!我不相信!”
伍月说着就不由地有些激动。矢泽看了看她,说:“你不用查了,她是自杀死的。”
伍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矢泽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因为她跳下楼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你在现场?”伍月不大吃一惊,不由想起自己做过的梦里,曾经两次问美作她死的时候谁在那儿。美作两次的回答都是“矢泽”。伍月就以为是矢泽就是罪魁祸首。可是仔细想想,自己两次问的并不是“谁杀的你”,而都是“你死的时候谁在现场”。
梦里的美作和现实中的矢泽都没有说谎。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你在那儿,为什么不拦住她?”伍月又问。
“没来得及,”矢泽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有些失落,“我跑过去的时候没能抓住她。”
伍月看到了他追悔莫及的样子,便拉着他的手,把他领到沙发前坐下。
“当时的情况,你能告诉我吗?”
矢泽抬头看了看她,说:“去年,我还在荒川佑司手下。他让我杀一个人,并给了我那个人的详细地址和门牌号码,却没有给我其他资料。我连要杀的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他把这些给我之后,就让我等消息。一天晚上,他给了我准确的时间让我在当晚十一点将目标杀死。当晚我准时去了那家公寓,看见门开着。我走进去,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女孩子坐在墙角下,好像刚刚哭过。我从来没杀过女人,所以转身走了。”
伍月仔细听着他说的,想了想,问:“你进门以后,那个女孩是不是看到了你,还说了声‘你来了’?”
矢泽点点头:“她见过我,我在荒川手下工作的时候。而且她知道我的身份。我进门之后看见她坐在那里,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她发觉我来了,就抬起头对我微微笑了笑,说了句‘你来了’,似乎是知道我会来。我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决定尽快离开。”
“那你进出公寓的时候是不是刻意避开了监控录像?”
“我看到它了。”
“你说发现目标是个女人之后,就转身离开了。那你怎么能看到她跳楼自杀呢?”
这个问题问得很关键。伍月发问的时候眼睛看着矢泽。他也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因为,我后来又回去了。”
这一回答让伍月有些吃惊。
矢泽看出了她的疑惑,接着说道:“因为我第一次去的时候,看到她的状况很糟。一个女孩子深夜在家里哭,门开着,客厅里一片凌乱。我担心她会出事,就又返了回去。这次我没有刻意避开监控录像,可是我再到她家的时候,却看到她……”说到这,他停了停,仿佛不愿回忆接下来的事情。“她正站在客厅的窗台上,背对着门口。我不敢做声,因为那个时候出声很危险。所以我想赶紧跑过去从后面拉住她。可是……”
伍月看着他,知道那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很大。已经预感到了一个人的不幸,却没能救下,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消逝在自己眼前。她又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梦,当自己在梦里看到美作坠楼身亡,赶紧跑回她家里的时候,发现矢泽站在窗前。这确实很容易让人误解。但矢泽今晚所说的,和那晚的录音非常吻合,没有一点疏漏。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已经无法挽回,”伍月说,“你就不要再一直这么自责了。”
“除了自责,更多的还有惋惜。”矢泽说,“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被荒川佑司活活给逼死了!”
“所以你离开了荒川?”伍月问。
矢泽点点头:“我带着亮太,辗转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谋生,也就是和歌山。”
“在那里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小木屋住下,就在我遇见你们的那个地方?”
矢泽再次点点头。
“那你们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