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月拍了拍音响引起麻生的注意,麻生看了看,说:“哦,这套音响挺值钱,看上去像是美作最大的行头,她一定很喜欢。”伍月点点头表示赞同。参观过音响,她又在客厅其它位置转了转,看到客厅一边接近卧室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吧台。客厅的面积并不大,专门整理出一块地方设个吧台,看来那女孩对小资般的生活很是向往。伍月走到吧台看了看,柜子里放着几瓶比较普通的葡萄酒,一瓶雪利酒,一瓶香槟。有几只大小形状各异的杯子,一字排开整齐地倒挂在吧台上方。其中少了一只,显然就是主人发脾气时充当了牺牲品。伍月敲敲吧台再次引起麻生的注意。
麻生正在那边对着音响默哀呢,听到响声转过头来。
伍月用手指了指吧台旁边的地面。
麻生马上会意,说:“她摔碎的那只酒杯我已经清理了,洒了一地的雪利酒,那丫头的火气可真不小!”说完紧接着叹了口气,“唉,这地方我自己也记不清来过多少次了,该找的都找个遍了,本不打算再来了。你执意要来,倒是发现了什么没有?”
伍月摇摇头,离开吧台走了过来。
“没有发现咱就走吧,本来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麻生说完顾自转身往门外走。
伍月上前一把拉住他。
麻生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她。
伍月拿出手机,在手里按了一阵,举给麻生看。
麻生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什么?你今晚要住在这里!”
伍月认真地点点头。
“你住哪儿不行啊,不是找到旅馆了吗?”
伍月又在手机上按出一段字:“你以为我是稀罕她家的大房子吗?才不是呢!我是为了帮你查案子!回到现场情景再现是破案的重要方法,我是想体验一下美作死亡那晚的情景!”
麻生的表情更是奇怪。愣愣地看着她,好想她刚才说的是要去找施瓦辛格或者史泰龙单挑。
“怎么,”伍月迎着他的目光,“难道你不想让我帮你查案了吗?”
麻生这才稍稍回过一点神来,眨了眨眼睛,干咳了两下,试探着说:“那要不要我……”
伍月以为他会说“那要不要我负责扮演凶手?”
谁知他说的是:“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伍月先是一愣,随即拍着麻生的肩膀,险些笑出声来。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你陪我?到了晚上我还得拿着纸巾和毛绒玩具安慰你吧!”
麻生还想说什么,伍月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没得商量的眼神。
“那你自己小心点儿,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啊!还有,被乱翻人家的东西。”
他还想嘱咐什么,伍月已经毫不留情地把他往外推了。
麻生出去后,伍月就开始对整间公寓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天黑之后,伍月打开灯,拉上窗帘,准备看电视打发时间。
可是电视调来调去都是雪花。伍月这才想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交费了,怎么会有信号呢?她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转悠着,摆弄了一下音响,又看了看吧台,最后走到卫生间看看能不能洗澡。热水器还能用,伍月把带着水锈的水放了放,然后加热,准备舒舒服服地洗个澡,祛除一下最近这段时间的疲惫。
等待水加热的时候,伍月的手机提示音响了。她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拿药过来。
她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又要彻夜无眠了。
洗澡水热好了,伍月脱掉衣服,散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身材匀称,虽然有些偏瘦,好在线条还算好看。看着看着,不由地想起天野隔着衣服抚摸她的身体,手还不住地颤抖着。“让我看一看好吗?”他边抚摸边在她的耳边低语。那声音也是发颤的。伍月抓住他的手:“我很想让你看,但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伍月也贴近他的耳朵:“在我真正属于你的时候。”
那个时候永远没有到来,也永远不会来了。
伍月甩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赶出去,然后打开水龙头,让热水喷射在自己的脸上。她打湿头发,然后开始洗身上。洗着洗着,突然传来了一种声音,听起来不是很远,一下子就钻进了伍月的耳朵里。她停了一下,仔细听听,无法辨别。
她又将哗哗的流水关上,侧着耳朵仔细去听。
这次她很快就听清了。她不由地大吃一惊,浑身发冷。
是音乐声。
而且,就是美作死亡当晚录音里想起的音乐!
伍月顿觉浑身僵硬,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降到了冰点。
她屏住呼吸,伸手轻轻地扯过一条浴巾,打算出去看看。
可就在这时,突然停电了。四周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音乐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周围一片死寂,什么声音也没有。
伍月先是一怔,随即想到,该死的麻生,竟敢偷偷溜回来吓唬人!
可是她马上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麻生几乎是她见过胆子最小的男人。
而且以自己耳朵的灵敏度,有人进门不可能毫无察觉。
想到这里伍月的心里更凉了。她围好浴巾,背靠在墙上强迫自己镇定。
对,既然漆黑一片,自己什么也看不到,那么别人也应该看不到。
起码自己还在听力上占优势。自己必须悄悄出去。因为她记得手机就放在客厅里。
麻生被伍月赶出来之后,站在门口杵了会儿,好几次想开门进去,又怕伍月翻脸。
他极不放心地走下楼,又在楼下转了转。几个路过的人老是瞟他,他才无奈离开。
下午忙了会儿工作,晚上吃饭的时候想再去找伍月,想到她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就自己到路边填胃去了。天黑以后他强忍住再去找伍月的想法,一个人闷闷地回到了家。用自己的二手笔记本上了会儿网,不由地困意袭来,他就不再去管伍月,一个人爬到床上睡觉去了。
半睡半醒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据说这个时候是人的神经最脆弱的时候。麻生给吓得一哆嗦,一骨碌坐起来就去找手机。为了防辐射,手机被他按在厚厚的枕头底下。麻生抓起手机,心想伍月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吓唬人!可是一看来电显示,立马就愣住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不是伍月的号码。待他看清了那号码的数字,就吓得僵住了。
是美作的手机号码。
麻生顿时被吓得睡意全无,好几秒钟没反应过来。
他虽然胆子较小,但从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于是咽了一口唾沫,摁下接听键。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麻生紧张无比,小心翼翼地问了声:“喂?”
这时,电话里传来了麻生怎么也不敢相信的声音。“你来见我一面好吗?”
麻生吓得差点儿没从床上栽下去!他哆嗦地握着话筒,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听到两排牙齿在嘴巴里打架。
刚才电话里他妈的分明就是美作的声音!
“美作?”他颤巍巍地挤出一个声音。
电话那边似乎传来了隐约的笑声。“我等你。”
接着就是嘟嘟的忙音。
麻生扔掉电话,没顾上穿鞋就跳下床,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转了好几圈,好像脚底被什么烫到了。他立即想起了给伍月打电话。可是打了很长时间没人接。
“这时候你还不接我电话吗!”麻生大喊了一声,随即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看来必须去一趟了。麻生打定主意,便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蹬上鞋,转身冲出了门外。
已经很晚了,外面冷得要命,麻生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司机问他去哪儿,他坐在后面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了一个地方。出租车随即开动了。
麻生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美作家门口的了。他站在门外听了听,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想到伍月还在里面,他壮了壮胆子,掏出钥匙一下子将门打开。
门里很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但麻生随即就发现窗户开着,白色的窗帘被外面吹进来的风高高扬起,如同诡魅的练绢。
麻生心里顿时一凉。他想开灯,手却哆嗦着怎么也摸不到开关。
他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两步,轻轻地喊了一声:“伍月?”
没有回应。
他又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往前走了两步。甚至能听到自己关节传来的摩擦声。
走到客厅中间的时候,麻生停了一下,想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来了。”
麻生吓得几乎跳起来,他循着声音猛地转身,只见一个人影蜷缩在墙角下,黑暗中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就在几乎吓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墙角下那个影子突然发出了一阵笑声。
这笑声没让麻生感到害怕,反让他觉得很熟悉。几乎是同时,他就看到了一点幽幽的蓝光。他在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阵子,就猛地想起,那是MP3的蓝光。
这时墙角下一直在发笑的那个影子很自然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灯。
麻生看到伍月在调皮地朝自己笑。她捂住嘴巴走到麻生跟前,举起手里的MP3,按了一下,里面随即传出了一声“你来了”。
伍月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麻生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一脸不爽地对着伍月说:“你这演的是哪出啊!”
伍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走到一边,伸手将窗户关上,在结着水雾的玻璃上写了几个字:情景再现啊。
“你差点把我吓死!”麻生随即大喊,刚喊完,又想起了什么,“等等,美作的手机一直在我这儿,怎么会跑到你手里?”
伍月笑着做了个他能看懂的手势:“我不会偷吗?”
“你……”麻生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那,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你?那美作的声音……”
伍月不笑了,迈步从麻生的身边走过,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上立即显示出了一部电影的画面。女主角在脉脉含情地打电话,说了句“你来见我一面好吗?”随后又说了句“我等你”。
麻生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伍月又蹲下身子,拉开下面电视柜的门,里面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影碟展现眼前。
麻生目瞪口呆,老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这时伍月站起身,不知在哪里变出一个本子,递到麻生跟前,上面已经写好了字。
“你自己说过,通常人们录音都是有目的的。那么伍月临死前为什么要录音?显然,在这之前她给那个叫荒川佑司的打过电话,叫他来,那段录音,是提前录的,那么针对的很有可能就是荒川佑司!后来的那个叫田中武人的,是自己来找美作的,所以应该不在录音的目的之中。而那个神秘的第三个人,现在看来,他的出现既可能在美作的预料之外,也很有可能在她的意料之中。那句‘你来了’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美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说明这第三个人的出现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美作似乎知道他会来,所以才会如此镇定。假如美作早已料到荒川佑司要雇凶杀她,那么她会不会有所准备?”
看完了这段话,伍月打了个响指,让麻生看自己。
麻生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发现她的头发是湿的。“你……你在她家洗澡了?我不是叫你别乱动东西吗?”
伍月朝他哼了一声,撅了撅嘴,伸出手翻过一页,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麻生莫名其妙,接着低下头,这一页上写的是:“按照这个思路我又仔细听了一遍录音,发现了很多问题。她跟第二个人的谈话有些奇怪,几句话说不上来,她就开始下逐客令:‘我洗过澡了,要睡觉了,你走吧。’我总觉得她这句话是刻意说的。我在她家洗了个澡,是为了仔细听听洗澡时的声音。而我再跟录音里的声音作对比的时候,就听出了明显的不同:水喷洒在人的身体上和落在地上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而且水声过后接着是一阵湿踏踏的脚步声,以及用毛巾擦拭头发的声音。湿踏踏的脚步声应该是美作故意浸湿双脚踩出来的,如果她真的洗了澡,出来的时候肯定会将身上的水擦干,脚上也不例外。用毛巾擦拭头发的声音也是她故意发出来的,为的是让骗局显得更真实。”
读到这儿,麻生不由地抬头看了看伍月,惊讶的表情显露无余。
伍月示意他接着往下看。
“由此我想到,美作或许根本就没洗澡,她刻意录下的水声,可能根本就是个幌子!她很有可能是想利用淋浴的声音,掩盖住这段时间自己真实行动的声音!第二个人来的时候,她很有可能是借题发挥,说自己洗过澡了,要睡觉了,叫那个人快走。可是我觉得她很有可能是预料待会儿还会有人来,担心那个人留在这里会有危险,才故作冷漠地下此逐客令,为的是让那人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