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并不喜欢她。”凯尔西敏锐地说,他忽视了约翰逊小姐是个感情比较
细致的人。
“我认为不会有人太喜欢她。”约翰逊小姐说,“要知道,她专横自信。动辄顶撞
别人,叫人难堪。不过我认为她非常能干,工作也很认真。你说是不是,布尔斯特罗德
小姐?”
“是的。”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
凯尔西把话从岔道上拉回到正题上来:“好,约翰逊小姐,让我们听你谈谈刚才发
生的事情。”
“我们的一个学生吉思耳痛,夜里发作起来把她痛醒了,她就跑到我这儿来。我去
拿了点药。我把她送上床去睡之后,看见窗帘只拉上一半,我想要是她的窗子晚上不开
的话,那么,这一夜还是别开窗比较好,因为有点风正从那个方向吹送来。当然,所有
的学生总是开着窗睡的。有时候外国孩子会给我们添麻烦,但是我总是坚持——”
“这些现在完全无关紧要,”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我们的卫生总则不会使凯尔
西警督感兴趣的。”
“对,对,当然不感兴趣,”约翰逊小姐说,“哦,我说到我去关窗,这对我看到
体育馆里有灯光,我真是惊奇极了。我看得一清二楚,没错。那灯光拟乎在移动。”
“你是说那不是扭亮的电灯,而是手电筒的灯光,对不?”
“对,对,那一定是手电筒的光。我随即想,‘天哪,夜里这时候有谁到那儿去干
什么呢?’当然我没想到窃贼,正如你刚才说的,那样想是很荒唐的。”
“你想到什么了呢?”凯尔西问。
约翰逊小姐向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瞥了一眼,接着回答说:
“咂,真的,我不知道我当时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我是说,呃——呃,真的,我意
思是说,我不会想到——”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打断了她的话:“我猜想,约翰逊小姐以为,可能是我们的一个
学生到那儿去同人幽会。”她说,“是不是这样,埃尔斯佩思?”
约翰逊小姐喘着气说;“呕,对,当时确实这样想过。也许是我们的一个意大利学
生。外国姑娘比英国姑娘要早熟得多。”
“不能抱有这种偏见。”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这儿曾有过许多英国学生想搞不
适当的幽会。你有这种想法是很自然的,我当时也可能会这样想的。”
“说下去。”凯尔西警督说。
“所以,”约翰逊小姐接着说,“我想最好去把查德威克小姐叫醒,请她同我一起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找查德威克小姐?”凯尔西问,“有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偏要挑这一位教
师?”
“哦,那是因为我不想打搅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约翰逊小姐说,“凡是我们不想
去打搅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时候,我们总是去找查德威克小姐,这恐怕已成了我们的习
惯了。
你也许不知道,查德威克小姐在这儿多年,有很丰富的经验。”
“好,反正你到查德威克小姐那儿去把她叫醒了,对不对?”凯尔西说。
“对。她同意我们马上到那边去。我们等不及把衣服穿齐整以及做别的什么,只穿
了件毛线衣和上装就从边门出去了。就在我们刚踏上那条小路的时候,我们听到了一声
从体育馆传来的枪声。于是我们尽快地沿着小路奔过去。我们当时真蠢,忘了带手电筒,
看不清楚脚下走的路。我们绊了一两跤,但很快就到了那儿。体育馆的门开着,我们扭
亮了电灯就——”
凯尔西打断了她的话。‘“这么说.你们到那儿时,那儿没有灯光?没有手电筒灯
光,也没有其他的灯光,是不是?”
“是的,体育馆里一片漆黑。我们把灯一打开,就看见她躺在那儿。她——”
“可以了。”凯尔西警督和蔼地说,“关于她,你不必详细说了,我一会儿就到那
儿去亲自看一看。你去那儿时路上没遇见人吗?”
“没有”‘吃没听见有人逃跑吗?”
“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听见。”
“学校里有没有别人听到枪声呢?’凯尔西望着布尔斯特罗德小姐问道。
她摇摇头说,“‘没有。就我所知,没有。没有人说过听到枪声。体育馆离这儿有
一段距离,我怀疑这枪声人们是否能听得见。”
“从校舍靠体育馆一边的房间也许能听得见吧?”
“我想不大可能,除非有人留神等着听这样的声音。我认为这枪声肯定不会响得使
人从睡梦中惊醒。”
“好吧,谢谢你。”凯尔西警督说,“我现在到体育馆去。”
“我愿意同你一起去。”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
“要不要我也去?”约翰逊小姐问,”‘如果你要我去,我愿意去。我是说回避事
情没有好处,对不对?我总是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必须正视它……”
“谢谢你。”凯尔西警督说,“不必了,约翰逊小姐。我不想再加重你的负担了。”
“真可怕。”约翰逊小姐说,“想到我以往不太喜欢她更叫人受不了。事实上就在
昨天晚上,我们在教员办公室里还发生了争论。我坚持认为对有些学生,体质较弱的学
生,体育锻炼太多是有害的。斯普林杰小姐说我胡说,正是这些学生需要缎炼。她说她
要使她们健壮起来,叫她们脱胎换骨。
我对她说,实在她并非什么都懂,尽管她可能自以为什么都懂。毕竟我是受过专业
训练的,关于如何对待体弱或有病的学生.我所知道的远比她知道——比她生前知道的
多,虽然我毫不怀疑斯普林杰小姐在双杠、跳马和网球教练方面通晓一切。但是,哦,
天哪,现在我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我昨晚那番话要是少说几句就好了。我想在发生
了可怕的事情以后,一个人总是这么想的。真的,我确实怪我自己不好。”
“亲爱的,你就坐在这儿吧。”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着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你
就坐在这儿歇着,别去想你们俩之间已往那些无谓的争论了。如果我们对什么事都看法
一致,那生活就会显得很单调无味了。”
约翰逊小姐摇摇头坐了下来,接着打了个哈欠。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跟着凯尔西走进
了门厅。
“我让她喝了不少白兰地,”她怀着歉意说,“使她变得有点儿咦叨,可是她并不
糊涂,你看呢?”
“不糊涂。”凯尔西说,“她把发生的事情说得相当清楚。”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带路走到边门。
“约翰逊小姐和查德威克小姐是不是就从这条路出去的?”
“是的。你看这条路直通向那条小路,沿着小路穿过那片山杜鹃花丛就是体育馆。”
警督带着一支光度很强的手电筒,他和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很快来到了体育馆,体育
馆里灯火通明。
“这建筑真不坏。”凯尔西看着体育馆说。
“我们花了不少钱。”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不过我们负担得起。”她安详地补
充了一句。
体育馆门开着,里面相当宽敞,馆里有许多小衣柜,上面写着各种各样女孩子的名
字。体育馆的一端是一排放网球拍和拉克罗斯球根的架子。有一扇边门通淋浴室和更衣
室。凯尔西在门口停了下来,并不忙着进去。他手下的两个人已经忙了一阵。一位摄影
师刚拍好照片,正在查看指纹的那个人抬起头来对凯尔西说:
“你可以直接从地板上走过来,警督。你并不妨碍我们。
这一头我们还没有查看好。”
凯尔西向着跪在尸体旁边的法医走过去。法医在凯尔西走近他时抬起了头。
“凶手是在距离她大约四英尺处开枪把她打死的。”他说,“子弹打穿了她的心脏。
中弹后想必很快就死了。”
“是从她前面打的吗?”
“是的”“有多久了?”
“估计一小时左右。”
凯尔西点点头。他踱着步子转过身去,眼睛盯着查德威克小姐高大的身材。她表情
严峻,像一条看家护院的狗,背墙站着。凯尔西在打量着她:约莫五十五岁,饱满的前
额,蓬乱的灰白头发,嘴巴的钱条凸现出固执,但一点没有过度紧张的样子。他想,像
这样的女人,虽然在乎时日常生活中可能被人忽视,但在紧要关头却是个可以信得过的
人。
“是查德威克小姐吧?”他问。
“是的”“你是和约翰逊小姐一起出来发现尸体的,对不对?”
“对。她刚才就像现在这样,已经死了。”
“什么时间?”
‘哟翰逊小姐提醒我看表,我一看是十二点五十分。”
凯尔西点点头。这同约翰逊小姐所说的时间是符合的。
他一边思考一边低头看看死者。她那绿红的头发剪得短短的。脸上生满了雀斑,下
巴明显向前突出。瘦而结实的运动员身材,穿着厚实的深色毛线衫和花呢裙子。脚上是
厚底皮靴,没穿袜子。
“有没有凶器的痕迹?”凯尔西问。
他手下的一个人摇摇头说:“一点也没有,警督。”
“灯光是怎么回事?”
“那边角上有一支手电筒。”
“上面有指纹吗?”
“有。是死者的。”
“这么说,手电筒是她的。”凯尔西思量着说,“她带着手电筒到这儿来——为什
么呢?”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在问他的手下人。同时又像在问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和查
德威克小姐。最后,他似乎专问后面两位:‘“知道些什么情况吗?”
查德威克小姐摇摇头说:“一点也不知道。我猜想她可能遗留了什么东西在这儿—
—下午或是傍晚忘记把东西从这儿带走,然后再出来把它拿回去。可是半夜里来拿又似
乎不大可能。”
“如果她是半夜里来拿的,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凯尔西说。
他环顾四周,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被人动过,只有那头的网球拍架子,好像被人猛力
向外拉过,有几只球拍散落在地板上。
“当然。”查德威克小姐说,“她也可能是先看到灯光,就像后来约翰逊小姐那样,
跑出来查看,我看最可能的就是这种情况。”
“我认为你说得对。”凯尔西说,“只是有个小问题:她会单独一个人跑出来吗?”
‘哈的。”查德威克小姐毫不犹豫地说。
凯尔西提醒她说:“约翰逊小姐是到你那儿把你叫醒了一块儿来的。”
“我知道。”查德威克小姐说,“要是我看到那灯光,我也会这样做。我会去叫醒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或者范西塔特小姐,或者其他人。可是斯普林杰小姐不会这样,她
会满不在乎——真的,她宁可自己单枪匹马去对付一个间进来的歹徒。”
“还有一点,”警督说,“你同约翰逊小姐是从边门出来的,边门没有锁着吗?”
“是的,没锁着。”
“那可能就是斯普林杰小姐开的锁。”
“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结论。”查德威克小姐说。
“所以我们假定。”凯尔西说,“斯普林杰小姐看到外边健身房——体育馆——不
论你们叫什么——看到这儿有灯光,她就出来查看,谁当时在这儿,谁就是枪杀她的凶
手。”
他转身朝着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走去,她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你看这个想法对
不对?”
“我看完全不对。”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我同意你说的第一部分。我们可以说
斯普林杰小姐看到了这儿有灯光,然后她一个人跑出来查看。这完全是可能的。但是要
说在这儿被她惊动的那个人竟会开枪打死她——一那我看似乎完全不可能。如果是一个
同这儿不相干的闲人来到这儿,更可能的是他会逃跑,或者企图逃跑。一个人为什么要
带着枪在半夜这个时候来到这个地方呢?这是荒谬的,的确如此,荒谬!这儿没有值得
盗窃的东西,当然更没有值得去为之行凶杀人的东西。”
“你认为更可能的是斯普林杰小姐打搅了某种约会?”
“这是个既自然而又最有可能的解释。”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但是这解释不了
凶杀这件事,对吗?我这儿的学生是不会随身带手枪的,而他们可能去相会的小伙子似
乎也完全不可能带手枪。”
凯尔西同意这一点。“他至多有把小匕首。”他说,“还有另一个假定,”他继续
说,“就是斯普林杰小姐到这儿来同一个男人相会——”
查德威克小姐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哦,不会的。”她说,“斯普林杰小姐才不会
呢。”
“我说的不一定就是男女私会。”警督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说凶杀是预谋好的,
有人要杀害斯普林杰小姐,他们设法把她引到这儿来全面,然后把她一枪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