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能相彷彿。
她自傲,但也自矜。不管在什麼地方,她都是天界公主,少女巫神。
「看起来,妳气色不错呀,玄。」她默祷方毕,身后就传来爽朗的笑声。
「八百里外就听到你展翅的声音。想吓唬人还是去多练练吧,开明。」她连头也
没转,冷冷的应了几句。
「啧啧,这麼好的模样,这麼兇的语气,将来谁敢娶妳?」开明摇了摇头。
「谁有那资格能娶我?」她撇撇嘴,「可来作什麼?先去瞧过我姊姊了?」
「没作什麼不能来瞧妳?」开明掏了个小布包,「在织女那儿看到她们弄了精緻
小玩艺儿,弄来给妳玩。这是妳的。」他打开来,是彩云纺纱又裁剪的精妙堆纱
宫花,他将较艳丽的给了玄,留下朴素些的,「这是女娲的。」
拈着宫花,一阵异样的心情涌上来,惹得她又羞又怒,将花一掼,「你拿这劳啥
子讥我庸脂俗粉,不如姊姊清雅麼?!」
「妳就这麼多心眼。」开明责备着,弯腰去捡宫花。「瞧瞧,我当值还没换衣呢
,瞧见好玩的东西不赶着给妳们送来?老爱说我偏心,我可不先来看妳?论亲,
妳母后还是我姑妈呢,只是我很不爱攀这种亲戚关係。但就两个妹妹,我不多疼
妳们又能疼谁?」
「你、你不用说得那麼好听,谁是你妹妹?」玄有些慌乱,遇到这位表兄,她本
有的安稳都荡然无存,「你若爱姊姊,早些去瞧她吧。我还有早课要作呢。」
「妳啊,多心多眼又彆扭。」开明将宫花插在她鬓边,「将来怎麼好呢?」
正要发脾气,开明也不哄她,就展翅飞走了。
***
天柱折,地维绝。
一生的心血都付诸东流,痛苦莫名的玄回到人事全非的天界。
诸圣梦產日月星辰、眾生万物。妾不可產天柱乎?
这样的念头一直在她心中盘桓不去。
她听姊姊转述过,古圣神由至圣所出,日夜星辰、眾生万物都是因梦而生產。如
果至圣能因此创作世界,為什麼她不能生下天柱?
天柱并不真的是根支撑天地的柱子,而是一个归依,一个罗盘。她在天柱折断的
瞬间,抓住了残留的天柱精魄。如果适当的修补,说不定可以用胚胎的方式再出
生。
精疲力尽的父皇看中了一个偏远地方的小神,準备禅让,她同样也看中了他。
那个叫做双华,粗鄙的地方武神,却拥有充沛的神力。而且,他的神力和天柱非
常接近,宛如一体。
双华有元配,她不在意。那个女人不过是个养蚕的宫女,有什麼好掛怀?她用了
禁忌的媚药,得到她要的结果。
最后,她生下了天孙,成了西王母。
她原以為,就是这样了。她不会有其他的情绪,这就是她的使命,她所有的愿望
。但她听到开明与螭瑶订亲的时候,却失手打破了茶盏。
「这种事情你為什麼不跟我商量?」她失控的找开明大吵,「螭瑶不过是个迷恋
你的小孩子她懂你什麼?你怎麼可以随随便便和个小孩子订亲…」
「那妳去迷惑天帝的时候,找我商量过吗?西王母娘娘?」开明讥讽的笑,「这
就是妳要的?抓着帝王家的关係不放?」
「我不是為了帝王家的关係!」玄大吼,「我是為了存续天柱…」她哑然,狼狈
的转过头。
「果然。」开明气馁的嘆口气,「玄,够了。妳既然达到目的,可以放手了。我
越来越不认识妳了…妳在做什麼啊?莫名其妙的迫害了许多人,或者乱七八糟的
所谓整肃。我真不懂…」
「你懂什麼?」玄咬牙切齿的说,「不这样我早就被斗倒了!天柱还没有长大成
為天帝之前我就不能放手!谁敢挑战我谁就该死…」
「若我要妳跟我走呢?」开明也大声了,「跟我走啊,玄!天柱不一定要成為天
帝吧?我发誓会视若己出的爱护他。难道我们就不能隐居,像妳过往那样安静的
看守天柱吗?妳若答应跟我走,我就煺掉螭瑶的婚事!」
她瞪着开明,「你不了解,你什麼都不了解。天柱唯有成為至高无上的权力才真
的可以保全。我受够了!我…」
你為什麼不早点要我跟你走?
「妳太偏执了!我跟女娲谈过…」他哑然。
电光石火中,她望着紧闭双唇的开明,「妳找我姊姊谈过这件事情?你还跟多少
人谈过?这个祕密还有谁知道?!」
「没有其他人。」
瞪着开明,玄狂暴的挣扎起来。天柱还在襁褓中,她的地位还没稳定。她的姊姊
知道,她的开明也知道。这会是她最严重的弱点。
「你发誓,你发誓你绝对不会说出去!」她对着开明吼,「你马上给我离开天界
,去下界守崑崙!不要逼我杀掉你!不要逼我毁灭母后一族!」
「玄!西王母玄!」披头散髮的开明赤红着眼睛,闯入凤宫,多少神官的阻拦都
不起作用,反而让他打倒在地,「妳说清楚,说清楚啊!為什麼夔族全族枭首?
刑天一人有罪,罪及全族?!」
玄头戴沉重凤冠,缓缓的站起来,睥睨的看着他,「我令你看守崑崙,谁让你归
天?」
开明咬紧牙关,终究还是暴吼出声,「官逼民反!若非你掏了老夔龙的内丹去当
药引,刑天何以会起而反抗?老夔可是刑天的爹,眾夔族的祖宗爷爷啊!夔族一
直尽忠职守,犯了什麼错?妳何以…」
「我不去掏老夔龙的内丹,难不成让我去掏伏羲族族长的内丹?」玄冷冷的回应
,「还是让我押你去月泉,好方便螭瑶刑了你?」
好一会儿,开明才从牙缝挤出声音,「这跟螭瑶没关係。」
「你不想让螭瑶搭上关係,就闭嘴回崑崙。看在母后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喧闹
宫廷的罪过。」
「…我越来越不认识妳了。」他拂袖而去。
玄漠然的端坐在凤座,倔强的昂着头。她懂开明,开明会转去向天帝求情。她趁
天帝巡视边疆的时候,迅雷不及掩耳的灭了夔族,天帝回来大為震怒,险些废后
。她也是这样倔强的,一言不发。
天帝的身体不行了。而她辛苦生下,倾力抚养的天柱皇储,却违逆她,堕落成一
个最败德的天神。
在皇储还没清醒之前,天帝不能死。就算用多麼残酷的药引,她也必须保住天帝
的命。就是因為她也不想染上太多血腥,才会命令老夔龙交出自己的内丹。
谁知道,这些无知低贱的爬虫居然反抗她,逼她不得不痛下杀手。
这不是我愿意的,事情不该是这样。她想着。连开明都用这种眼光看她,像是在
看一个魔头。她忍受不了这个。
「…你别想跟螭瑶成亲。你给我永远守着崑崙。」她喃喃着,紧紧的抿着唇。
***
夔族被枭首的族民,废贬成妖,依旧保留若干神性,拥有极佳内丹,改称飞头蛮
。但因怀璧其罪,几乎被眾生灭绝。
哀痛的开明接受了这群可怜的遗族,细心照料,希望可以稍微弥补玄的罪过。
但不久,授命于王母的大神重与黎,要求开明交出所有的飞头蛮,王母要飞头蛮
的内丹作為药引。
这引发开明的暴怒,他力战而死,最后他的尸身和崑崙融為一体,谁也举不起来
。
他不愿走,这是他最后的抗议。
但他可以不走,却不能阻止玄来。
在一个无月的夜晚,玄私离天界,面无表情的要太白星君将不死药覆在开明身上
。
「…开明既死,其罪当赎。」这长久的操劳,让太白星君苍老得极快,不復当年
英姿焕发,「不死药就算可归拢他的魂魄,也可能成為怪物…」
玄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星君,别人不懂我尚可,连你也要违逆我?」
星君安静片刻。他最明白王母接近疯狂的苦心,虽然不赞同,但他也没有更好的
办法。嘆口气,他将不死药覆在开明的尸身上。
开明的魂魄归拢,没有成為怪物。但他却异样的进入「化人」阶段。
玄凝视着化人后的开明,「我不会饶恕任何违逆我的人,包括你。」
「连死亡的安宁都不给我?」他似笑非笑,「我宁可死了,也省得看妳越来越丑
恶不堪。当年高傲的少女巫神…」
「闭嘴!」玄将最恶毒的咒打入他的气海之中,「你生生世世都短命早夭直到永
远!我永远不会跟你见面了!」
「有一天,我会成仙,上天抹杀妳的暴虐!」开明怒吼,「把我乾净的少女巫神
还给我!把我高傲却单纯的妹妹还给我!」
「闭嘴闭嘴!我不要再听了!」玄扼住他的脖子,「你没有机会,永远没有!当
你见到我的时候,就会自暴气海,走火入魔而死!」
开明几乎气绝,却依旧恨恨的瞪着她。
「…你為什麼不求饶?你说一句话就好…我就饶了你。」玄的声音意外的软弱下
来,「难道…难道你从来不曾…爱过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微,只有开明听得
到。
「我一直都爱妳。」他浮出一丝微笑,「像是爱自己亲妹妹一样。」
玄的表情空白了一会儿,暴虐的将他掷入星君的怀裡。
「彻底封住他的灵智,让他受刑后进入轮迴!」她斜眼看着星君,充满清醒的疯
狂,「你什麼都不知道,对吧?」
「…老臣什麼都没看到。」星君低下了头,苍白的头髮在风中微微颤抖。
第二章 天之伤,月之泪
冰冷的水珠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在几乎爆炸的剧烈运转之后,这种沁凉不啻是
种恩赐。
许多错综复杂的情节在他脑海翻涌,他几乎因此溺死。
他听到女人的哭声。
「…你答应过我!若我乖乖守碧泉,对哀伤夫人奉献诗歌,当开明成仙返天的时
候,你就会救他!」
…螭瑶吗?那个小小的、总是躲在后面看他,一直痴恋着的小小龙女吗?
「当时我是天帝,而妳效忠的对象也是天帝,不是吗?」冷冷的笑声。
…这似乎是那个败德天孙。
「我…我…求求你。他快要死了,求求你…」螭瑶不断的哭泣,「求求你嗬…」
「我是个记恨的人。妳记得妳曾怎样违抗过我吗?」帝喾的声音很悦耳,却带着
一丝毛骨悚然。「不过,我倒没想到,那孩子是开明的转世啊。更没想到他和我
母后有这麼一段…真是大开眼界。」
他笑了起来,却没有欢意。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倒是和他母后相同,走着相同崎岖的情路。当这孩子躺在面
前,滚烫着过往的记忆时,他也跟着观看了遥远的过往。
一开始只是个微小的瑕疵,然后越来越歪斜,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混乱。岁月如
梭与线,交错穿织成这幅不忍卒睹、名為「命运」的丑恶地毯。
在脚下,无止尽的蜿蜒,看不到尽头。
「哼。」他弯起一抹冷笑,「孩子,抬头看看我怀裡的人儿,你还认得麼?」
开明…应该说化妖的君心,吃力的睁开眼睛,望着帝喾怀裡木然的女孩儿。
「…小咪。」他站不起来,但没有关係,他还可以用爬的,「小咪。」
帝喾睁大了眼睛。前世的记忆復甦,但今生记忆还在,执着也还在吗?
「你就是…什麼都不肯放弃是吗?」他大笑起来,「你很贪婪,你非常非常贪婪
!」
「…把小咪,还给我!」他缓慢的、极端痛苦的爬着,用仅存的生命力,「还给
我。」
「玄,还是殷曼,甚至是小咪,你都不要放弃对吧?真是令人怜爱的愚蠢。」帝
喾站起来,让小咪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还在挣扎的君心,却对着螭瑶说,「看
到没有?他贪婪的对象裡头没有妳。」
「他没瞒过我任何事!」螭瑶大怒,「我早就知道了!他只要愿意像妹妹一样怜
爱我就可以了!他是我求来的,是我此生最美好的一切!是我贪他不是他贪我!
我只求你救他,要我付出什麼代价都可以,我只求你救救他!」
「哼哼哼,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帝喾狂笑了一阵,「我救他。毕竟他答应我
的事情还没完成。我还等着将他和完整的飞头蛮一起打造成完美的神器…」
当帝喾将滑润阴冷的手放在他额上时,他讶异,这样极度败德的天神却让他混乱
自我攻伐的气完全的统一起来。连因為气海爆炸而几乎销亡的飞剑都活跃回归,
像是极度美妙的交响乐,因為帝喾的指挥,奏出直达天籁的和谐。
君心阖上眼睛,昏睡了过去。他没有恢復原形,或者说,他现在的妖化状态就是
他的原形。虽然帝喾统一了他身体紊乱汹涌的气海流向,但他的肉体还需要时间
适应这新生的强大力量。
小咪注视着他,木然的瞳孔出现一丝哀怜。
「哼哼,我救他呢。」帝喾冷笑着坐下,将小咪抱在怀裡,「我答应妳,妳一定
会跟他重逢…在我的神器裡。」声调不自觉的柔和。
小咪依旧不言不语,只是微偏着脸,抬头望着宛如天之伤的弦月。
注视着她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