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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颜一直在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梦到自己离开了别墅,穿过茫茫的黑夜,再次站在白亭岛的墓地前。她害怕,心跳如雷,想着要离开墓地,可是脚步却不听使唤地迈进了墓地。风在墓碑上流连,枯叶滴溜溜地打着转,从她脚边滚过。
不远处忽然现出一条身影,原来是石宁,陶颜大喜,高声呼她,只是她恍若未闻,越走越快。陶颜大急,拔腿欲追上去,可是脚下如同生了根一样,她骇然低头,只见两只手从地底探出来牢牢地握着她的足踝……
陶颜惊醒,身下依旧松软的沙发,她呼了口气,发现自己腿麻木不堪,无法移动。原来被朱沁蓝大腿压住了,怪不得会做这样的噩梦。额头黏黏凉凉的一片,陶颜用手抹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朱沁蓝的大腿。她挪动着身子,让自己麻木的腿稍稍活动一下,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
片刻,她又睁了眼睛。房间里为什么这么黑呢?虽然没有电,但是走廊里备用的煤油灯一直是亮着。可是现在黑漆漆的一片,丁点灯光都没有。有奇怪的动静传来,哗啦一声,隔了半分钟,又是哗啦一声……这哗啦声晃悠悠的,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黑夜特别清晰。
陶颜心里开始发毛,用两手抱住脑袋,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她闭着眼睛安慰自己,睡着就会没事的。可是越想睡越不容易睡着,神经变得高度敏感,那慢悠悠的哗啦声持续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慢慢地松开了抱着脑袋的手,凝视细听了一会儿,辨出声音传来的方位,是洗手间。
鬼使神差,她溜下沙发,小心翼翼地往洗手间走去。洗手间的门虚掩着,有灯光泄出,陶颜靠近门缝看了一眼,只见石宁背对着自己,低着头在洗脸盆前忙乎着,哗啦声原来是拨水的声音。陶颜心生纳闷,石宁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呢?她在洗手间洗什么东西呢?
“阿宁,你在干吗?”陶颜将洗手间的门推开。
石宁慢慢地抬起头,从镜子里看了陶颜一眼,呆滞着一张脸说:“我在洗头发。”言罢,她伸手揪住脑门的一撮头发,生生地拔了下来,放进水里一荡,然后又撂在洗脸台上,洗脸台上已有一堆头发。而石宁的前脑门秃了一小片,露出鲜血淋漓的头皮,一道血痕蜿蜓地爬过石宁白皙的脸,象一条张牙舞爪的血蛇。
陶颜惊的后退数步,不慎手推到门,撞在墙上发出哐啷的响声。石宁在镜子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洗头发” 。短暂的沉默后,客厅里一阵骚动。林乐峰打开电筒对着陶颜晃了晃,问:“陶颜,你在干吗?”
陶颜的声音在发颤:“峰少快来。”
林乐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于重元与朱沁蓝紧跟其后。这番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到石宁,她慢条斯理地揪下自己的头发,在水里洗着。林乐峰冲进洗手间,一把抓住她揪头发的手,大吼:“阿宁,你干吗?”
石宁翻起眼皮看他,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在洗头发。”林乐峰眉毛纠成一团,说:“哪有这样洗头发的,你疯了?”
“我要洗头发。”石宁试图将手从林乐峰的手里挣脱,但被后者抓的紧紧的,她的表情开始变化了,眼睛里冒出愤怒的光,声音也变得高亢:“我要洗头发,我要洗头发……”她猛然张口咬向林乐峰的手腕,林乐峰吃痛手一松,她又飞快地揪出一撮头发拔了下来,或许是用力过猛过快,那一撮头发还带着小块头皮。
林乐峰抓住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冲陶颜三人喊:“快拿药和水来。”朱沁蓝小跑回厅里倒水,于重元从洗手间里翻出备用药箱,陶颜站在旁边东看看西望望,手足无措。石宁在挣扎,动作十分灵敏,整个人象蚱蜢一样一蹦一蹿。林乐峰瞪了一眼陶颜:“笨蛋,快过来把我抓住她。”陶颜这才醒悟过来,扑上去将石宁抱住,石宁连蹬了她几腿,疼得眼泪都出来。
林乐峰腾出手来,捏住石宁的牙关,将镇定药塞了进去。石宁拼命地扭动着脖子,喉咙里一阵叽哩咕噜,林乐峰合拢她的嘴巴,不让她把药吐出来。石宁又挣扎了一会儿,可能是没有力气了,终于停了下来,嗬哧嗒哧地喘着粗气。林乐峰将她抱到沙发上,石宁的表情还有些呆滞,不过人倒是安静下来。
陶颜用棉签沾了红药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石宁鲜血淋漓的头皮,石宁好似不识疼痛,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他/她在海底等着我们。”石宁慢腾腾地说,字与字之间隔的老远,生怕大家听不清楚一样。
陶颜手一抖,几点红药水洒在沙发上,象鲜血一般,迅速地渗开。林乐峰脸上肌肉微颤,追问:“什么?阿宁,你在说什么?”
“他/她在海底等着我们。”石宁呆板地重复了一句,然后缓缓地闭拢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她海底等着我们。是谁呢?陶颜想起海穴里那丛海草般的头发,是头发下的主人吗?她偷眼看林乐峰,表情冷峻象块生铁。这两天,林乐峰好象变了一个人,爽快豪气全都不见了,他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峰少,对不起。”看到石宁变成这种模样,陶颜的心里内疚极了。“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我不该带石宁去墓地。”林乐峰抬起眼皮瞟了陶颜一眼,很快地又耷拉着眼皮了。他微微皱着眉,伸出食指中指按住眉心,喃喃地说:“不怪你,颜丫头,我不怪你。”
陶颜大喜:“峰少,你真不怪我?”林乐峰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站着。雨水被风甩到玻璃上,迅速地往下流淌成涓涓细流。林乐峰面对着窗外的风雨站着,佝偻着背。
厅里的蜡烛光晕一圈一圈地扩大,一圈一圈地淡化,林乐峰的背影处在烛光的最外圈,淡淡的,有些冷,有些落寂,也有些无奈。陶颜看在眼里,忽然有种心酸的感觉。身边的石宁在睡梦中呢喃:“他/她在海底等着我们,他/她在海底等着我们……”她的声音恢复成平日的轻柔,但这句话依然象重锺般地击在大家的心头。
石宁头皮上的伤疤已凝结了,黑红黑红,与她光洁的额头一比特别醒目。陶颜每瞧多一眼,就对自己拉着石宁去墓园的行为添多一份后悔。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石宁的头,在心底不停地道歉:“对不起,阿宁,对不起……”
经此折腾,大家睡意了无,各自发了一会儿呆。朱沁蓝轻轻地咳了一声,打破了平静,说:“峰少,请你告诉我们,岛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林乐峰转过身来,说:“岛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个海鬼传说,不过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总是有传闻谁呀谁呀见过,可是谁也说不出个子卯寅丑。”
“那么这个海鬼传说,究竟说的是什么内容呢?”朱沁蓝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林乐峰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说:“传说很久以前,这岛是个荒岛,困着一个恶魔,后来台风将七个人刮到岛上,恶魔将他们变成海鬼的经过,没有什么好说的。”
“七个人?”朱沁蓝脸色一白,“我们也是七个人。”
“这不过无稽之谈,你怎么拿我们对号入座了呢?”林乐峰不悦地说。朱沁蓝反唇相驳:“峰少,我可不认同你的话,自从我们来到岛上后,发生了这么多古古怪怪的事,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难道你还认为那个传说是无稽之谈?”
林乐峰不以为然:“我看八成是有人捣乱,借题生事。”他凌厉的目光从大家的脸上一一扫过。朱沁蓝冷冷地回了一句:“峰少,这白亭岛可是你自家的地盘,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占全。外人要来捣乱,难度可就是大了。”
林乐峰眉毛一挑:“朱沁蓝,你什么意思?”朱沁蓝回话:“我的意思,峰少你懂,大家都懂。”
林乐峰冷笑:“很好,那你怀疑这一切都是我主使的了。那你倒说说,我出于什么目的呀?”朱沁蓝说:“使出这番心机的人,目的肯定是不可告人的,我又如何能知道呢?”林乐峰嘿嘿冷笑,眸子里已是怒火熊熊。
陶颜小声地插嘴:“好了,大家不要吵了。我看沁蓝你误会峰少了,峰少一心要将白亭岛建成中国的诗巴丹岛,绝无可能整出这番事来的。”于重元也附和:“是呀,峰少对白亭岛的感情可深着呢。再说了,大家常常一会儿玩的,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吗?”
陶颜与于重元这么一帮腔,朱沁蓝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僵了。蜡火忽明忽暗,大家的脸色也是忽明忽暗。林乐峰不停地抽烟,烟雾在房间里慢慢地扩散。时间过的真慢呀,陶颜看着壁钟,怎么还只是二点呢?
屋子里很安静,睡梦中的石宁忽然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抽气,象老化的抽风机,嘶哑着一点一点地抽走房间里的温度。陶颜打了个抖嗦,站起身来说:“我去加件衣服。”
她走进房间,换了件长袖的T恤,只觉得浑身无力,就势坐在床边。她不想去厅里坐着,那里的气氛令她浑身不自在,可是她也知道不能独自呆着,出问题的概率会很大。而且峰少今天下午看她的眼神一直在脑海里翻滚,那么明显的怀疑。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心里乱成一锅粥:究竟在墓地里,石宁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断臂怎么又无端端地消失了呢?苏克都失踪两天了,究竟是死是活?事情怎么发展到这种程度呢?她想起登船那天,橙红的阳光将海面照成一匹华丽的缎子,她迎风伫立,海风温柔地抚摸着脸颊。那时候,她满心期待一个白沙碧水间的浪漫旅程。然后一切都变味了,原本设想的充满阳光与夏日芬芳的旅行,驶向的却是黑暗与噩梦。
隔了一段距离,石宁的抽气变得没有那么恐怖了。但是陶颜的自责并未减少,她想自己是多么自私的人呀,只为了一时的好奇,不惜让好朋友以身涉险。因为自责,泪水充满她的眼眶。感伤了片刻,陶颜擦干眼泪劝解自己要振作一点,勇敢一点,她对自己说:不管是人是鬼,我一定不会放过它的,我要为石宁报仇。这个想法令她一时间充满了勇气,忘掉了恐惧。她细细地梳理着思路,想起最早发生的诡异事件,是来到岛上的第一个夜晚看到有黑衣女人在林家老房子里梳头,然后自己就梦游了。事情的起端在这里,这是关键所在,陶颜轻轻地拍了一下大腿,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她略作沉吟,然后果断地拉开了遮的严严实实的窗帘。玻璃蒙了一层水汽,但还是能看出一团昏黄的光晕,象大雾里看远处的路灯。方位正是林家旧房所在。陶颜心里格登一声,伸出袖子擦拭着玻璃。外面的雨水不停地打在玻璃上,然后刷出层层叠叠流水的纹迹。陶颜将眼睛贴近窗玻璃细看,穿过重重的雨水,影像变虚了,如同流波里的倒影,还是第一夜时见到的情形,有人开着窗梳发。难以相信,这么大的风雨,烛火只是跳动,却不被狂风熄灭。
陶颜怔怔在看了一会儿,忽的嘴角撩起一丝微笑,转身往门外走去。客厅里的石宁已经安静下来,呼吸平和。其他三人懒懒地靠在沙发里,耷拉着脑袋却没有睡意。客里的烛火忽然一暗,跟着扑哧一声熄了。三人眼角的余光只捕捉到一条人影闪过,纷纷站了起来,喝道:“谁?谁?”
于重元一把抓起随身携带的电筒,光圈落在陶颜的后背。他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僵直着身子碎碎步往前走的陶颜,“陶颜你干吗去?”陶颜依旧面含微笑,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于重元一呆,马上意识不对,待要追上,陶颜已打开了大门。狂风挟着大雨站了进来。
“啊。”陶颜低呼了一声,抬起手遮住风雨。于重元飞快地将大门关上,拉住陶颜后退几步,问:“你怎么了?”陶颜抹去脸上的雨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又看到那个女的在梳头了。”话音未落,林乐峰呼的一声从沙发边冲进了陶颜房间。
跟着于重元、朱沁蓝也冲进了陶颜房间,三个人挤在窗前往外看。森森黑夜里,那一点昏黄十分醒目。“我有望远镜。”朱沁蓝边说边折到衣柜前,从行李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望远镜,林乐峰一把抢过,举到眼前,忽然他浑身一抖。
于重元紧张在追问:“怎么了?怎么了?看清楚了吗?”林乐峰呆呆地不回答。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