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无疑比四处都是各种东西的停尸间里宽敞得多,尉迟槿一下子来了劲,挽出一个剑花儿朝那活尸刺了过去。
那尸体也不甘示弱,仗着自己力大无穷,挥舞着双臂朝尉迟槿周身乱打乱踢,一时之间竟斗了个不分上下。
我见这情形,一时半会怕是打不完了,于是低下头看了自己手中的女恶灵一眼。
她似已放弃生念,垂着头,眼角流露出颓败的神色。
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话说这招用来对付女恶灵简直是终极大法啊——拍了拍她的脸,冷冷地对她道:“说,你们到底什么目的?被偷走的尸体去哪了?”
那女人抬起头来斜着眼睛看了看我,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你不是很厉害吗,有本事自己去找啊!”
“你……”我被她激得火冒三丈,抬手正要再赏她个耳光尝尝味道,突然听到从松林医院的大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安妮!”
我连忙定睛一看,花子!她正迅速朝我飘过来,在她身后,肥腩多也正跑进大门里。
这两个祸精跑来干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
眼看花子就要飘到我们面前,我刚想出声制止,突然,那男尸回头看了一眼,唇边浮现一抹狞笑,转过身单臂朝花子的方向用力一砸,只听“砰”地一声,他的手臂正好砸在花子的额头,接着他手腕一翻,掌中突然出现一道强光,直直朝花子射过去!
“花子,躲开!”阿神急得连忙大叫。
这恶灵的法力居然能穿透尸身!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儿,将那女人的魂魄朝尉迟槿的方向一丢,脚下一顿追了过去,与此同时,阿神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另一侧赶上。
然而,我们终究还是迟了。
那道强光穿透花子的灵体,在她的心口碎裂出无数条分支,朝着她的周身百骸飞速窜去。
花子刚才还带着愉悦笑容的脸上,突然现出困惑的神情。她朝自己的心口看了看,仿佛不明白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几秒钟之后,我听到灵魂碎裂的声音。
花子。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扭曲、崩裂,明明刚才还那么完整的一个灵魂,此刻突然变成无数细小的碎块,跌到地上,瞬间化为齑粉……
我在做梦吧,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我木然地转过头,看见阿神呆立在花子刚才所处的地方,伸出爪子朝前抓了抓,却什么也没触到。
肥腩多也呆住了,站在不远处一间办公室的门口,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而那具活尸,他心满意足地扫视我们每一个人,转身就欲离开。
我胸中陡然生出一股悲懑之气,若不爆发出来,恐怕连我也要被撕裂!我拼命甩开步子朝那男尸奔了过去,手指一弹生出一簇火苗,用力一甩将火引到那尸体身上。
松软稀烂的白被单一点即着,在男尸身上绽开一朵朵跳动的火焰。那活尸像杀猪般叫了出来,拼命甩掉身上的床单。
我不等他完全挣脱,就纵身一跃跳到他背后,劈手就是一掌,正中他背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一掌聚集了太多的怨气,刚才我明明费尽力气也不能伤他分毫,而此刻,他却被我这一击攻得发出一声闷哼,“梆”地一声趴在了墙壁上。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疼,只疯了一样不断向他身上踢打。手掌中凝结出一团小小的碧色光团,我咬着牙向前一塞——那光团竟被我活生生摁入男尸体内!
“呃啊……”那活尸又是一声惨叫。火已燃尽,我一跳跳到那尸体背上,伸手在他头顶死命一按,然后用力向上一拔,那两侧太阳穴溢满紫气的恶灵,终是被我抓了出来!
我用力将他朝地上一摔,反手一肘敲在他的咽部,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那恶灵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痛苦地想拨开我的手,却只是徒劳。
我咬牙切齿地转头对尉迟槿道:“收了那女的,她什么也不会说。”接着瞪着血红的眼睛死压着那男恶灵,怒吼道,“你们偷去的尸体究竟在哪,说!!”
男人被我扼得喘不过气来,从喉咙里憋出细若蚊蝇的几个字:“我说……你别杀……我……”
“说!!”我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量。
“梨……梨花公园……”
我回过头,对阿神道:“给我饮魂匕首。”
阿神像个木偶一样,从包袱里取出饮魂匕首,丢到我身边。
我用膝盖压住那恶灵,咬破自己的手指,滴在刀鞘上。接着将匕首拔出,恶狠狠地举起来,正要插进他心口,他突然嚷起来:“你……你答应不杀我的……”
我凑近他的脸,冷冷地道:“跟我讲信用,你配吗?”话音未落,匕首早已直直捅进他心窝。
那恶灵全身剧烈抖动,一股黑血从心口涌出。一瞬之间,他便再无声息。
我身子一软,仰面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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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领便当了……哭……
卷二 槐树之祸 第二十六话 死别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小区的。
此时此刻,我坐在楼下的一块小草地上,阿神趴在我身边,下巴搁在我的大腿,像是死过去了一样,似乎连呼吸也没有。
眼睛好干啊。
尉迟槿和肥腩多站在我身边。我不懂,他们还留在这干什么,有意义吗?
夜里的风很凉,我冷得不住颤抖,肥腩多在我身边蹲下来,伸过一条手臂来揽住我的肩膀,低声道:“上楼去吧……”
“别碰我,我不上去。”
回家?屋子里到处都是花子的影子,我怎么敢回去?
她原本一早在冥界拿号排位,准备入轮回转世投胎。她是为了我才留在阳世间,现在,又是为了我,她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又停,停了又继续震。
尉迟槿看了看我,有点犹豫地走过来从我的衣服兜里将手机拿出来,按下通话键。
“袁姑娘,是我,尉迟槿。不……她没事……”他走得离我们远了些。
风将他的声音送了过来,我恍惚能听到其中的几个字:“……花子……魂飞魄散……”我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快速奔跑。接着,我被拉进一个有些冰凉的怀抱里,耳边是袁晓溪带着浓重的鼻音在叫我的名字:“古安妮!”
我被动地缩在她的肩膀里,很想说些话来安慰她。
可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说?
“听话,我们先上楼去,好吗?你在这里要感冒的,你和阿神这个样子,花子看到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哈哈,哈哈哈……”
我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脸都发酸了也停不下来:“袁晓溪,你在演电影吗?‘花子看到了一定会很难过的’?你让她来看啊,她看得到吗?”我冲她大吼。
袁晓溪也动了气,一把揪住我站起身来:“无论如何,现在你都得给我回家去!你不愿意动是吗?肥腩多,过来,把她背上去!”
费南多一言不发地走到我面前,背过身去将我扛在背上,往楼道里走去。
尉迟槿蹲在阿神身边,盯住他默默看了半晌,拉住它的牵引绳,道:“前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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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今晚一直跟尸体呆在一起,为了祛除尸气,我去熬点草药,你们挨个儿都得用那个水泡澡。尉迟槿你别多话,现在不是穷讲究的时候,你也一定要泡。阿神前辈,你稍等一会儿,我先帮安妮洗澡,然后再帮你洗。肥腩多,你先帮阿神舀些狗粮吃,这么晚了,它肯定饿坏了。”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袁晓溪脚不沾地地在我家奔过来跑过去,口里一叠声地安排着尉迟槿和肥腩多忙东忙西。
阿神在阳台上吃东西,发出“卡啦卡啦”的声响。我很讶异,它怎么还能吃得下去?那可是花子,它一直拼命维护的花子啊,它竟这样无动于衷?
袁晓溪将煮好的草药汁一桶一桶拎进浴室,倒进那个半人高的木头浴桶里。然后,她也不问我的意见,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拖进浴室,不由分说扒掉我身上的衣服,将我推到浴桶中。
泛着微黄的艾草水温度很高,我浑身的血液好像又恢复了流动。
袁晓溪在我背后,一声不吭地清洗着我的头发,我微微转过头,轻声对她道:“你跟你老公说一声,对不起啊,今天那两具尸体,可能有些损伤。”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眼睛里滑出两颗泪珠,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不让方逸去求你帮忙,也不会……”
“哪怪得了你?活儿是我自己接的,不是吗?”我惨然一笑,“我只是没想到,花子竟然会跑去松林医院找我。她一定是看我那么晚还没回家,担心我……”
袁晓溪想要说什么,我打断了她,口中喃喃道:“你知道,我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等我回家再跟你算账’!自打她来到我家,我就没有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过一句话,每天不是嫌她笨,就是骂她蠢,结果呢?我才是天下第一号大蠢猪!”
“安妮,你别这样……”袁晓溪哭出声来。
“她是鬼啊,我们连一张照片都没办法留下,万一……万一以后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该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在水汽氤氲的浴室中,我的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
花子,从今天开始,再不存于这个世界上。
……
袁晓溪在我家忙碌到凌晨四点多,直到把我安顿到床上躺好才离开。
我觉得很疲倦,可是脑袋却异常清醒,怎么也无法入睡。
门上响起剥啄声。
肥腩多推开门,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手习惯性地覆上我的额头。
我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拨开他的手,想了想,对他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今天你和花子会出现在松林医院吗?”
肥腩多踌躇片刻,低沉着声音对我道:“……白天,我不是跟你说过晚上要送新菜来给你尝尝吗?我到了之后才知道,你今天又去捉鬼了。我有点担心,所以一直在这里等消息,可一直等到午夜,也不见你们回来。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打给尉迟先生也是一样。所以……所以我就跟花子小姐提议,不如去松林医院找你们。我知道这样不妥可是……可是……”
“所以,你就带着花子,一起来到医院?”我扬了扬眉毛。
“……对。”他垂着头答道,“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你没想到?你怎么可能想不到!你明知道我们每一次出去做事都非常危险,你明知道我这么晚没回家很有可能是遇到状况了,你明知道花子什么也不会常常需要人保护!刚才,就在刚才,你为什么不看好她,把她挡在你身后?!”我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对他吼着。
肥腩多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尽全力保护住她,然后自己去送死?”
“对!”我脑中一片混乱,死死盯住他的脸,“我告诉你,费尔南多·鲁伊斯,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现在,你滚吧。”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已经失去了花子,就算再失去一个人,又能怎么样?
卷二 槐树之祸 第二十七话 狭路相逢
我倚在床头哭了大半夜,眼泪流得太多,脸上的皮肤又干又疼,最后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我以为我会睡不踏实,可这一觉居然又沉又长,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又快要落山了。我撑着自己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趴在床上在地下摸索。
找了半天也寻不着自己的拖鞋,我想也不想就张嘴大喊:“花子,快进来帮我……”喊到一半才恍然记起,花子已经永远不在这里了。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阿神跳了进来,嘴里叼着两只鞋。它将鞋扔在地上对我道:“你昨晚把鞋脱在客厅了。赶紧起床,尉迟槿还在外面呢。”
我有点讶异:“他还没走?”
许是听到房内的对话,客厅响起一阵脚步声,径直走到我门前。
尉迟槿朝我打量了一番,道:“袁姑娘今天一早要上班,怕姑娘这里临时出什么状况,特意嘱咐我留下,顺便也帮阿神前辈准备饭食。你脸色不太好,可需我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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