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和黑衣老爷子立刻放下茶水,怒视刚才还很骄傲的兰天。兰天百口莫辩,连我都不敢相信兰天会在茶水里下毒,他不是很想拿第一吗?
接下来的场面十分混乱,茗战被迫中止,兰天很快被公安机关带走,就连我们也被带去问话了。很快地,我们又被放了出来,只有兰天一直被关着。由于出了人命,所以大家的茶水都没有继续献上去,白衣老爷子告诉大家三天以后再宣布后续如何。
回到医院里,木清香终于说出了实情,廖老二也因此笑得合不拢嘴。原来,莱尔这个洋鬼子并不简单,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死于山贼之手,不仅把茶叶封存,还将一种毒液洒在茶叶上。如果莱尔横死,那杀死他并抢走茶叶的人,就会因为贪图茶叶而丧命。我听了就一阵后怕,幸亏当时没和廖老二平分茶叶,要不然我和赵帅早就煮来喝个精光了。
庆幸之余,我却很生气:“你们怎么知道茶叶有毒,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出来,现在反而害死了一个人!”
“是她说的……”赵帅小声说。
木清香不否认,倒很痛快地承认:“没错,我早就知道金瓜人头茶有毒。”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责怪道。
木清香很奇怪地看着我:“如果兰天不使奸计,那他就不会得到茶叶,更不好有今天的下场。因果循环,他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可是……却害死了一个无辜的老人!”我还是很生气,“你如果提前说出来,那个老人就不用死了!”
“小路……”躺着的廖老二替木清香开脱,“其实这事是我的主意,她找到我,说要助你一臂之力。当我听她提到茶叶有毒,所以就让她暂时隐瞒,如果不这样的话,谁也治不了兰天。他太狡猾了,不跟他玩阴的,我们都得玩完,你没看到我已经躺在这儿,差点就躺到太平间里了!他害我到如此田地,难道就该饶了他?”
“这……”我一时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廖老头说得没错,木清香做得也没错,兰天那人就是欠揍,不给点颜色瞧瞧就不知道谁说了算!”赵帅恨恨地说。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茶叶如果有毒,兰天为什么会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还情有可原,因为这两个月都在回润期,所以都没试过茶叶的味道。兰天盗走茶叶时,回润已经完成,他试茶时如果已经有毒了,他会不知道吗。
“人自负到了一定程度,就会不可理喻,所以兰天前一天是不会试茶的。何况那是金瓜人头茶,是你们千辛万苦找来的,兰天自然深信不疑。”木清香毫无感情地说,“所以,我说你一定能赢他,就算你煮得再差,难道能差得过一杯毒死人的茶水?”
“难怪那三个老爷子一开始就犹豫了,他们肯定觉得茶水有问题,但不相信有人会在难得一见的茗战中献上毒茶。”我醒悟地说,“他们太老了,可能以为是自己的味觉有问题,周茶佬不也担心他们味觉退化,所以在茶里加了盐吗?”
可我还是觉得人命关天,不应儿戏,所以又说:“可以想个折中的办法,暗中告诉评判者,他们就不会让兰天继续参加了。”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木清香像看怪物地看着我,“兰天不除,其他茶人就永不宁日,今次他若只是被中途强制退粗,日后肯定会大肆报复廖富贵。”
我忽然觉得木清香可能没有任何感情,害死了一个人她还能如此坦然,简直跟个疯子一样。可是,赵帅却说我没见过世面,他还列举出当年他家生意惨败,就是因为竞争对手搞的鬼。那时候赵帅老爸被打击得差点死掉,竞争对手就不算是间接杀人吗,这年头间接杀人的事情太多了,你不忍心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你。我又一次叹气,茶叶本是一种宁静的享受,如今却变成追求名利的工具,难道不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大家就为了一场胜利,杀个你死我活,这有什么意思?
没想到木清香开口道:“谁告诉你品茶的阳紫山是好人?他同样该死。”
“你认识那三个老头?”我很好奇。
“穿黑衣的分别是阳紫山和阳青山,是上一代失踪茶王的亲兄弟,被毒死的就是阳紫山。”木清香像是背书一样地说,“阳紫山就是兰天的靠山,上梁不着下梁歪,都因为有阳紫山护着,所以兰天才如此胆大妄为。”
廖老二插嘴道:“她说得没错,阳紫山也是出了名的坏,比兰天还恐怖,他死了大概很多人都会叫好。这三个人就是各省的评判者,当中很多有才华的人都被阳紫山压了下去,太不公平了!你以为周茶佬会赢吗,不可能的,如果阳紫山没死,他肯定会力保兰天拿第一。”
“没错,历史总会重演,阳紫山注定和宋朝的阳悟道一样,当众被人毒死。”木清香幽幽地说。
“这就是你说的历史重演?”经提醒,我才想起廖老二在去云南的火车上说过,在宋朝时一个叫作阳悟道的茶王也是在品茶时被毒死的。
想了想,我问:“茶王不是很厉害吗,他们都能分辨出泉水的产地,茶叶的种类,难道会闻不出毒药?”
“毒死一个人,并不一定是毒药多么厉害,有时候心理诡计会让他们防不胜防。”木清香耐心地说,“譬如你会防着赵帅吗?会防着你父亲、母亲、妻子吗?他们自然不会防备参加茗战的人,因为那些人都想着拿第一,有谁会当着众人面下毒?”
我被木清香的连连发问击倒,她说得不无道理,我的确不会防备亲朋好友,如果他们要害我,真的很容易就能办到。认真仔细地想一想,世界上能相信的人除了自己就别无他人,但这样的生活就太累了。说到底,一个人平时就要对得起良心,否则天天得提心吊胆,以防被害。
“对了,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总不会单纯地为民除害吧?”我问木清香。
木清香没有回避,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但她的回答却让我、赵帅和廖老二都大吃一惊。
《醉神香》卷二《茶王隐谷》06。天机不可泄露
在病房里,大家都很安静,谁都没插嘴。木清香不慌不忙地告诉我们,她来这里只是想救人,因为房间里有两个人很快会死去。我们面面相觑,病房里只有廖老二、赵帅、木清香和我,谁会很快死去?除了廖老二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我们三个人都很健康,连感冒的症状都没有。
我嗤之以鼻,但又没有底气地说:“你别吓唬我们,好不好?要死也是兰天那混蛋死,我们谁会死啊?”
谁知道木清香竟盯着我,幽幽地说:“你和廖富贵。”
我立刻傻了眼,这娘儿们说的什么话,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咒我死?咒廖老二也就罢了,我又没招惹谁,更没大病小病,哪里有快死的征兆。廖老二听闻此言,居然不反驳,只是一脸惊恐,完全相信木清香的一字一句。我是不可能有病的,但廖老二这么老了,很可能身体机能发生病变,要是忽然死了倒真的不奇怪。
赵帅替我担心,他问:“喂、喂,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好端端地为什么说小路会死?”
木清香没有说话,她只是盯着廖老二看,廖老二没敢直视,把头扭头了一边。我很想要怀疑木清香,但又无从反驳,因为至今为止,木清香说的事都已经实现了。早在勐海时,木清香就几次暗示,曼笼寨将要大难临头。一开始我半信半疑,最后竟然真的发生了,要不是勐海身处中国的雷暴中心,天雷劈到了寨门,那寨子的人早就死光了。这一次,我不想相信木清香,她说的话太荒唐了,但世事无常,谁又能保证我走出医院时不被车撞死呢。
廖老二整个人都快躲进雪白的被子里了,木清香走近一步,轻声说:“你不需要怕,只要能找到茶王谷的位置,或许你就不用死!”
廖老二结巴道:“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那件事?别问我这些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但我就是知道。”木清香又绕口令。
“什么事啊?廖老二,你不会杀过人吧?”我慌忙问道,难不成仇家杀上门来,要连我也宰了?
“知道那件事的人,已经快死光了,你以为你也能逃得过吗?你为什么会孤身一人,没有妻子,没有子嗣?你没跟路建新说实话吧,因为他们都死于非命,再过不久,你也会有同样的命运。”木清香像是在威逼利诱。
我和赵帅却听得满头雾水,我们一直以为廖老二是个性太坏,所以找不到老婆,也就谈不上儿子孙子了。现在听木清香所说,难道廖老二也曾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只不过家人都已经死了?廖老二和我们算得近了,但他从没提起这些事,是因为事情太悲痛,不想提起,还是另有隐情?
木清香看廖老二不说话,她又继续道:“现在就连宜兴的蒋郎中也死了,要知道他根本不了解那件事。你接近路建新的一半原因是想巴结路家人,第二个原因恐怕是那件事里,仍活在世上的只有……”
“别说了!”廖老二忽然打断,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木清香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为什么提到了宜兴的蒋郎中,是不是当年发现肖农云的那个郎中?难道郎中死后,他才把肖农云的遗物交给廖老二,这事为什么会遭来杀身之祸,茶王谷与这些事有什么联系。赵帅置身事外,听得很轻松,犹如在看戏一般,根本没有烦恼。我却觉得很烦恼,不知道木清香为什么会说廖老二和我会死。
木清香看了我一眼,她眼神深邃,很那读出她的想法,只听她轻声道:“既然你不想听我说,那当我没来过吧,你们自求多福。”
木清香说完就要走,我急忙拦住她,但她动作敏捷,风一样地绕过了我,径直地走出了病房。我想追出去,但却听到廖老二嘶声阻止,赵帅也抓住了我的肩膀。要是刚才的话是别人说的也就罢了,顶多是江湖骗子的伎俩,但木清香的话从未出过错,人命关天,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就死掉。
我又惊又气地瞪着廖老二,心说你这死老头到底瞒了多少事情,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讲清楚。这时,廖老二叫赵帅把门关上,又把窗帘都放下了,他像是挣扎了很久,终于才把最后的秘密抖了出来。
廖老二叫我们坐到旁边,他憔悴地靠在床上,叹息可能真的命不久已。我厌烦地叫廖老二别再装疯卖傻,有屁快点儿放,不然又把木清香找来,看这老头儿还敢演戏不。廖老二见事情藏不住了,于是就歪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像是在想该如何把事情说清楚。终于,廖老二开口了,没想到他以前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根本没说。
“这事有点长,也有点乱,你先听我慢慢说,你们俩谁也别插嘴,不然我就不说了。”廖老二鼓足勇气,准备坦白。
我和赵帅做出好学生的样子,假装认真地听,廖老二艰难地开口:“其实,我接近小路你……是因为……哎,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在24年前,也就是1971年的时候,有一个南洋商人来到大陆,组织了一批人要去寻找传说中的茶王谷。当时是在一个温州的洞头岛上讨论计划,廖老二当时兴冲冲地参加了,但因为水土不服,再加上他晕船,所以一病不起。直到参加者都已经离去,廖老二还是无法动身,一直在洞头岛上养病三个月后,他才悻悻地离开。
从岛上回到陆地后,廖老二急忙联系当时的参加者,希望能赶上队伍。谁知道廖老二却联系不上所有人了,有些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廖老二那时唯一知道活下来的人有组织者,其他人都下落不明,他们的家人也都莫名地死去了。正当廖老二有所怀疑时,他的老婆孩子也都出车祸死了。
“车祸死了?南洋商人?”我大吃一惊,祖父是南洋商人,在79岁时也是车祸死掉的,莫非……
接下来,廖老二证实了我的话:“那个商人就是路东浩,也就是你的祖父,而且……我其实第一次遇到你,并不是在水牢里,而是在……”
“在哪儿?”赵帅替我问道。
“其实,71年的时候你已经1岁了,你祖父和你父亲当时都在洞头岛,他们带着你过来的。也就是说……现在……当年的参加者,除了我就只有你还活着了。”廖老二说完后就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大感震惊,原来祖父曾在1971年回国一次,同行的还有父亲。祖父车祸死掉,难道也非意外,但当时马来西亚的警方的确说是意外,不是他杀。发生一次是巧合,发生两次也是巧合,但如果发生这么多次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