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并不是一个沉湎于空想的人。黛尔玛小姐,普林杰到达纽约时首先会对谁报平安?除了你还有谁?但他又怎么会知道,过了这些年,你的那份曾经属于他的感情早已悄悄地被别人偷走了。黛尔玛小姐,你正好有一辆大型轿车——一趟河谷区的秘密之旅,对你来说一定是很容易的事。这带着你惯用香水味的香烟盒,是在他身上找到的。爱情已经产生变化,而且是极端的变化……”欧文发出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他的眉毛微微上扬,唇上的讥嘲之意变成了一丝窃笑。
“凡斯先生,非常聪明,”他轻声说,“更确切地说是值得赞赏。男人真容易被幻想所骗!”
突然,一个听起来已压抑许久的呻吟声,从在场惟一一位女性的喉咙间爆发出来。黛尔玛瘫倒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庞。
“哦!天哪!”她的沉着镇静,终于在我们面前崩溃了。
然后,仿佛永无休止的沉默接管了这个办公室。米奇先是看了凡斯一眼,但很快就回过头去注视着熏尔玛;他的面孔恢复了一点血色,但是眼神中明显有一种焦虑不安的恐惧。而且,他似乎满腹疑问如鲠在喉,却一点也不敢表露。
熏尔玛慢慢抬起头来,双手无力地垂落在大腿上。但从她逐渐变化的表情看来,天性中的恶毒刻薄,正渐渐回到她身上。
凡斯慢慢点燃起一支烟,抽了一两口后,才再次对这女人开口说话。不过,这一回的口气听来懒洋洋的,好像他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黛尔玛小姐,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你要将普林杰的尸体带到办公室来?”
米奇突然轻蔑地笑出声来,而黛尔玛却像一尊石像,动也不动地坐着。
“凡斯先生,”米奇以他过去那种自负夸张的态度提出反问,“你说的是在这间办公室里被发现的死者吗?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真正感兴趣的是星期六晚上发生在这儿的不幸事件。但是,恐怕你已经被你的想象力搞糊涂了。凡斯先生,在我这儿发现的尸体,是夜总会里的一个帮手……”“是的,米奇先生,我知道你指的是谁——菲利普?艾伦,是吧?”凡斯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不但在当时那样说过,而且也真的相信事实如此,恐怕到现在还这样认为。问题是,有时候事实的展现方式很奇怪。不管是什么模式,往往都会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改变它前后一致的逻辑性……这样说对不对呢,欧文先生?”
“始终如此混乱。”欧文回答了他,“我们都是受害者……”“你们两个,到底在故弄些什么玄虚?”米奇从椅子上猛然起身,但他的屁股刚离开椅子,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已出现在他的眼神中。
“米奇先生,事实是——”凡斯说,“菲利普?艾伦一直活得好好的。你开除他以后,意外留在这里的只有那个不属于他的烟盒,而菲利普?艾伦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间办公室。”
“你胡说八道!”米奇已经顾不了他的温和形象,“这怎么可能?”
“那天晚上躺在这儿的尸体,其实是班尼?普林杰!”
就在凡斯宣告这个事实的同时,刚刚站起来的米奇突然跌回到椅子里,以近乎绝望的目光凝视着凡斯。显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他的大脑一时间无法理清所有的细节。
“荒唐,太荒唐了!我亲眼看到菲利普的尸体,而且还当场指认了他。”
“哦!我并不怀疑你当时指认的诚意。”凡斯说着朝这个惶惑的男人走近两步。
他的语气几乎可以说既亲切又体贴,“你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他是菲利普?艾伦。他的身材几乎和普林杰一模一样,也有很相像的脸部轮廓和外貌;更巧的是,那天他和死掉的普林杰同样穿着一时之间很难分辨的黑色外套;几小时前你才刚刚在办公室和菲利普?艾伦谈过话……况且在那个特别的晚上,在你的办公室里,这世上你最不可能见到的人难道不正是普林杰吗?是的,世上最不可能再见到的人……”“但是……为什么……”米奇结结巴巴地说,“为什么你会认为普林杰是我最不可能再见到的人?报纸上说那人已经脱逃了,如果他来找我请求帮助,不是也很有可能吗?”
“不,不是的,米奇先生,我指的当然不是那种可能,”凡斯平静地回答他,“我有另一个更让人信服的理由,可以说明为什么你会认为普林杰不可能死在这儿……因为你知道他早己死在河谷区了。”
“我怎么会知道他已经死了?”这个男人发狂似地跳脚大叫,“你刚刚才亲口说,狄克丝?黛尔玛是他第一个想见的人,而且,你还说到她的车,她的河谷区之行……呸!我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吓倒的!”
“米奇,安静下来吧,”欧文粗声大气地说,“这个堕落的世界太糟糕了,混乱的状态令我厌烦。”
“米奇先生,恐怕你又误会了我的意思。”凡斯不理会欧文对米奇的抱怨,“我以为,黛尔玛小姐一定已经告诉你那个死人是谁了。我以为你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秘密,即使犯下了多大的罪行,你们也能完全信任对方。你知道普林杰已死在河谷区,而你又根本想不到,也不会去想普林杰的尸体会在这办公室里。你的错误指证多么合乎常情!你瞧:这个人不可能是普林杰,因此一定是其他什么人。这是多么自然,而且合乎逻辑,自然那个菲利普?艾伦就出现在你的脑海中……但米奇,他并不是那个洗碗工,真的是普林杰。”
“你怎么知道他是班尼?”米奇仍然不放弃最后的挣扎,但某些浮现在他脑中的想象,显然让他不知所指,“你在耍我。”他摆出狡黠的神色,几乎是尖声大叫地说,“我告诉你,他不可能是‘秃鹰’!”
“啊,不对,恐怕弄错的人是你。”凡斯平静而信心十足地说,“我们是不会错的,因为指纹不会说谎。你可以问凯奇警官或马克检察官,或者亲自打电话到警察署问个清楚。”
“蠢蛋!”欧文怒声责骂,他眼光中带着一种极端的憎恶之情。他转向凡斯,“一切毕竟还是校然——这个邪恶的梦——这个阴影,掠过时空……”他的声音逐渐减弱,最后已接近无声。
米奇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办公室,看得出,他仍在回想那天的事情,努力聚集记忆中的断章残篇。
“但是,黛尔玛小姐也在这里看到了尸体,而且……”忽然停住了,紧接着,一阵红潮慢慢涌上他的双颊,不上涌的血液似乎即将使他窒息。他颈部的肌肉逐渐紧绷,额头上突然冒出一滴一滴的汗珠。
这个男人终于勉强站了起来,僵硬地走向黛尔玛小姐。然仿佛用尽他所有的力气,把一大堆最恶毒的咒语以他最仇恨的声音向她倾泻而去。
第19章 穿过阴影
5月21日,星期二,下午4点
狄克丝?黛尔玛终于不可避免地被击垮了。但在米奇的一阵破口大骂之后,她的回击更犹如挡不住的激流一般。
“闭嘴,你这邪恶的禽兽。没错,是我把被你杀害的人放进你办公室的。对你而言,这不过是几天恐惧和折磨,可是,为了要替班尼报仇,我已经等了好几年了。你的背叛行为——噢,我很清楚,太清楚了——让他被判监禁二十年,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救他。我知道,世界上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解决这种不公平,我必须耐心等待。我知道,总有一天那个时刻会到来……你喜欢我,你要占有我,当你让班尼被判刑之后,你就开始打我的主意。∷晕矣夏悖谀愕谋傲拥囊跄崩锇锬愕拿Γ漳愕姆愿雷鍪隆?晌沂贾瞻虐嗄帷N业却拧彼嘈α艘幌拢幼潘怠?
“三年是一段长时间,而我期待的时刻来得太晚了。我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相信班尼的死算是他幸运的结局,这总比被警方通缉和长期坐牢要好一些。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越狱,并蠢到来找你。可怜的班尼从来不知道你早己背叛了他,始终认为你是他的朋友。还好,感谢上帝,他上星期六回来时也给我打了电话。他告诉我,在他还没到纽约前就已经打过电话给你,你也说过会帮他;我知道那是谎言,但是我能怎么办呢?我试着警告他,但他不听我的。他居然认为,三年来也许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所以我才会这样挑拨离间。他不听我的,也不肯告诉我他有什么打算,只相信你一定会帮他……”“你真的疯了。”米奇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住口,笨蛋!”欧文骂道,叹了一口气,“你改变不了这个模式的。”
“……米奇,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让我有一部车,以及你那诈骗集团提供的司机。”她再一次笑了起来,带着同样的苦涩,“可是你不知道,你安排的眼线和我一样恨你。只不过他并不怕你,因为他知道你其实不那么可怕……星期六下午,从你离开这儿的那刻起,我就一路跟踪你……我知道你不会让班尼找上门——虽然你做过了许多残暴邪恶的事,但你仍是个懦夫。我跟踪你离开市区,看到你到托夫尔那儿,当时我还只是猜想你们是在为班尼策划一个万全的计划,并不认为你有杀班尼的胆子。我以为,只有当你把班尼平安无事带回多姆丹尼尔后,班尼的死期才会到来。我根本没想到,你竞然会用托夫尔的烟来当杀人工具。我太傻了,以为我还来得及警告班尼,以为我还救得了他。所以我跟踪你,我看到你从他藏身的公园深处接他上车,看到你向北驶向河谷区,看到你绕过弯道、停在一个人迹稀少的地点,你以为在那儿没人看得到你。然后,天哪!我看到了什么?你打开车门,你很快地把他的尸体放在路边,然后开车迅速离去。”
她仇恨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
“哦,我没说谎!”她哭喊着说,“什么事都无关紧要了——除了这个禽兽的报应。”
米奇似乎已经瘫痪了,完全无法挤出一个字来;欧文则仍然一动也不动,脸上还是带着他那超然的冷笑。
“黛尔玛小姐,请你继续说下去。”凡斯要求。
“我当时真是欲哭无泪,只得把班尼的尸体放到我车子里,然后并在你到达之前和司机一起通过那道密门进入办公室,把班尼的尸体塞进锁着夜总会档案的贮藏柜里。是的!我把班尼带回来而且让他躺在那儿,这是我看到你杀害班尼后的惟一想法……”她的目光从米奇的身上转向欧文,“你想不到吧!欧文,当你坐在这儿和我聊天的那晚,有一具尸体就藏在贮藏柜里?”
“那又怎么样呢?”欧文的表情和声调没有丝毫改变。
“不怎么样,欧文。当你一离开,我就让班尼躺在桌下,然后立刻打电话给警方。”
现在我才知道,凡斯不慌不忙地主导这场戏,就是要诱导这女人发狂似地爆发。当她一开口说话时,凡斯就已向警官打了个手势,让凯奇和海纳希悄悄围堵住米奇,从那时到现在,米奇的左右两边都一直有人守着。
“但是,黛尔玛小姐,怎么会这样呢?”凡斯问,“你的故事里,为什么没有提到那个在普林杰口袋里发现的、带着长寿花香味的香烟盒呢?”
“这你得问问他,这个既恶毒又胆怯的禽兽,”她狠狠地指着米奇,“当他看到他认为的‘菲利普的尸体’时,他那颗混乱的、受惊吓的脑袋,忽然想起自己的口袋里有这人的香烟盒;所以,趁着他跪在这尸体的旁边时,我看到他很快把那个烟盒放进死者的外套的兜里。他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完全摆脱他与这第二宗死亡事件的关联。假如他当时想到了是‘第一个死者’,他绝不会这样干的。”
“很合情理的说法,”凡斯轻声地说,“没错,一个相当精细的分析……而你的目的,就是要事情自然发展,让死者‘说出’事实的真相?”
“不错,我知道你们迟早会发现真相。也断定这个畜生迟早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在真相大白之前,他必须担惊受伯;而我,可以用许多方式来折磨他。”
“最毒莫过妇人心……”欧文再度开口,但也几乎立刻又陷入沉默。
“米奇,在我们逮捕你之前,你还有话要说吗?”凡斯单刀直入,低沉的语音中隐隐有一种肃杀之气。
米奇惊骇地注视着凡斯,同时,他那松垮的身体似乎逐渐蜷缩起来。但突然问,他又回到抬头挺胸的姿态,并且举起颤抖的手,指向欧文。这个动作似乎非常费力,因为我看到,他额头上的血管随着这一指忽然就像琴弦般进现出来。
欧文发出微弱的、轻蔑的鼻音,“你的血压,笨蛋,”他鄙夷地说,“别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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