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朵在我那儿。〃顾澄接过话来,〃当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从旧楼的楼顶上吹落的,且正好落到火灾现场,原来觉得诡异,什么东西都烧坏了,怎么单单这朵花还水灵灵的呢?现在看来,就再普通不过了,花原来是落到旧楼上的,因风吹落到火灾现场的地上,实在是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你,就不恨她吗?她把你眼睛都〃小彦不自觉地问了一句题外话。
〃怎么会。我的生命都可以给她,一只眼睛算得了什么呢?〃杜仰止竟然开朗地笑起来。小彦不是很能理解他的笑,但心里却有股热浪在涌动。爱情,谁说爱情是不存在的呢?只是大多数人没有资格没有能力拥有它罢了。当下,对杜仰止的好感顿升。
时间已经不早了,顾澄和栗小彦起身告别,拦辆的士离开了,杜仰止依然留在这里。城郊的街道在下午时分懒洋洋的阳光下显出它的安静来,仿如水波不兴的湖水般展现着它的安适,没有人看出这安适下会有暗涌,就像没有人注意到在杜仰止坐下后,街角对面的美发店里悄悄站起身来的那个中年妇人一样。整个下午她一直拿着本发型书在面前遮挡,眼神看着的却是对面的钥匙摊,现在她若无其事地走出美发店,一件丝质的长风衣和连衣裙在风里轻轻地飘荡。如果镜头拉近一些的话,我们可以看到那中年妇人的目光在看向杜仰止时竟有一丝丝抑制不住的狠毒,她,会是李思悠吗?那个让杜仰止为之心甘情愿牺牲了一只眼睛但仍然一往情深爱着的李思悠?'=BW('第48节:第七章又见蝴蝶(1)第七章又见蝴蝶'='〃乡下的空气就是沁人心脾啊,等我娶了媳妇儿一定要在这里买间房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度个假。〃开车的小王也是那么的心旷神怡,说完话发觉小彦没反应,回过头看时,发现她脸色苍白,神情惊慌,一只蝴蝶正绕着她飞来飞去。
第七章又见蝴蝶
(一)黄表纸装饰的死亡
小彦在顾澄家里吃了晚饭,在街口买了些水果拎回来。回到自己公寓所在的小区时,天已很晚,她忽然觉得很累,手中的那点水果提起来都是吃力的,正巧小区门口的值勤保安是小彦熟识的,便顺手给了他。走到小区的路上时,已经鲜有行人,路灯昏黄着打着瞌睡,愈显得整个小区空空荡荡。小彦瞬间有些失神,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空落落的。秋风萧瑟,却极具穿透力,拂过衣衫,如河流静静地穿过心扉,使人不自觉地沉入那些冷落在记忆深处的旧日时光。
怎么会这般异样?周围的画面如梦境般不现实,而且又仿佛在哪里埋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不祥。
小彦试图捕捉内心角落的那些隐隐的感觉,试图使之明朗起来,但努力了几次皆是模模糊糊,没有任何效果。于是她索性让自己清醒起来,却也是不行的,她仿佛被另一种力量控制着,抗争不得。周围的景物暗淡下来,然后渐渐模糊,小彦努力让自己清醒,抬起头仔细辨认周围的建筑。黑压压的建筑物开始旋转起来,小彦无意识地跟着转过身子,眼前一条雾气腾腾的路,向远方延伸,尽处有很强的光亮,刺激着人的眼睛,她就这样如听从一种神秘力量的牵引般朝着光亮一步步僵直着走过去。
小区门口的保安诧异地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失魂落魄的小彦,不明白刚刚走进去的她怎么转眼又出来了,而且天都这么晚了。待小彦走近的时候,就喊了一嗓子:〃栗姐,干吗去呀,这么晚了?〃可是小彦宛若从来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还是一味地向前走,眼看着就出了小区的大门了。保安不放心,跟了出来,近到小彦跟前时,发现她半眯着眼,好像在盯着前方的一个小东西,可是保安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却发现前方有一只蝴蝶,他马上让自己的视线转移一下角度,却清清楚楚地看到旁边兀自发痴的小彦,惊出一身冷汗来,感觉怎么有点邪门啊。
转眼间,栗小彦已经向马路上走去,保安恍然惊觉,赶上去拉她,却没有用;喊她,又似乎根本就听不到。因对刚才情况的顾忌,他不敢轻易去看小彦前边的那只蝴蝶,而是灵机一动,上前猛地捂住了小彦的眼睛,果然小彦挣扎了一下就瘫软下来。
小彦被保安送回家。清醒过来后,她谢了保安,道别,然后反锁了卧室的房门。让自己安静躺下,刻意地保持头脑的清醒,有只蝴蝶在窗外扇动翅膀,她再也没有抬眼去看。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潜意识里她隐约觉得哪里有一桩罪恶正在发生,总也没有办法安稳睡着。
这是头天晚上的事,是噩耗传来的那个早晨的头天晚上。
电话是小王打来的,偌大一个男人,也经历过若干的案子,但硬是哆嗦得不成样子。小彦已经预感到出事了,而且这事情与杜仰止有关。因为很长一段时间,考虑到杜法医的眼神儿不好,小王每天上班都用他的轻骑摩托载他,今天是杜仰止假期结束,要回来上班的第一天,难道真是杜法医出事了?栗小彦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却还是完完整整地说出宽慰的话来:〃小王,你别急,慢慢讲。〃
〃杜伯,杜法医,就是杜仰止,他,被人杀了。〃小王〃哇〃地一下哭出声来,随着那声恸哭,小彦的大脑〃嗡〃地一下全乱了,她早上起床时还想着去看看杜仰止呢,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这是他们第一次到杜仰止家里来,三室一厅的房子,空间很大,但却过于俭朴了,除了一些桌椅,就是一些旧家电。客厅里,桌歪凳倒,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血痕,血痕扭曲着,可见死者当时的挣扎,家具上也都是污血斑斑。杜仰止侧着身子倒在桌子旁边,一只手搭在凳子上,浑身上下皆是干净的黑紫色的血块,背部有七道刀伤,脖子上套着一根绳索,拿下来可见清晰的索沟。眼睛暴出,面部青紫,死状甚是恐怖。经法医检验死者胃内有残余安眠药。
房间内其他陈设不变,抽屉的锁都未见被切割痕迹,客厅的窗子是敞开的。但窗台上有几只死亡的蝴蝶,小彦仔细察看了那些蝴蝶,那是一种最普遍的菜粉蝶,小小的,呈白色或者淡黄色,翅上的荧粉脱落了很多,看起来像是人为地捏死,或者摔死的。照现场情形初步分析推断,队长邢杨认为作案者与死者是熟人,即使不是,那受害者与凶手也有一定的牵连,比如都认识同一个人,这样讲起来,死者才不至于怀疑凶手。而凶手就是在杜仰止对其不做防备的情况下,先用安眠药使其失去反抗能力,然后用绳索将其进行控制,可能由于受害者的不配合,罪犯意愿未遂而生杀机,从背部用刀子刺伤被害人。接着,逃逸。整个作案过程细心谨密,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证据。第49节:第七章又见蝴蝶(2)
小彦正对着那些蝴蝶发愣,队长邢杨的分析却让她骇然一醒。队长说,凶手准备周密,万无一失,但也暴露了一点,凶手虽然可能心狠歹毒,但却胆小体弱,比如他先给受害者放了安眠药这点,还有从受害者背部下手来看,凶手有可能是一个女的,她小心谨慎是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打得过杜仰止,所以让杜仰止喝下了她下了安眠药的饮料后再行解决。
这样一来,小彦便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李思悠身上,然后就开始在全市搜索起李思悠来。她深信,只要找到李思悠,这案子也就破了一大半。但杜仰止的遇害又让她迷惑起来。这个凶手不太可能是李思悠!哪个女人会对爱自己到极致的男人下狠手呢?即使他可能泄露了她的秘密,她也不会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害他的。她并不认识李思悠,但这段时间的调查,在她心里已经塑造出了一个倔强的、却爱恨分明的李思悠的形象。
看来,除了李思悠外,还有一个人也在行动。栗小彦想起佟铜与其他死者迥异的命运,立刻断定,这是两起有联系的案子,却和李思悠无关!
〃我想,和那些蝶杀的案子是一样的吧,可能是同一凶手。〃队长邢杨发表他的看法。
〃不是的,这次的凶手不同。〃小彦斩钉截铁地否定。
〃那窗台上的死蝴蝶如何解释?〃邢杨问。
〃故意嫁祸。其实也就是故意转移我们的视线。那蝴蝶我看过,是人为弄死的,而且死亡时间比杜仰止早,再说以前的死者现场哪次有死蝴蝶了?蝴蝶是有翅膀的,再说如果认为蝴蝶与杜仰止是两败俱伤,那为什么蝴蝶不是死在杜仰止的旁边,而是要飞那么远死到窗台上去呢?而且那几只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菜粉蝶,它们有何能力杀死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如果说是被人施了幻术魔法,可这杜仰止的尸体为何有这么多刀伤呢?还被喂了安眠药?所有的一切,都说明这次的凶杀和上几起是不同的。在我看来,从现场用蝴蝶做掩饰这个手法看来,我不赞成把杜仰止的死也归于蝶杀的案件中。〃小彦的情绪有些激动了,事实上她无法接受杜仰止的突然死亡,她甚至觉得杜的死,她是有责任的。抛开她找杜了解情况不谈,单是昨天晚上的事就让她愧疚不安。因为潜意识里,她总觉得那只引她走出小区的蝴蝶其实是想让她去救杜仰止。她说不上来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却坚持自己这种感觉的正确性。
她隐隐觉得,从蝴蝶与李思悠的关联来判断,昨晚的蝴蝶要带她走出小区其实是为了要救杜仰止的,可是如果以前的所有死亡皆是蝴蝶所为的话,那么必定它能力不凡,怎么它自己反而救不了杜仰止呢?
其他三个房间乍一看都无甚异常,连翻动的痕迹都没有,但依然有新发现,书房里,除了两书架医学和刑侦类的书外,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瓶子都很精致,像高级化妆品。尤为惊奇的是,有一个香水瓶她曾在宁秋榆家里见过,很精美,上边刻着拉丁字符,空的。
这是巧合,还是杜法医从宁秋榆家拿出来的?栗小彦悄悄地带走了这个空瓶和一个标有蝴蝶图案的小瓶子。
主卧和小卧室都没什么特别,很洁净,清爽,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相框却吸引了栗小彦的目光,照片上那个清纯文静的姑娘,可不就是杜文文吗?!
难道杜文文是杜仰止的女儿?自己怎么没想到,在宁秋榆的死亡现场,杜仰止曾经亲昵地拍了拍文文的肩膀,分明就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安慰嘛。
邢杨说,这就是杜法医从小收养的女儿吧,杜法医很疼她的。
栗小彦正准备问杜文文现在的去处,猛然在相框处有新的发现,那是张爱玲的一本书,随手翻开,里边有个折页,那一页有一行旁边加了一些批注,细看过去,那行字赫然是:每一只蝴蝶都是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它的前身。
批注的字很清雅:庄生梦蝶,梁祝化蝶,好像自古蝴蝶都与灵魂有关系,古希腊人同样认为,离体的灵魂能变成蝴蝶,著名的美少女普赛姬(Psyche),她的名字就是〃蝴蝶〃、〃灵魂〃的意思。蝴蝶代表生命状态和心灵世界的变化,传达了人类生命的神秘信息。蝴蝶的成虫过程代表人由生到死,直至涅槃灵魂的复活重生……第50节:第七章又见蝴蝶(3)
奇怪,为什么杜文文和白小婷会不约而同地选中这本散文集,都选中了这句话,批注画红呢?
邢杨走过来,拿过书看了一眼:〃这是杜法医的字,他平时字写得清秀,只偶尔会狂草一下,比如开药方。〃
〃可是,白小婷的书上也画出了这句话!〃栗小彦还在犹疑。
〃你说白小婷死亡现场的那本书?〃邢杨问,〃一本散文集吧,当时我记得杜法医翻过,还用笔在上边画了一句话呢。〃
那句话是杜法医画上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按说,他应知道规定,案发现场不能有丝毫的改动,他这种行为就是在制造现场啊。
栗小彦猛然想起,每次死者的离奇死亡,似乎老法医都在现场,而每次的离奇,似乎都是由他的解释变得更加不可思议,而且,她还清清楚楚记得,在白太太发疯的那天,遇到大片的蝴蝶,而就在自己走进白太太卧室察看时,正是杜法医从卧室出来。还有宁秋榆死亡时,钢琴上那瓶刻着奇怪的拉丁字符的香水,现在,同样的东西出现在杜法医的家里。
栗小彦把手插进衣兜里,抚摸了一下塑料袋包装好的那只香水瓶,心思百转,一时没有头绪。
小王这时在窗外喊:〃大家来看这是什么东西呀?不像画又不像字的?〃
小彦走上去一看,她的头〃嗡〃的一声作响。她知道自己的所有假想也许又要推倒重来了。
那是几张画着看不懂符号的黄表纸,是符。她当然知道这符是用来干什么的。
(二)私生女
尹少游的到来出乎小彦